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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温姑娘唱戏可好听,我们少爷喜欢得紧,隔三差五就要来的。”小厮估摸着见楼底下的人头攒动,也没什么好看了,又或许是被银子吸引了注意,这才扭过头说。展昭这才看清楚小厮的面貌,不过十六七岁,长相虽是普通但胜在干净。“这么说来,温姑娘是松江府人氏?”展昭问。

“哦那倒不是,温姑娘大约四年前来的松江府,。”小厮摸着自己的后脑,说得也不是很肯定,“还是五年前?不知道是哪里人,少爷说不定知道。”话虽这么说,他也绝不可能为个素不相识的人跑去问他们家少爷。

展昭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厮,随手将那银裸子甩给了他。

不过他追问了一句,“温姑娘可是与陷空岛的白五爷交好?”

小厮这会儿正想着事。

四五年前他还刚刚成为他们少爷的小厮,就陪少爷来疏阁听戏了,正巧那场就是温姑娘初来松江府的开嗓第一场。想到这里小厮暗叹口气,他们家少爷向来病弱,平日里也就爱听个戏,结果温蝶姑娘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他这可怎么跟少爷说。回头少爷气急了发病该如何是好,指不定就要找凶手拼命。

那陷空岛的白五爷可不是好惹的。

他刚接了银子就听展昭问起陷空岛的白五爷,心里头一紧,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展昭的面色。还是跟刚才一般和和气气的,叫人瞧着就心生欢喜,这才松口气暗道自己没把话都直接讲出来。

展昭面上含笑,大概是以为小厮没听清,便又问了一次:“展某是问,温姑娘与陷空岛的白五爷可是交情不错?”

小厮又摸了摸自己的头,捧着银子也挺高兴,暗道这位少侠手头也蛮松,凡是能想到的都跟展昭说了:“好像是吧,听闻白五爷手里常用的折扇那扇面还是温姑娘写的;还有说是白五爷一年到头总要给温姑娘送些好东西,不是金银珠宝、锦衣玉食就是些稀奇玩意儿;哦哦还有还有,但凡过年过节的白五爷若是有空都会来听温姑娘唱戏。”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以听说如何如何开头、若是如何如何结尾,多半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的。

展昭不再详问,任由那小厮回去了。

他垂眼望着那坠下楼的温蝶姑娘。人群里个个都说可惜、说温蝶姑娘如何如何好,可没人敢去搬动,一是怕等会儿衙役来了要发怒,但更多是因为一个戏子没了觉得晦气,也没人触这个霉头,便是管事儿的都不出面。他心道若真是个多才多艺又好看的紧的姑娘,以白玉堂风流天下的美名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白玉堂就这般走了,连个眼神都不给那尸首未凉的温蝶姑娘。

要么就是这些道听途说不过是三人成虎、胡言一通,要么就是坠下楼前这温蝶姑娘当真惹着了翻脸无情的锦毛鼠。

展昭摸了摸鼻子,暗想自己要是拿这事儿直接去问白玉堂,不会迎头就是一刀罢。

他想了想,耳听那边人群里有人嘀咕。

“……那眼神可瞧见了?”

“凶神恶煞的,都以为他要拔刀砍人了,该不会真是白……”

“嘘,小声点,不怕给听见啊,那可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

“可惜了温蝶姑娘,这遭的什么罪,竟是白白没了性命,都说戏子无情,哪里比得上这活阎王的心狠手辣。”

说着说着便有其他人附和了。

“温蝶姑娘温柔善良,若不是惹了这种说话行事没个道理的人,哪里会飞来横祸。”

“听说江湖人也要让着他,行事刻薄狠毒的很,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

展昭歪着头盯着说话的几人他们好半晌,叫那几人莫名的有些讪讪。展昭则是突然对着起头的那两个人笑了笑,开口道:“两位兄台可是外乡人?听口音仿佛是北边来的。”

说话的几人被打断,都不免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叫破的尴尬,然而他们瞧着展昭和和气气的,也没想争论什么,只是扭头走了。

等到几人都不见身影,展昭才伸出手指将巨阙上的剑穗轻轻拂顺,听着街上喧闹便知是那松江府的衙役来了。这一日内出了不少人命案子,偏偏他还几次都在现场,回头他自己先说不清了。瞧着人多眼杂,展昭轻身退出人群,翻上屋顶,听着街巷那头传来带头衙役老潘一边喊着让让,一边往这边来。

疏阁离松江挺近,但离松江府的府衙却是有好长一段距离,报案的人和那些衙役都不骑马,一来一回费了不少时间。

展昭心道松江府的老潘也是辛苦,这一天都跑几个来回了,可惜他念叨着的白五爷却是又见不着了。

不过当时他提星雨楼时不少人都听见了,白玉堂也无意躲着官府之人,回头自然是有热心人告知老潘。

展昭又想,得亏老潘同陷空岛有些交情,不然官府上门拿人问话,白玉堂指不定就火上心头,跟官府的打起来了。

到时候这水可就更浑了,也不知叫谁背后得意。

他站在屋顶上远远辨了辨方向,转身欲从小楼屋顶上过,就听茶杯什么的掉落在木地板上的脆响还有咕噜声,随后楼里传来一声惊喝:“你说什么?温蝶姑娘怎么了?”

虽然在嘈杂的疏阁里头,展昭还是听了个全。

是个少年,大概比白玉堂的年纪还轻些,嗓子带着少年变声独有的嘶哑。不过那声音虽然是怒极,却多少带些虚浮之气,怕是根子虚,常年泡在药里,靠着些大补之物吊着命。果如展昭所料,少年随后就是连连咳嗽,那响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将他那命给咳没了。

“少爷少爷、您您慢点,老夫人知道了非要——少爷!”有声音可清亮多了。

房门传来震动,再之后便是展昭再耳目聪颖也难听清楚了。

展昭找到了前院的那匹枣骝色大马,暗猜刚刚那病弱的少年大概就是他拦着的小厮的少爷,小厮当时无意间将心里想着的话给说了大半,展昭面上不显、心里可惦记着。他回头瞧了一眼那窑子,隐约记得前院的牌匾上写着“疏阁”二字,这才一边不紧不慢地骑着马往星雨楼去,一边想着小厮和另外几人的话。

和那几个嘀咕着仿佛起事儿的人不同,小厮虽是无意,却泄露了几分松江府百姓的心思。还有之前发生的边边角角的案子,搅得松江府的人心都乱了。

且白玉堂才刚回松江府,一日之内就出了两起命案。

展昭隐约觉得这松江府面上歌舞升平,底下却暗潮汹涌,怕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进行着,当真不太平。最好还是先弄清陷空岛究竟出了何事,又缘何叫人给盯上了。白玉堂应当是回了陷空岛,怎的又出现在松江府的窑子梨园里头,若是他所料不错……

正一路想着事儿,有什么东西就正对着他的脑门砸了过来。

展昭轻轻一偏头,伸手逮住了那个小玩意儿,是一颗米花,抬头就是写着星雨楼的大牌匾。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那匹大马已经避着人群将他带回星雨楼了。

而白玉堂正坐在窗边的位子,垂着眼瞧着展昭,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这晌午阳光甚好,穿了窗子落在白玉堂身上,也叫白玉堂一身浅色衣衫衬得他白玉无瑕、神采俊秀。然而展昭这么一抬头,只觉得窗边的美少年冷峻逼人,跟刀山之上的锋芒一般,隐含着仿佛沸腾的怒火,一碰就是鲜血一地。

这般想着,展昭抬手就将那颗米花朝白玉堂的脑门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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