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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二十多年前,好太多了。
只愿从今以后,再有人遭遇他们的经历,不会苦诉无门。
十月中旬入职,月底时,陈今领到了出狱以来的第一份工资,发工资的那天,他刚好在参加总公司组织的每月一次的文化例会,手机连着震动两声,他点开查看,是银行发来的入账提示。
扣除五险一金后剩下1900块,他收起手机,目光重新看向培训的PPT,心里盘算着这个周末带她们两去玩。
中午那会太阳光很足,他只穿了件长袖过来,外套丢在了山澜庭,出来时是傍晚,太阳早已不见踪影,萧瑟的风吹得他整个人哆嗦了两下。
“走吧,司机在停车场等了,回去打卡下班。”
他们是乘坐公司的班车来的,车子会把他们送回各自服务的小区。
陈今搓了搓手臂上冻出来的鸡皮疙瘩,点了点头,跟在同事后面往停车场走。
去山澜庭的是一辆七座的面包车,一群汉子排队上车,陈今在最后面,眼睛漫无目的乱瞟,散漫的眼神忽然顿住,定定地望着四五十米外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其中一个是他们公司的老总。
另一个是封霖。
总经理笑容满面地把封霖送上车后,目送着他的缓缓驶出停车场,转过身来见自家公司的员工还没走,又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关切地询问新入职员工是否适应公司的工作节奏,有没有遇到的工作难题,众人受宠若惊,纷纷说很好、没有。
对方腆着微微鼓起的啤酒肚,笑眯眯的:“有也没关系,有意见才有改进,希望你们进来后,能把公司当自己家哈。”
其他人接连表话:“谢谢总经理关心。”
他看了看手表,“行吧,也不耽误你们,早点回去早点下班陪陪家人。”
交代完这句后,他便离开。
陈今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怀疑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方才聊天时,对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瞟过来。
“阿今,上车了。”
司机师傅催促,陈今才注意到只有他一个人还站在车外,应了声赶紧上车。
陈今坐在副驾驶,状似无意地开口:“林哥,刚才老总送的那男的是谁啊?”
司机林师傅是老总的远房亲戚,已经在物业公司干了七八年,号称公司的百事通,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掌握了整个公司的大小八卦。
闻言,他一边倒车出库一边回答:“哦,天元封家的老二,好像是叫封霖。”
“他跟我们总经理很熟吗?”
“没吧,以前没见来过,这段时间才过来的,估计是谈业务吧。”
“之前老总的司机请假嘛,我去顶班,老总说又拿了几个新项目,明年初还要在招一批人。”
“就是天元的几个楼盘,物业好像都签给了我们来做,嗯……,就你们几个呆的山澜庭,不也是天元的吗?”
“山澜庭开发商不是君澜吗?”
“明面上是君澜,最大的股东其实是天元,因为天元主业不做房地产,就交给了业内比较有名气的君澜操盘。”
他神色若有所失:“原来是这样啊。”
结合目前这份工作从面试到录取都如此顺利,他再是榆木脑袋,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六那天,恰逢陈今轮休,一家三口便把出游的日子定在了周六,项目是爬城郊的紫枫山。
陈今许久没睡懒觉,周六的早上,人还在睡梦中,洗漱完的陈桐风风火火推门而入,对他又是推又是喊,在他耳朵边叽叽喳喳地吵,他没得法只得起床。
不怪陈桐这般激动,因为各种原因,孟皎皎没带她爬过山,这是陈桐第一次秋游爬山,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陪伴,她从昨夜就按耐不住激扬的心情,终于盼到了天亮。
就连刷牙洗脸时,都围着他转,蹦蹦跳跳,催他快点快点。
活泼可爱,朝气蓬勃的,是生命最美好的样子,像春夏季的青草,葳蕤生长。
陈今心里满足极了,笑着笑着,眼眶一酸,正巧孟皎皎喊他们去吃早餐,他低下头,掬一捧冷水冲脸。
在榕城这样一个群山环绕的城市,紫枫山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矮,山顶的海拔也才500米,也因为不高,才适宜家庭或学校组织踏青游玩。
出发前做过攻略,半山腰有一块平整的草地,他们便带了野餐垫,孟皎皎又起早做了寿司,加上之前泡的一些小菜,在这样天高云淡的日子,来场室外的野餐正好。
他们出门时八点多,再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五点,陈桐玩的愉快,但也累得精疲力尽,一下山坐上出景区的车就睡着了,进了屋里,陈今背着她进了卧室放床上,再出来时,孟皎皎斜靠着沙发,胳膊肘倚在扶手上,面色有五六分明显的倦意。
怕她再忙活,他便提议道:“晚饭订外卖吧,桐桐不是想吃披萨吗?”
她点头:“好的。”
很久没运动,一下走那么多的路,两条腿酸得不像自己的,她也不想动了。
她休息时,大脑放空,表情愣愣的,就显得有点呆,一点也不像三十岁的人。
陈今笑了笑在她一旁坐下,拿来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屏幕一亮,放的正是个搞笑的综艺节目,她的神思回来两分,跟着节目里的现场观众笑了两声,吩咐陈今:“声音调低点,桐桐在睡觉呢。”
他依言调低了两度,把遥控器交给她,低头拨弄着手机订外卖。
“孟孟,今天开心吗?”
“嗯,当然了。”
他心想,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了。
还要更开心,更幸福。
他又喊了声孟孟,后者的注意力大部分在电视上,没留意他的神色,应了句嗯。
“孟孟,下周一,送完桐桐上学,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悦耳的低笑声戛然而止,她缓缓转过脸来,嘴巴还微张开着,一时愣怔地看他。
点完外卖,陈今抬起脸来和她对视:“下周一我晚班,你早上不忙,时间刚好。”
她一口否决:“不可能的。”
“阿今,我本来要告诉你,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他严肃着脸,直呼其名:“孟皎皎,你别任性,这件事听我的。”
她不再看他,低头弓着腰,捏紧手中的遥控器,声音温和有力:“不行,阿今,我离不离婚对我没什么影响,但是你要考虑到桐桐,她还小,不能没人照顾。”
“十岁多,不小了,我们十岁的时候哪有现在过得好。”
他摇头叹笑,怎么会没有影响呢,于她来说,那一张结婚证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跟当初陈桐的出生一样套牢了她,让她错失了第一次获取自由的机会。
“再说了,你总归不是陈桐的妈妈,难不成还打算瞒着她一辈子。”
她急急地解释:“当然不是,那对清清不公平,但是,也不是现在说…等她年纪再大一点……”
“况且……”
她眼眶红了:“你不能因为陈桐不是我生的,就说我不是她的妈妈……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不止是她和陈桐,还有陈今,还有苏冰清,他们都是她的家人,可哪个又跟她有血缘关系了。
她轻声地啜泣,断断续续地说:“阿今,你如果不想跟我过,也没关系,等桐桐长大了,我听你的……”
但不是现在,苏冰清的骨灰盒,才刚下葬呢。
“人一辈子有多少年,再拖下去也没什么用,离吧。”
他坚持己见,丝毫不退让,氛围一度僵持。
沉默一会儿后,她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跟封霖还有来往,所以你不高兴了,要赶我走。”
这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陈今怒火中烧:“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履行当初的约定,孟皎皎,你别转移话题。”
“还有,我只是说离婚,又没说我们要彻底分开住,当然,如果离婚后你希望我和陈桐搬出去,那我也没意见。”
“怎么可能,总之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她稍显局促:“你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分房睡,所以误会了我想跟你离婚……”
她低着头,露出来的耳朵脖子通红:“我,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陈今打断她:“孟孟,这不可能的,我无法接受我们产生兄妹以外的关系。”
“我不是你妹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她这时候强调起血缘,陈今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说着:“我也希望我们不用离婚,可事实是,我无法接受你,孟孟。”
他整个人瘫软在沙发另一头,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眼睛望着上当的吊灯,面露难过地告诉她:“我会想起清清,我一想到跟我结婚的人是你,我就会想起她。”
明明说好的,要跟他结婚的人,是苏冰清,怎么一不留神,就换成了两个人当小妹看的孟皎皎。
他压抑着哽咽,声音嘶哑:“孟孟,你知道这种痛苦吗……”
他一个男子汉,极少失信于人,第一次是没保护好孟皎皎,第二次是没跟苏冰清结婚,一想到结婚证上登记的是孟皎皎,他就会想起三个人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对她说话总是不客气,老喜欢呛她,相反对孟皎皎却是温言温语,后来有一次,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喜欢的是孟皎皎,但她干净,你舍不得碰她,所以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同在阴沟里的我。”
他记得,他当时对她发了很大的火,后来是怎么和好的,也忘了。
只记得,他跟她保证过,他对孟皎皎绝不会产生兄妹以外的感情,并且,他要娶的人是她。
陈今要娶的女人叫苏冰清。
诸如此类的山盟海誓,现在看来都成了笑料。
太痛苦了,要他每天面对着孟皎皎,每天都被这些回忆鞭笞一遍,他承受不了,也注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孟皎皎成真正的夫妻。
他没娶她,也许以后会喜欢上别人,跟别人结婚,可他答应过的,他这辈子都只能把孟皎皎当妹妹看。
两个人忘我地小声争论着,直到送外卖的人打来电话,两个人回过神来,惊诧地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来到过道的拐角,陈桐低着头几不可闻地抽泣,两手搓眼不停地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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