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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玉龙喉咙被堵住一样,抬手去拆捆着他左手的藤条,眸光看向他,却又看不太真切。

那手臂后面扎着的,是无数柳叶刀。

她低头撸起右手衣袖,露出洁白的小臂,伸到他唇边,道:“一会我把你的手从铁架上拔下来?,你咬着我的手臂,就没那么痛了。”

狭长幽深的眼眸内,映着水池的暗光,他伸出嘴巴,含着她的手臂。

花玉龙抬起右手,深吸了口气,下一瞬,一鼓作气地将玄策的手臂从铁架上带了出来?。

只听?一道轻微的闷哼。

花玉龙看他松开了自?己的小臂,扯了扯嘴角:“我没那么脆弱。”

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臂,再看他被鲜血染红的玄袍,她想笑说玄少?卿真厉害,但心里又疼,于是变成了苦笑。

两人走出水牢时,刚踏上台阶,忽然一个?踉跄——

“洵之!”

花玉龙使劲扶着玄策,前一秒还说自?己不脆弱,下一秒便几?乎站不稳了。

“可能是泡得有些?久,腿不习惯罢了。”

他说着,见花玉龙摘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到了他身?上。

热烈的红色覆在死气沉沉的黑暗之上,好像一切,又有了生气。

“我们走。”

她给斗篷打了个?结后,扶着他往牢房外的甬道走去。

玄策眸光黏在她身?上,却不说话,花玉龙忍不住道:“怎么每次见你,都这?般不省心。上次也是这?样。”

被她一说,玄策忽然想到在山顶那夜,第一次发现自?己只要一流血,玉龙便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无论身?处何等孤寂之地,只要你想一个?人,她便会出现。

玄策:“所以你方才亲我,便是以为?双修后,我的灵力能得到一些?恢复?”

花玉龙边点?了点?头,边在努力找出口。

忽然,掌心被一道冰凉覆上,她略一惊愕地抬眸,就听?他说:“我在这?里想的最多的就是,你怎么还不来?。”

少?女的杏眸睁了睁,五指回拢着他的手,那里有一道温热,缓缓地透出来?,将那道冰凉的手一点?点?暖开。

她鼻尖一酸,道:“对不起,洵之,我也是找了好久,才走到东海,进?入结界的。”

听?着她嗡嗡的哭腔,玄策垂眸看她:“嗯,我知道。”

花玉龙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两人走至甬道尽头,前面依然是一片黑暗,空间却更?广阔起来?,耳边有水流倾斜,四周覆着绿植——

“这?是什么地方?”

玄策:“应该是连接水牢的山洞。”

花玉龙抬手摸着岩壁,出手滑腻,是常年被海水冲刷腐蚀的缘故。

她仔细找到了一处略微平整的矮石,弯腰用衣袖拍开四周的碎沙,道:“洵之,你坐这?里。”

说罢,便要松开他的手,却没料到,五指被他攥得更?紧。

花玉龙拍了拍他的手背:“我要给你拿干粮,马上就给你暖手。”

玄策这?才松开她。

见花玉龙从袖袍里掏出个?百宝囊,内里有:葱香胡饼,樱桃酥,风干羊肉……

玄策:“……”

她专心给他剥了颗葡萄,递到唇边说:“西域的紫葡萄,可好吃了!”

看着她发亮的眼眸,玄策动了动指尖,她说:“别动,你张嘴就好。”

少?年垂眸,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了一道阴影,薄唇碰了碰她的指尖,最后将那葡萄肉吞了进?去。

“甜吗?”

他点?了点?头。

花玉龙又给他嘴里塞了一个?樱桃酥。

他看着她,嘴巴吃得有些?发鼓。

花玉龙:“遇到我是不是全是好事?”

玄策抿笑,点?了点?头。

这?时,她忽然伸手去解开他的披风。

少?年瞳孔一睁,下意?识往后缩,花玉龙不高兴了:“别动!”

他僵住身?子?。

解开了刚才给他披的红色斗篷后,手还不停,继续去解他的玄袍。

“你……”

“都说了,让你别动!”

少?年皮肤白皙,连嘴唇都是发白的,此刻任由她解开了袍服,他说:“花玉龙,别以为?我现在受伤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眸眼斜看向他,脱了玄袍后,又把内衫给褪了下来?。

一时间,少?年精壮白皙的身?体映入眼帘,少?女的动作,顿了顿。

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衣衫从胳膊一直卸到手腕。

眼前的景象,实在壮阔。

平日里他穿着衣服只觉得高瘦挺拔,眼下衣服一除,竟是现出了宽肩窄腰,结实有力,让人……

等等,花玉龙,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忙低下头,又给他剥了一颗葡萄,送到他嘴里。

少?年抿唇,不想吃了。

花玉龙哄道:“你快点?吃,一会我就快点?给你穿回来?。”

玄策:“……”

花玉龙:“快点?嘛!”

玄策觉得,眼下自?己除了吃葡萄,别无他法。

见他吃了甜的,她这?才松了口气,起身?走到他身?后。

在视线掠到玄策后背时,猛然浑身?僵在了原地,一时间,只觉血液都是发冷的。

玄策嘴里还含着紫葡萄的清甜,舌腔津液缓缓滋生,让他不由想到,花玉龙方才的那道亲吻。

忽然,后背传来?一丝灼热的疼,剑眉蹙起,想要回头。

“别动。”

花玉龙的声音有些?发抖,却不是方才强迫他吃葡萄时的霸道。

她的百宝囊里还塞了药膏:“这?是花家最好的药,不知道,比不比得上玄少?卿的。”

他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

花玉龙温热的指腹如蜻蜓点?水,生怕弄疼了他的伤口,在上完一处伤后,就轻吹了吹气。

“洵之,还疼吗?”

“疼。”

“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吧,这?样可以转移注意?力。”

玄策:“……不该是你讲吗?”

花玉龙:“我要专心上药的。”

他不说话了。

花玉龙瞟了眼他的后脑勺:“玄少?卿没跟别人讲过故事吗?”

她上完肩膀上的伤,一路往下,指腹就到了他劲|瘦的后腰处。

少?女的动作尽量轻柔,可就在碰到侧腰窝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别碰那里。”

这?回,是他说的。

花玉龙皱眉:“不行,这?里的药还没上。”

说罢,突然反应过来?,探过脑袋看他,杏眸狡黠:“洵之怕痒啊?”

玄策气息有些?紊乱,掌心握着的手就如灵蛇般转了出去,下一瞬,他眉头陡然皱起,薄唇紧紧抿着,这?女子?好像故意?似的,怎忒在那儿上药就这?般慢。

花玉龙碰了下,他后脊梁骨都直了直。

她照例吹了吹伤口,抬眸,见玄策放在大腿上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有这?么怕痒痒么?

她收好药瓶,走到他面前,哄道:“后背和手臂都上好药了。”

那道凝起的剑眉才终于缓了下来?。

“现在,你把裤子?脱了。”

玄策:!?!?!

花玉龙蹲在地上,仰头看他,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膝盖:“这?里,不能长时间泡水,你现在衣服都是湿的。”

玄策:“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也不是神仙,就更?应该珍惜自?己的身?体,而?不是逞强。”

说着,花玉龙伸手拿过自?己的斗篷,盖在他身?前,道:“诺,我不瞧你。”

玄策抬眸看她,说:“花玉龙,眼下情况非常,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一个?男子?……坦诚相见,实在不妥当。”

花玉龙受不了他了:“玄少?卿,你也太封建迂腐了,你再不脱,腿就要烂了!”

玄策弯身?,在斗篷之下,将裤腿卷了起来?。

“这?样便可以了。”

花玉龙有些?生气:“你不脱下来?,我怎么给你烘干啊!”

玄策觉得,他没被启都的柳叶刀钉死,却要被花玉龙折磨死了。

她的手刚伸下来?,忽然被大掌一握,不脱裤子?,怎么就显得他玄少?卿矫情了。

玄策声音沉沉:“你今日若是敢脱了这?裤子?,改日我便上花府求亲。”

花玉龙的爪子?伸了伸,又缩了缩。

不知在想什么。

玄策眼眸冷静地看着她,脱不脱是你的事,腿烂不烂是我的事。

花玉龙:“玄少?卿,您这?是,威胁我?”

“我只是,为?大家的声誉着想。”

“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只要不说出去!”

“那你以后怎么面对自?己的夫君?”

“我又不想成亲!”

玄策沉气:“那我以后怎么面对自?己夫人。”

花玉龙试探地瞟了他一眼:“玄少?卿,真会成亲么?”

“嗯,双修有助于提升灵力。”

他说得,面色不改。

花玉龙一听?“双修”,眼睛有些?发亮:“成亲还有这?档子?好事?!”

“无男女大防,自?然可以。”

花玉龙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怀疑的目光看他:“可是,我瞧见那些?嫁人后的女子?,过得大多并不开心。眼里只有丈夫,孩子?,看着比我以前锁在天心观里还要不得自?由。”

玄策想了想:“你觉得嫁给我,会让你失去自?由?”

花玉龙不确定地又看了他一眼。

“花娘子?,你别忘了,让你逃脱天心观结界的功劳,我占了一点?。”

“咳!您确有天大的功劳,但我阿兄也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玄策只觉此刻就像在跟她谈判一样:“成亲确实有千般不好,而?在从前,我也未想过要成亲。”

“那玄少?卿现在是发现,成亲有助长修为?的好处了,是吗?”

玄策轻声说道:“只是忽然明白,如果能长久跟一个?人在一起,似乎并不是件坏事。”

花玉龙的手搭在他膝盖上:“玄少?卿,我今天看了你身?子?的话,就得对你负责是吗?”

说完,她忽然抬手上前,在那双狭长眼眸一怔的瞬间,扯下了他头上用来?束发的水蓝风息绳。

转而?裹在自?己眼眸上。

“这?样,我就瞧不见了。”

少?年长长的睫毛黯了下来?,他忽然明白,启都说,“花玉龙是没有心的”这?一句话。

花玉龙站在山洞的一角,拿过玄策递来?的衣衫,嘴角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背对着他,将袍服卷了卷,只听?水声滴答,沿着她白皙的小臂,滑进?了袖子?口。

再用掌心的温热,一点?点?铺开衣服,烘了起来?。

“很?快就好了哦。”

“嗯。”

玄策应了声。

花玉龙心里知道,所谓成亲,对玄少?卿而?言,好像找到合适的伴侣,便可以白头到老。但小时候,于嬷嬷说,两个?人要长久地在一起,非得是互相心动,喜欢,是不为?了某种目的靠近对方的过程。

否则,当目的达到,或者崩塌了,那这?关系,也就断了。

毕竟,男子?可以娶妻娶妾,女子?却只能忠心一人,算来?太不值当了。

与其到后面相看两厌,不如像现在这?样做朋友,更?长久。

“好了。”

她抬手递了回去,“稍微干了一些?,这?里没有光照,但是我怕你着凉了,先把这?件内衫穿上吧。”

玄策接了过来?,听?她又在耳边说:“小心点?,后背有伤。”

玄策的内衫也是黑色的,穿在身?上,没有系带,隐隐透着胸前的起伏,想再要拿回自?己的裤子?,见她坐在自?己旁边,手里还抓着他的衣服,没有要还的意?思……

别过脸去,手心攥了攥覆在腿上的红色斗篷。

“裤子?,你再等一下,这?里太潮湿了,点?不着火,我只能用手热干。”

玄策见她蒙着眼睛,手里握着他最贴身?的衣物,道了句:“你,可以不必这?样。”

花玉龙:“玄少?卿是个?讲究人,从我第一次见你,你甩开我,还要捋了捋被我弄皱的袖袍时,就知道了。”

玄策哑然一笑,安静地看着她,一点?点?捋直自?己的衣服,再用热气烘干。

原本冰凉的浑身?,渐渐恢复了暖意?。

花玉龙掌心寸寸抚着衣衫,数了下,十八个?洞。

玄少?卿,被扎了十八刀。

弄干了最后一件外袍后,花玉龙递回给他。

问道:“那个?阿启,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玄策:“玉龙,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她摘下风息绳,抬眸看他,摇了摇头:“阿兄中了他的毒水,若找不到解药,便性命难保。”

“毒水?”

“是一种人体无法消解,但若是体内水分流失,毒性也会跟着增强的毒。”

玄策神色一凝:“我与他在悬崖下打斗时,坠入了瀑布,醒来?后,便是在这?水牢里,也许此处,还有他的其他领地。”

花玉龙:“还有我师父和希夷,山原跟竹猗也来?找你,但在破结界的时候,跟大家走散了。”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师父找出破毒所需的草药,如果知道它们在哪里,兴许就能遇上。”

“好。”

玄策握着她手腕往山洞外走,一时间,雨帘声越来?越大,黑暗中,那里覆盖的是条绝路。

“洵之,难道我们又要回到水牢里再重新找路吗?”

“启都若是这?海底的主人,说明宫殿不在这?附近,水牢内部的通道不可能找到他,谁会把牢狱修在自?己家附近。”

好像,有点?道理。

玄策又道:“走出去,才能看到现在身?处何方。”

谁也不知道那瀑布之后会是什么,也可能是浩瀚的东海,又或者,别有洞天。

正往前,面前的玄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有结界。”

花玉龙抬手触了触,只觉潮水滚动,视线如水纹般晃一晃。

惊愕道:“难怪这?里是干的,原来?是让这?道结界隔住了海水!”

玄策:“不错,我们现在身?处一个?气球之中,一旦打破结界,海水就会冲进?来?。”

花玉龙:“真的要……打破吗?”

玄策:“这?里是魔域,囚犯出不去的地方,便是妖魔活动的范围。”

花玉龙:“……少?卿您这?逆向思维着实让我叹服。”

“你往后退一退。”

玄策挥动断水剑,双指捏诀,顿时一阵风自?平地而?起,裹挟着剑刃,朝结界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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