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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是素白的帐子,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纹理。鼻尖,是一如平日里?的香料,温和而?怡人。

如同?每一个早晨的醒来一样,如同?每一个日子的日常生活一样。

如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床边那盆乌柿郁郁葱葱,即便是初冬时节,在这温暖的屋子里?,也丝毫没有落叶的意思,带着无比蓬勃的生机。

“青遥。”聂诤出声唤那正在香炉边添加香料的青衫女子,却发觉自己的嗓子异样得干哑。

苏青遥闻声素手?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起身回过?头来,宛然一笑:“阿诤,你醒了,可要喝点水么?”

聂诤刚刚醒来,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能?想起来,然而?却头晕得厉害,怎么也想不起来,只依言点了点头。

苏青遥动作轻柔地从半沸着的炉子里?倒出水,轻轻吹凉一些,这才放到床头,然后动手?扶聂诤半坐起来,在他背后垫了两块枕头,这才把?茶杯递给?他。

聂诤的身体仍旧很轻,苏青遥扶着也没有花多少?力气。她听到虞锦说聂诤遭逢这一截也算是因祸得福,反而?有了痊愈的希望。然而?她不是医者,这时候倒是完全看不出来聂诤身体好转的迹象。

她只能?看到这个男人喝了两口水,稍微清醒了些,便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背倚在枕头里?,脸上慢慢地有了痛苦的神色,那些痛苦、悔恨、悲伤混杂在一起,在那双浅琥珀色的瞳仁里?仿佛翻腾沉降,却无论如何无法消弭。

“青遥。”聂诤的语气稍微有些低沉,混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同?样也不足为外人道的情绪,“我不该去见母亲的。”

“阿诤。”苏青遥一只手?搭到他肩上,另一只手?缓缓地在他胸口揉着,帮他平顺淤积在胸口的气息。

聂诤闭了闭眼,脸上的情绪终于?慢慢地统统消失不见,这个青年,终于?重新变回了那个聂七公子,重新睁开眼,镇静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苏青遥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终于?开口道:“二十?余日了。”

聂诤呆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骤然回头,牵动了一阵咳嗽:“咳咳咳……二十?余日?!简容呢?!她已经出嫁了么?!”

苏青遥拍着他的背脊,应道:“就是今日。”

聂诤只愣了片刻,随即道:“青遥,扶我起来,肃王娶妃,我要去观礼!”

肃王立石简容为正妻的事情,是以石简容与聂七公子交好为前提的,既然如此,聂诤怎么能?不出席呢?!

苏青遥迟疑了片刻,也知道聂诤下定了决心的事情绝对无从更改,便立刻去给?他抱衣服来。

聂诤昏迷了二十?余日,身体虚弱而?无力,几乎全靠苏青遥支撑着才好不容易走到轿子上,又在怀袖和另外两个小厮的搀扶下上了轿。

“青遥,你在这里?呆一会儿吧,等我回来,再?细聊。”聂诤半倚在轿子的软垫里?,透过?车窗温声道,“我昏迷这么久,应该发生了不少?事,等我回来了你再?告诉我吧。”

苏青遥看着那张尽管仍旧俊美得几乎出尘离俗,然而?如今连嘴唇都丝毫没有血色的脸,默默地将那一句“你回来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咽了下去,低声道:“好,你早些回来。”

她看着载着聂诤的轿子慢慢离开院子,默不作声地独自站在院子中没有动。

她想起前几日里?,乐至来看聂诤的时候对她说的话:

“最多再?一年,再?过?一年,我就让你带着阿诤离开这个地方。虞锦说阿诤的身体要是能?静养,或许能?痊愈,到那个时候,你就带着他远远地离开这一切就好。”

“但愿你能?信守承诺。”苏青遥独自站在这初冬的寒风中,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道。

————

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长长的红纱远远地铺在京师青色的路面之上,绕着大街小巷。京师的百姓们熙熙攘攘地站在路边,热热闹闹地挤来挤去,看着肃王迎亲的队伍从京城之中游行而?过?。

一百八十?名?七八岁大的童子走在最前面,大声唱着喜庆的童谣,他们手?里?持着几乎快要拿不住的竹篮,竹篮里?面放满了喜糖,每走一段路,便将篮子里?的喜糖扔出去一小把?,惹得路边观礼的人们哄抢起来,一时倒也是喜气洋洋。

平日里?看起来无比温顺的肃王游秉舟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今日难得也是很有生气地一脸喜色,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向自己身旁的花轿,脸上的笑意简直掩饰不住,偶尔还俯下身,对着那大红的花轿轻声发问:“简容,累了么?要不要慢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群太过?嘈杂导致轿子里?面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自从颜玖把?石简容送上花轿之后,花轿里?的新娘便一言未发。

绕城一周足足花了大半个上午。

大红的队伍总算绕完了整条街,浩浩荡荡地走进了粉饰一新的肃王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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