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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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要。”黑狐平静道。

“这是为何？我听你的姐妹们说,你为了这些东西很是努力，怎么突然就不要了？”青泉问道。

“为什么你会觉得你们看不上的东西,就能入我的眼呢。”黑狐冷静的有些吓人。

“你们白狐是不是很喜欢那种高高在上再上的感觉。你们不要的东西给了我,就仿佛是觉得给了我莫大的恩赐，只因为你们是白狐,所以就高人一等吗？”

“那是自然,我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白狐狸,我们生来就是上天的宠儿，是天生的神兽，九尾白狐。”

黑狐释然一笑，“可是，抛弃这个出身之外,你们还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黑狐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为什么要去追求别人的认同呢。

他为什么一直都那么在意这些自命清高的草包的眼光,他的父王真的就高贵吗？抛去这身皮囊,这个出身，他还有什么呢。只有一个空空的脑袋，和一肚子黄汤，与一摊烂泥也没什么区别。

想想他这么多年究竟在执着什么呢？是想让别人看的起他,是想进入父王的眼中,让他看的见自己，然后愧疚的忏悔，认认真真的给他给个名字,然后过上父慈子孝的生活吗？

这大概就是他以前最为渴望的事情吧，如今看来这个愿望也太过可笑了些。他早就不是一个孩子了，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实在是令他惊讶。

黑狐眼睛如一潭平静的春水，不起一丝波澜的看着青泉。

他的父王，就是他心魔的源头。他一直在为了得到他的承认而努力，可如今他静下心想了想，却突然发现，哪怕父王看得起他又如何呢，那他就会真的满足了吗？

不，不会，因为解决问题的方法从来都不是父王怎么看他，而是他自己如何看待自己。

因为自卑，所以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同，想要得到父王的认同。父王就是他心里最高的那座大山，他仰望大山，只觉得困难重重，无法攀登，心生畏惧。

可其实呢，那座大山就是一个空架子，本就摇摇欲坠，是他自己在苦苦支撑着。只要他愿意放手，随时都将那座大山踩在脚下，可要他能够迈过心里道坎，前方就是海阔天空。

如果他自己看的起自己，如果他足够自信，他根本就需要别人去认同他，他本身就是最好的勋章。

他为什么要去在意他人的目光，外界的褒贬因人而异，哪怕是灵石，也有那视金钱如粪土的奇人不喜欢，干嘛要活的那么累呢。

无论是狐王还是狐君之位，都是权力的枷锁，明明并不喜欢，他又何必去为了其他人的眼光去禁锢自己。

天生的九尾黑狐又如何，他可以自信的说，九尾黑狐虽然不是祥瑞，也不是什么上天的宠儿，可是他并不低贱。他不比九尾白狐差，甚至要比九尾白狐，比他的姐妹，比他的父王更加优秀。

青泉并没有因为黑狐冒犯的话而生气，本来黑狐说的就是事实嘛，没什么好反驳的。

出身就是他们九尾白狐的骄傲，他们从来不否认这个事实。不仅不以为耻，反而反以为荣。投胎也是个技术活，谁让旁人没他们会投胎呢。

“小四啊，人生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你总说如果，但现实是没有如果。哪怕我再怎么无能，可我依旧九尾白狐，这是什么都不能改变的事情。”青泉难得苦口婆心的跟别人讲道理。

“您说的对。”黑狐也“父王，其实我一直想让你为我取一个名字。”

“咦，我没给你取名字吗？”青泉真的有些惊讶了。

黑狐：“……”

搞了半天，原来是忘了啊。

“没有，你并没有为我取过名字。”黑狐说道。

青泉想了想，以他的性格，这并不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老四既没有白毛，又不讨人喜欢，他记得这小子从小见他就老是板着脸，跟个小老头似的，一点也不好玩。所以青泉并不喜黑狐，忘记给他起名字很正常，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的事情呢。

他哪里知道，小时候黑狐见着他板着脸都是出于对父亲的濡慕之情，想要在父亲面前表现的成熟稳重些，好引起他的注意，结果没想到竟然引起了反效果。

那么多年过去了，直到今日，黑狐才终于将对父亲的濡慕之情消耗的一干二净。

青泉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直言道，“是这样吗，那我现在给你取一个吧。”

“不需要了，我已经有名字了。”黑狐笑着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自我之智，明心灵之明，以求其本真，吾名灵真。”

“既然你已经取名字了，那也就省了我的功夫了。”青泉也不觉得儿子不让自己取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九尾白狐一族，向来都是随心所欲，没有那么多规矩。

“不过你不是九尾白狐，就不可随我族的姓氏。”

“你们狐族还有族姓啊？”阿梨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狐族都是想姓什么姓什么，儿女不可以不随爹娘的姓氏来着。

“蛮夷之地的狐族自然不能要求他们知礼守礼。”青泉幽幽道。

阿梨：“……”

成吧，感情在这些狐狸眼里，这边都是未开化的蛮夷之地，这里的生灵都是未开化的蛮族。真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按照他刚才的说法，他自己不也是流有蛮夷之地的狐族的血嘛。

阿梨扭头就对灵真说道，“幸好小狐狸……不，阿真你不用姓青，青色跟绿色差不多，听着总觉得绿油油的。”

灵真：“……”

灵真：“我父王不姓青。”

“啊？”

什么鬼，又是青丘又是青泉的，不姓青他干嘛起这样的名字？

“九尾白狐都姓白。”灵真说道。

阿梨抽了抽嘴角，感情白毛就姓白啊，他们还真是以他们那身白毛为豪呢，连起个名字恨不得炫耀一把。

“既然是白毛姓白，那你就姓黑……不，黑灵真不好听。那就姓墨……嗯，不过好像墨灵真也不怎么好听啊。”阿梨纠结道。

“其实不需要非要突出毛色……”

“要的要的，他们为白毛为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为黑毛为荣。”阿梨就看不惯这个白毛狐狸的做派，不蒸馒头争口气，他非得给小狐狸找个高大上的姓。

黑狐有些无奈，他已经不看重毛色了，相比颜色，他更想以阿梨之名为姓。

“我可以姓……”梨字还未说出口，阿梨突然就打断了他的话。

“有了，天谓之玄，地谓之黄。在天地阴阳中，玄象天，因而有着天地玄黄一说，而玄色就是黑色。不如，你就姓玄如何？”

玄好啊，听听这含义就觉得很高大上。阿梨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智商巅峰就在此刻了，他怎么能想出这样一个姓，简直棒棒哒。

顶着阿梨兴奋的目光，灵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能够看到阿梨如此认真的想要帮助他，灵真只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了一片。

“好，以后我就姓玄。”灵真说道。

青泉饮着美酒笑着看着他们。玄灵真，好像也没好听多少，哪里有白灵真好听。可惜啊，谁让老四不是九尾白狐呢。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些往事。在老四出生之前，他还挺期待这个小崽子的。

当时他母亲怀他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天降祥瑞得梦境。他这个身份做梦定不会是普通的梦，所以醒来以后，他就为其卜算了一卦，卦象表明，这孩子出生后会有大作为。

好不容易等到这小崽子出生了，没想到竟然不是只九尾白狐，青泉立马就对这个小崽子失去了兴趣。

而且老四的娘也难产死了，也不会有人抱着他到自己面前晃悠，青泉很自然而然的就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以至于后来见到长大点的老四的时候，他都不知那是他的儿子。

哪怕后来知道了，看着那张死人脸，青泉也懒得跟他搭话。他们九尾白狐什么时候不是被人捧着的，还非得让他屈尊降贵的主动搭话，不可能，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没这个可能。如此不讨人喜欢的小孩，他才懒得理呢。

“行了，既然你们商量好了，就去拔钉子吧。”青泉说道。

阿梨撇了撇嘴，看在他是小狐狸亲爹的份上，他就不与他计较这么多了。

“你们青丘的九尾白狐不是还要靠着守这钉子赚功德吗，我拔了，你们怎么办？”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拔钉之人已至，就证明时机已到。我若是阻了你们，继续守下去，那得到的可就不是功德了，不仅如此，反而还会有损我族的福祉。”青泉说道。

做狐狸啊，还是得要知足，贪心可是大忌。

“既如此，那我可要好好想要到底要不要拔这颗钉子了。”阿梨有些想要拿乔，想想小狐狸这么多年受的罪，阿梨就憋一肚子气。拔不拔钉子对他无所谓，他现在就想要膈应膈应青泉。

“阿梨，拔吧。”灵真说道。

阿梨非常意外的看着他，他还没开始恶心青泉呢，你怎么就叛变了，咱俩可是一伙的！

“真要拔。”

“拔吧。”灵真点了点头。

既然九尾白狐如此看不上蛮夷之地，那为何还要让他们接受“蛮夷之地”的馈赠呢？让他们待在蛮夷之地可真是委屈他们了，所以，赶紧让他们滚回老家吧。

灵真笑的一点纯良。

阿梨只觉得索然无味，朝着青泉问道，“行吧，阿真他爹，钉子在哪？”

青泉手里的葡萄差点掉了，阿真他爹，这是什么称呼。向来只有人将他的名号青泉挂在前面，还没有人称呼他为谁的什么人呢。

他将葡萄扔进嘴里，挥开为他捏腰捶腿的侍女，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打量着阿梨。

他虽然不知道阿梨的真实身份，可也能猜得出他来历不凡。不是什么人都能做这拔钉之人的，毕竟天劫可是不讲情面的。

“画壁外边，火山之中。”青泉翘着二郎腿，手撑着下巴说法。

“假的吧，你确定是火山？我刚刚还去火山里转了一圈，火山里根本就没有东西。”阿梨说道。

“当然，没人规定这钉子必须有什么固定的形状。我九尾白狐一族看守的这枚钉子，就是火山上那条不灭的烟柱。”青泉一脸玩味道。

“你说的是火山口那条？”阿梨面色怪异。

“是的，没错。”

这座火山是活火山，每天都有大量的烟尘从火山口飞出，数千万年来未停歇过。他倒要看看，这位拔钉之人究竟要怎么拔掉这枚“钉子”。

“这样啊，那就没事了，可以送我们离开了吗？”

“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座火山最近一次的停歇时间。”

“不必，我的意思是，我们二人可以离开了，那个钉子已经没了。”阿梨说道。

青泉皱了皱眉头，他可是守钉子的人，若是在他看守期间，钉子被人给拔了，那岂不是说他玩忽职守。

咳，虽然他确实是玩忽职守，没怎么注意那个烟柱。但那是因为他知道，没人会那么无聊对一个烟柱下手，再者，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烟柱熄灭啊。

“你可是在说笑，这烟柱怎么可能被拔出？”青泉笑道，眼中却不带一丝温度。

哪怕阿梨就是那个命定的拔钉之人，可若是他真的未在自己知晓的情况下，灭掉了烟柱，那他这个守钉人就不称职，等于说，在他守护的这段时间所得的功德都泡汤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他可不愿意打白工。

“我为何要说笑。我不是说我之前去火山里转了一圈，当时我用阵法将整个火山全都冻住了，包括那条烟柱。后来我嫌弃它碍事，就把它推倒了。”

青泉松了一口气，“无事，待冰封解除之后，火山口会再次冒出浓烟的。”

“那可冒不出来了。”阿梨幽幽道，“我进了火山口中之后，发现底下火山里有许多好看的宝石。为了采宝石，我就又用阵法将火山里的岩浆也冻住了。大概是因为冻住时间太长的缘故，岩浆全都凝固成了石头，然后在火山口留在的大坑里就开始聚起了水。先前我还以为是因为我阵法中的冰化了才有的水，如今看来恐怕是我想错了。”

青泉一扬手，众人瞬间落在了火山口上。

看着火山口中那一池冒着热气的池水，青泉面色黑成了锅底。

“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擅自拔钉的。”青泉一扬手，便是一阵大风刮来，想要将阿梨卷入这水池之中。

阿梨才不是那种乖乖站着挨打的人，反手一巴掌就将那风给打了回去，把青泉伸手的那些侍者全都吹下了水池泡澡。

青泉也没料到阿梨会还手，若非他修为不低，恐怕这会儿也要同那些侍者一起在水里洗澡了。

“你凭什么教训我，我又不知道这是钉子，不让我拔你早说啊。你不是守钉人嘛，我动这钉子的时候你在干嘛，你这就是玩忽职守，若我是你老板，定要扣你工钱！”阿梨怒斥道。

他看这只白狐狸就是欠的，真当谁都得捧着他啊，他若不是阿真的爹，他现在就一脚把他踹水里去。

青泉满脸怒容，但他还有些理智，从刚才那一手他就看的出来，他不是这人的对手。

“此仇本王记下了，我们走。”

“唉，等等。”

阿梨突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青泉瞪着他，“你还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阿梨笑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掏出了一张破地图，指着上面一处地方道，“这画中世外桃源壁指的就是刚刚那块石头吧，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但是那个宝贝得给我留下。”

青泉还真的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毁了他守钉那么多年的功德不说，居然还想要他九尾白狐一族的宝贝。

“老四，你也是这样想的？”青泉冲着灵真叫道。

灵真默默走到阿梨身后，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阿梨是我所倾慕追随的人，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想让灵真给他撑腰，对不起，不可能，他们很熟吗？

青泉瞪了眼这个不孝子，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他抬起手，手里多了一个薄薄的石片，俨然就是刚刚那块画着画的石头的缩小版。

“此为画壁，乃是我青丘狐族的宝物。先祖有云，此物应该赠与拔钉之人，聊表谢意。既然你就是那个拔钉者，此物给你倒也合适。”青泉说道。

“那就多谢啊。”阿梨一点也不客气的将石片抓在了手里。

青泉面上依旧很难看，他们一族留下这宝贝是送给拔钉人不错，那是为了感谢拔钉人让他们这个任务功德圆满的。

如此，阿梨提前拔了钉，终究是让这个任务变得不怎么圆满，这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我们走。”

青泉一挥袖，带着一众仆从离开火山。

阿梨扬着手里的小石片，冲着他们的背影幸灾乐祸道，“谢谢啊！”

“莫要太得意忘形。”灵真看着他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说道。

“哼，你看到他刚才的脸色没有。我敢肯定，我误打误撞先灭了这烟柱肯定对他有很大影响。看到他吃瘪，我这个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的高兴。”阿梨嘿嘿的笑着。

本来他是没打算要这画壁的，但看到青泉的样子，他就是想雪上加点霜，伤口撒点盐。

当年的易潇上仙跟他说话还客客气气的呢，青泉年纪不大，还敢给他摆架子，他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好了，这下子，我们可以回书院了吧。”阿梨说道。

“恐怕不行，我好像快要压制不住了。”

阿梨：！！！

不得已，二人又在外边逗留了一段时间。

为了让灵真找个地方安心渡劫，阿梨真的是煞费苦心。可是火山附近还真没有灵气旺盛之地，不远处的青丘倒是个风水宝地，但那里狐多眼杂，并不适合闭关。修为进阶的一段时间里需要大量的灵气，修为越高，需要的灵气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