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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晏走出湢浴时,林宝绒已经整理好仪容,站在窗前,她身段窈窕,腰肢纤细,加上出尘的气质,初见会让人觉得此女不食人间烟火。

闻晏走过去,双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揉了揉。

林宝绒笑道:“寒梅开了。”

含苞待放多日的花骨朵初绽华芳,由寒风输送冷香。

闻晏起了兴致,从博古架上取出画纸,指尖划过笔悬,选了一支狼毫。

林宝绒挽起衣袖,娴熟研磨,两人默契十足。

很快,闻晏完成画作,拿到窗前对比实物。

林宝绒评价道:“九分相似。”

闻晏:“差的一分是?”

林宝绒叹道:“哪有十全十美的。”

语气绵长悠远。

听起来莫名悲伤。

闻晏看向她,看她眉眼柔和,想是自己多心了,没有多问。

临至傍晚,尤氏让两人出屋吃饭,林宝绒寻个借口打算离开。

尤氏:“林小姐平日都吃些什么啊?”

林宝绒礼貌回答:“就是一些家常便饭。”

尤氏:“那林小姐真是天生丽质,寻常人家可养不出你这样的娇人儿。”

林宝绒笑笑,没深究她话里的意思。

按着齐小郁的“吩咐”,林宝绒从闻府出来,直接去了胭脂铺。

冬至捧着两盒价值不菲的桃花膏回到马车前,“小姐,女儿家的东西都这么昂贵呀!”

花了足足七两银子。

回去的路上,林宝绒让冬至给尤氏送去一盒,自己绕道去了一趟太医院,想给父亲拿些治疗风湿的药材。

刚好赶上颜欢坐诊,两个小姐妹坐在火炉旁闲聊。

颜欢捧上一壶果茶,“妹妹尝尝这个,我新调配的。”

林宝绒尝了一口,觉得清甜入味。

两个人比花娇的姑娘坐在一起,画面极为养眼,偏偏,有人打破了温馨的画面。

久不出宫的太子,带着侧妃来到太医院。

侧妃有孕,太子陪她来抓安胎药。

也不知太子出于什么心理,明明可以派人来的。

颜欢麻木地调配药方,期间,避开太子探究的目光。

林宝绒坐在屏风后头,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太过玄妙。

侧妃不知林宝绒在场,扫视一圈,笑道:“姐姐怎地一个人在忙?太医院这么缺人呀?”

颜欢眼未抬,系好药包递过去,“食用七日,每日三次。”

侧妃接过药包,搂住太子手臂,“殿下,汤药太苦了,您给妾身买些蜜饯好不好?”

敢使唤太子,足见这位侧妃的得宠程度。

太子看了颜欢一眼,朝侧妃笑笑,转身走出太医院。

侧妃拂拂华贵的衣裙,“姐姐觉得我这身衣裳好看吗?”

颜欢没回答。

侧妃自顾自道:“殿下说我极适合这个颜色。”

大红色是正妃才能穿戴的颜色,侧妃刻意穿了,摆明了是来羞辱正室的。

而且,妾氏先孕,无论在哪户人家,对正室都是一种侮辱,何况是皇家。

侧妃瞥一眼门口,小声问:“昨儿夜里,殿下宠幸了一名女子,听说是景大将军的庶女,可有此事?”

颜欢冷笑,“你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

侧妃勾唇,“那倒是,谁让姐姐只痴迷医术呢,不像我,既要帮殿下打理东宫,还要时刻驱赶勾人的狐媚子,诶......”

颜欢忽然伸手,扣住她脉搏,须臾收回手,摇了摇头。

侧妃不解。

颜欢:“以我的看诊经验,妹妹这胎多半是女孩。”

“......姐姐莫要开玩笑,院首都说了,是男孩。”

颜欢笑了下,故意道:“院首怕得罪殿下啊。”

“......”

送走太子和侧妃,颜欢绕过屏风,拉起林宝绒的手,“让妹妹见笑了。”

林宝绒反握住她的手,犹豫一下,问道:“姐姐既然嫁进东宫,为何...不争不抢?”

颜欢眼中黯淡几分,随之,又冉起几分期许,像是寻到了诗和远方的倦鸟,有了栖息的巢穴。

这只东宫的金丝雀,其实,是被折断了羽翼的飞鸟,她所向往的,从来不是锦衣玉食,她要的,仅仅是那个人能安然无恙。

林宝绒,乃至全京城的百姓,在颜首辅致仕很久后才知道,太子在迎娶颜欢的那天,就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三尺白绫和休书。

太子留给她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妥协,做没有翅膀的金丝雀,要么带着休书长眠在无人知晓的荒芜之地。

而颜欢早在嫁进东宫那晚,就义无反顾地接了休书,即便皇室和首辅府还无人知晓,但那是迟早的事。

她是医者,医的了别人的病,却医不好自己的心病。

林宝绒回到府上,刚进垂花门,冬至气喘吁吁跑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小姐,少詹事醒了!”

闻晏送太医出府,太医喟叹:“老夫从医数十载,还从未见过少詹事这种情况,只要精心调理,假以时日,就能恢复如初。”

闻晏不见欢喜,眉间凝着淡淡疑虑,“他的意识......”

闻成彬是醒了,但如同六七岁的孩童,摇头晃脑,痴痴傻傻。

太医解释:“许是遭遇刺杀时伤了头,待老夫回去跟院首商讨一番,明日再来为少詹事看诊。”

事发当日,闻晏确认过闻成彬的头部,并未有伤口,想是受了刺激?

厢房内,尤氏为闻成彬忙前忙后,嘴角的弧度快扬到耳垂了。

她端着鸡汤,吹了几下,“阿彬啊,张嘴。”

闻成彬:“烫。”

“不烫了,都给你吹凉了。”尤氏悲喜交加,还有点心急。

闻成彬歪头,一副天真相,“吹吹。”

尤氏当着他的面,大口大口吹气,递到他嘴边,“乖,喝一口。”

闻成彬喝了下去。

闻晏站在门口没进去,冷峻的面容瞧不出情绪。

“有人。”

闻成彬不安地看向门口。

尤氏赶忙安抚,“他是你堂叔,阿彬不记得了?你的小九叔叔,小时候经常给你烤土豆吃。”

闻成彬费力回忆,头痛欲裂,抱着头趴在被子上。

尤氏拍他后背,“阿彬没事啊,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闻晏蹙眉,走出厢房,见林宝绒和冬至站在庭院里,目光柔了柔,“怎么忽然过来了?”

林宝绒目光闪烁,“他醒了?”

“嗯。”

“情况如何?”

闻晏简单阐述了情况,带着她进了暖阁。

前些日子因为林宝绒经常来府上照顾自己,闻晏怕她挨冷,让管家在一间屋子里安了地龙,后来尤氏来京,就安排尤氏住下了。

两人刚进屋,管家急匆匆进来,“主子,郑桓咬舌自尽了!”

闻晏豁然转身,长眸染上薄怒,为了防止郑桓被灭口,诏狱那边已经做了周全的安排。

看来,在他休养这段时日,有些人按耐不住了。

他看向林宝绒,“我先过去一趟,让冬至送你回府。”

林宝绒:“你快去忙吧。”

闻晏点点头,大步走出暖阁。

随后,林宝绒走向厢房,站在门口,目光冷淡。

床榻上,闻成彬猫在被子里,嘟囔:“又有人!”

尤氏瞧一眼,拉下被子,“阿彬,这是你九叔订下的未婚妻子,以后你要喊她一声九婶婶。”

“九婶婶?”闻成彬光着脚下地,走到林宝绒面前,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身量高,比林宝绒高出一个头,此刻的样子像个好奇心很重的傻大个。

尤氏拿着鞋子过来,弯腰往他脚上套,“不准光脚下地。”

闻成彬发着鼻音,任由尤氏帮忙穿上,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林宝绒。

林宝绒被盯的不自在,又想探究闻成彬是真傻还是装傻,忍着反感,与他对视。

他眸光不见半分精明,反而,清澈见底。

尤氏直起腰,捶了两下背,发觉两人在对视,颇有微词,哪有姑娘家对着一个成年男子发痴的。

心道:虽说阿彬相貌堂堂,但你和我儿子有了婚约,仗着尊贵身份,就敢肆无忌惮盯着外男看,像什么样子。

刚要说话,闻成彬抢先开了口——

“胆小鬼,见死不救!”

尤氏:“......”

林宝绒心里咯噔一下,他没失忆!

也对,意识不清不代表就失忆了。

闻成彬扭头告状:“堂伯祖母,她是胆小鬼。”

尤氏听得云里雾里,“你说什么呢?”

闻成彬指着林宝绒,焦急道:“有人要杀我,她都看见了,却不救我,扭头就跑了。”

尤氏瞪大眼睛,扯他衣袖,“这话不能乱讲......”

“是真的!”闻成彬板着傻乎乎的脸,继续指责:“她撇下我,把我一个人留在冰面上,我当时好害怕!”

尤氏反应过来,瞪向林宝绒,“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宝绒抿唇不语。

尤氏稍微拔高嗓门,“我问你话呢!”

林宝绒还是不讲话。“你不说,我问别人去!”尤氏气冲冲走出去,还撞了一下林宝绒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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