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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颜坐的是寻常马车,身边只带了安知桃知,还有小六子等三人,其余的随从除大内侍卫外,余下的都是罗瑾的暗卫,从罗一至罗十八,皆赐国姓,以代号相称。
他们个个着黑色锦衣,面容冷峻,隐匿在四周暗中保护苏颜的安全。
皇寺在京郊,要过西城门,车驾刚到城门口,就被守门的兵甲给拦住了。
“什么人?有出城令牌吗?!”
小六子急忙将令牌取出呈上,那几个兵甲五大三粗的,其中一个看了看令牌,掂量了几下后抛还给了小六子,眼神晲向没刻家族徽记,又十分低调奢华的马车,车帘子上的绣花层层叠叠,莲花纹饰用的还是银丝线。
淡雅的幽香从内而外,柔滑细腻……
“搜车!”
那几个兵甲说着就要掀车帘,小六子眼神一戾,想要去摸腰间的软刀。
“诸位军爷,且慢。”
一道清脆悦耳,如银铃般的女声从车厢内传出,苏颜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眸。
“车上都是女眷,搜车还请免了吧,我等是出城探亲的好人家,并非恶人。”
“哼,临近百国朝贺节,来往马车都得查!”
那几位兵甲暗自赞叹这声音犹如天籁之音,异常悦耳,不知哪家富豪,能养出这样娇滴滴的美娇娘来……
不禁从眼里流露出贪婪之色。
苏颜对安知点点头,身边的安知便掀开一条缝,放了个荷包在车辕上。
“请军爷拿去喝茶。”
小六子如川剧变脸般收拾好方才的狠厉,面带堆笑的将荷包捧在手心拿给那几个兵甲。
荷包用的是上好的云锦,穗子上还坠落碎玉珠,分量很足。
“……走吧。”
兵甲往地上啐了一口,往城门那边挥了挥手,油水捞足了,也就不打算为难他们。
只是看着马车缓缓离去的影子,车内美人悦耳动听的声音和酥骨的馨香,还叫那几个粗鄙的兵甲垂涎不已。
“哪里来的娇娘子,真香。”
车驶出了城门,小六子抓了抓头发:“娘娘何必受此等委屈,奴瞧他们死个万次也不足惜,小小城门守卫,就如此猖狂……”
“咳咳。”苏颜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摇摇头:“这次出城不宜声张,待我们到了佛寺,你去通知府衙的人,将他们敲诈勒索的事情告发便是。”
小六子低头答是,不过,看这周围扮做随从的大内侍卫,还有隐匿的暗卫,恐怕不用等他去曝光,那几个胆大包天的早就被收拾干净了。
山间小路摇摇晃晃,罗瑾送太子妃出宫去皇寺的事情,做的很低调,就像寻常官户人家出行一般。
苏颜掀开帘子往外看,外面群山环抱,树木郁郁葱葱,偶尔有鸟儿叫声清脆。
安知给苏颜垂着腿,轻声道:“娘娘在想什么呢?”
苏颜垂眸,摸了摸空荡荡的耳垂,嘴角勾起微笑,不知殿下那边,如何了。
*
送走了苏颜,罗瑾召集东宫属臣和谋士议事,大家为某些问题争论不休,吵的脸红耳赤。
罗瑾正襟危坐,低头抿了口茶,脸色沉沉的听他们辩论,他喜欢手底下的人直言,也许他们互相争辩,自己从中听取意见。
太阳渐渐升高了,罗瑾抬眸看向窗外,一群鸟儿扑翅掠过。
苏颜的马车应该已经出城了。
罗瑾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头的翠玉耳铛有些硌手,又仿佛还带着那个小姑娘的气息。
他烦躁的心情霎时有了点好转。
深邃的眸眯了咪,挥手叫他们停止争论,自己从中拿了主意。
“哎呦,殿下吩咐,实在……不便打扰。”
“先等等……”
门外传来隐约的推就争吵声,福川开了门出去,一会儿回来垂首为难道:“殿下,太后病重了……”
罗瑾重重搁下茶盏,凝眸望向跟在福川身后进来的,一个衣着体面的老太监。
老太监声音尖细,佝偻着身子:“殿下,太后娘娘晨起身子不适,那喘气声听着都叫人难受……奴瞒着太后,特请您过去看看。”
又病重了?
罗瑾深沉的眸藏着无尽寒凉,一股看不见的气势逼的老太监不敢抬头,声音越来越小。
“去慈宁宫。”
他起身穿了外袍,大步往外去了,坐在轿辇上时,脸色亦是满满阴沉。
慈宁宫里上至妃嫔下至宫人,跪倒了满满一大片,大家屏气凝神,不敢东张西望更不敢喧哗。
罗瑾穿着明黄色的蟒袍,端的好一副雅肃清正的模样,阖宫皆知陶太后节俭,却不知慈宁宫一年的开销就要几百万两白银,都知太后不摆排场善待小辈,可这人来都来了,却叫人跪满庭院。
他眼底的讥讽一晃而过。
内殿里陶太后苍老的声音隐约的传来:“皇上,太子现在事忙……哀家小病而已,无需叫他过来,你不用叫他来。”
罗瑾余光打量那个“偷传”信息的老太监一眼,手里拨弄着檀木念珠。
太后实在是“低调”又“体恤小辈”。
面前的珠帘被宫人掀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后面。
太后浑浊的眼珠里微观闪闪,随即捂着帕子咳得惊天动地。
皇上大病稍愈,叫人扶着坐在一旁,皇后端着汤药坐在床侧。
见到太子来了,宫人赶紧搬了张软凳过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面色有几分病态的红润,捂着胸口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你身上担子重,事情多,哀家老了,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是自然规律,太子不必日日都来请安。”
罗瑾直直坐下,薄唇微勾,长眸眯了眯:“谢皇祖母体恤。”
“……太子,哀家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娘家人,要是哀家那位娘家侄女朱陶氏能进宫侍疾,陪伴在哀家左右,就好了。”
说完,太后捂着嘴又是一阵急咳,暮气沉沉的目光掠过罗瑾,又看向皇帝。
朱陶氏,太后的亲侄女,是徐县县守的填房夫人,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和太后见面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过来,思恋?罗瑾眸色深了几分。
从他查实徐县县守欺上瞒下,挪用库银开始,太后才记起这位亲侄女朱陶氏吧。
毕竟朱陶氏的夫君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她又怎么有心思入宫为太后侍疾呢,那么太后的病,岂不是好不了?
罗瑾垂眸,攥着念珠的手指动了动,声音肃沉:“皇祖母请入宫便是。”
从太子查徐县库银,到任陶氏用尽了手段都不肯撒手开始,太后知道,这位未来的新帝,有一颗冷血无情的心,他不再顾及陶氏的拥立之恩,是头狼崽子!
不理会她话中的暗示,也是意料中的。
太后呼吸急促了些,将眼底的恨意隐藏的很深。
“太后娘娘,尹方居士到了。”宋嬷嬷进了内室,低声说道。
“请她进来。”太后微点了点头。
罗瑾抬眸凝视着走入的青衣居士,眼尾勾出冷意。
据说这位居士师从一位百岁老道,是某大门派的关门弟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太后的病也有缓解之方。
“太后娘娘凤体欠恙,乃是东方有衰气,衰气得凶,所以身子不好。”
尹方居士掐指算了算,凝神看向罗瑾:“皇城之东是为东宫,东宫之主乃是储君,身有正气,不是太子……”
罗瑾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了,腮边咬肌鼓了鼓,深邃冰凉的目光利刃般扎入那位居士的眼中。
“不知太子妃娘娘是几月出生?”
“八月,居士何意?”不待太子回答,太后坐起身子往前探,一副神情紧张充满担忧的模样。
尹方居士被太子的目光灼的浑身不自在,不过强撑着继续道:“八月生人,和太后的命数刚好相冲。”
罗瑾的手攥紧了。
“咳咳咳,居士,太子妃乃皇太子之妻,身份贵重,您不会是,咳咳咳,算错了吧。”太后咳嗽的异常厉害,余光却在太子身上逡巡。
“太后,这事也不是没有化解之道。”尹方居士拱手:“我开坛做法,请太子妃娘娘在慈宁宫正大殿为太后诵经祈祷,满了七七四十九日,太后的病自会大愈。”
“这……”太后看向罗瑾,干瘪的唇动了动:“太子妃是个娇贵的,诵经四十九日,哀家怕她吃不了苦。”
大燕国重孝,太子妃身为后辈,被扣上与太后“命数相冲”的帽子,别说诵经四十九日,就算是一百四十九日,按理都是应当。
罗瑾抬了眼,眼神掠过居士看向太后,一副你们终于演完戏了的淡定模样。
他蹙了眉,太后想用苏颜掣肘自己,逼他放过那位朱县守,保全陶氏体面。
呵,太后大错特错,那个小姑娘他必护得死死的,太后此举,是扎到了他的逆鳞。
“皇祖母。”罗瑾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挺拔的姿态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他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按钦天监所言,帝星暗淡,太子妃身有祥气,宜去皇寺为父皇诵经祈福,今日清晨便出宫去了。”
太后尊贵,总比不得天子重要,一时之间太后和那位居士都哑口无言。
临走前,罗瑾声音肃沉的对那位居士道:“太后的病,孤问过钦天监,他们所言和居士你,大有不同。”
“太后是金命,近来乾坤颠倒,土生金化为土克金,方致太后病重。”
土克金。
病床上的太后面露冷笑,看来太子是不肯放过陶氏了。
一场你来我往的戏码下来,罗瑾的心中已经满是烦躁,日暮的风吹起他的衣摆,勾勒出优美的弧线。
“殿下万福金安。”一道略有几分沙哑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罗瑾回眸,静承徽笑盈盈的站在身后,身后的婢女捧着个木漆盒。
“何事?”罗瑾喉咙有些发干,手背如有针扎般隐隐发麻。
“殿下,天要凉了,妾给殿下做了两身衣裳。”静承徽笑得温婉,示意身后的宫女将她亲手缝制的衣裳拿出来,“殿下试一试……”
“好。”罗瑾长眉蹙起,声沉而冽,那手背上的针扎之感,已如潮水般往四周涌去,他知晓,这是发病的前兆。
福川上前接过衣裳,垂眸道:“娘娘还有何事?”“……无事。”静承徽讪讪的,抬眸看向罗瑾英俊的眉眼:“殿下,妾做了您爱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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