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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烟走上前去瞧萧祁远面色苍白,眼底淤青浓暗,没好气嗔他,“雨后风大,二哥不好好在屋内休息,跑出来做甚?”
萧祁远预回她,一股汹涌血气自胸腹往上顶,他脸色一僵,转过身以手握拳抵住唇,闷声咳嗽。
施烟赶忙倒半盏茶给他,等他缓口气,任是气不善,恼他不该冒着大风出门,“这下遭罪了吧!真该今日风再大一些,叫你吹中风以后都出不了屋子。”
这话毒得诶,却生生勾起施烟自个儿满眸泪水。
萧祁远好生温柔陪着笑,轻咳一声,声音清风朗朗,“刚灌了两大碗苦药,心中着实憋闷,这才出来散散。烟儿莫哭,这风吹干泪,来年开春脸儿可出不得门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人敢吼他。可偏偏这个姣容艳貌的小姐凶得萧家家主不敢反驳,被她一瞪乖乖落了坐,虚虚咳嗽两声。
施烟利索将亭子三围厚毡放下,后头萧祁东慢悠悠走上来,“二哥,这丫头啊眼里只你一个,方才还同我张牙舞爪,到这会儿就悉心照料起你来。”
施烟道,“三哥生灵活气,外头府里小娇娘多得想照料,我手笨,可不敢揽事。”
说罢她蹲在亭角的黑炭炉旁,手执铁钳往拨弄,里头火星寻着机会复燃,没会儿偶尔发出‘滋咧’爆破。暖气袭暖手脸,她想将其挪到萧祁远脚边去,刚弯腰,胳膊被一股力道握住。
力气不大,足以让她松开拎着铁炉两旁把手。萧祁远握住一截手腕扶起施烟,鼻息清凌药香因一笑融得温润,“这东西笨重,莫脏了手。”
施烟不甚在意,“我力气大,搬得动。”
萧祁远却不许她再碰,瞥了眼旁边傻站没眼力见的萧祁东,萧祁东脸色一变,忍命来搬了炉子,口中嘟囔道,“真是两个娇贵的主。”
萧祁远用帕子沾了茶水给施烟拭手,又将石桌上糕点往她面前放。
随后重新拿起书翻看一页,默不动声将搬东西的壮士晾在一旁。
风吹动幕帘,飒飒作响。施烟嘴里塞着糕点,心知萧祁远这是要替大夫人教育三哥了,悄悄抬头给了他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萧祁东一瞪眼,表情夸张,施烟没崩住‘扑哧’笑出声。
再侧头去看萧祁远,他视线认真落在书上,侧脸落了半侧光,削弱了平常不苟言笑的凌厉,周身散发着清隽斯文气息。
萧祁远嗜书如命,每次外出行商都得带几箱子书。有次半路在山谷遭了雪崩,人平安逃出,书却埋在雪里,众人劝他放弃,可他愣是从雪堆里亲手刨出几箱子书来。
那时候的二哥,清矍消瘦,风一吹就能倒的身子。发怒时不吼不躁,眉宇挺括俊朗,但瞧你一眼,那通身凌厉气势压迫得周遭人喘不过气来。
二人肩膀挨得近,施烟头一偏,瞧见骨节分明手掌搭在膝盖,她悄悄伸手过去,将那握在掌心暖着。
掌心冰凉,施烟蹙眉,怎得这样凉。要将另一只手伸过去暖暖,萧祁远却反手将她握在手心,安抚地握了一下。
对上她目光,他抿唇一笑,温声道,“居玉楼新出了酒酿,我叫管事的留了几坛,你去瞧瞧有什么喜欢的。”
“…嗯?”施烟反应过来,她已经在萧府规规矩矩待了半月,面上不免惊讶又欣喜,“我可以出去吗?那大夫人……”
冷落在旁的萧祁东站在亭口,风吹得后背拔凉,他一吱声总算有了存在感,“管大夫人做甚,有二哥三哥在,你怕什么。尽管出去玩儿,长安咱家铺子多得是,别怕没了银子使。”
萧祁远也朝她温润一笑,应诺着,“去吧,在家也带了好些时日,出去散散心。带些仆从跟着,平安回来便是。”
一直搭手下在冰凉手还是没温度,施烟担忧望着他,只他要与三哥说话故意支开自己,她松口道,“那行吧,我去瞧瞧居玉楼近日出了什么好菜式,给二哥待会回来尝尝鲜。”
萧祁东不满,“同样是兄长,你这丫头就想着二哥,怎得,三哥是要吃了你还是害了你。”
施烟同萧祁东做个鬼脸后,匆匆跑开。
萧祁东气得笑,“你这鬼丫头……”
瞧着身影悄然消失,萧祁东再回身倏然对上兄长的泠然眼神,唬得他背脊一凉,“……呵呵,二哥……”
萧祁远淡然道:“来年春开考,可备好了?”
“备……备好了,”萧祁东站得规矩,小心回答着。
二哥十岁才从陇西回长安,他与这二哥不熟,性子孤冷,沉怒不显,永远一副万事尽在掌握中。大伯父去世二哥接位萧家,外头传得他手段毒辣,才使得萧家重新在长安立稳根,这位二哥功不可没。
可这读书人,确实个彻头彻尾商人。在天下商户中口碑可不好。但尽管如此,长安这寸土寸金,十之三四的铺子商行皆是萧家门下。
“过来喝杯茶暖暖身,”萧祁远伸手替弟弟倒一盏茶,端在他面前。
萧祁东挪过去,手伸到一半,二哥不冷不热道,“当初允你在外买了府,商来之往,你也得应我一事儿。今年若再不尽心,我便替二叔剥了你的皮。”
声线清凌,听得萧祁东端着茶盏手一抖,心中哀嚎,这分明是一记空城计的茶啊。
“是……”他忙应着,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二哥,前日我在尽白楼遇见了太子殿下,他让我将这封信带着您。”
萧祁远神色微沉,目光敛下,取了信来拆开。
“沈家小子与烟儿表妹的事表面是大夫人起势,背地却是太子牵线。如今两家闹扳,还以为这事儿没下文了。”
萧祁东说着动作自然坐在兄长旁边来,萧祁远淡淡一瞥,萧祁东仿佛凳上有针一下子弹起来。
萧祁东讪然摸了摸鼻子,“据说沈侍郎自苏州巡视回来听小儿自作主张退婚,气得将沈家小子从床上拖下狠打一顿,估摸着这两日又要上来赔罪。毕竟这条线是东宫那位牵的,得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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