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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换一种假设呢,假如就是完全没有接受过文明教育的人呢,又放到一个完全接触不到文明社会的环境中,那又会怎样?也许在非洲或南美的丛林深处,有一些原始部族可以参照。
其实在神农架深处,有些地方如今还保留着古巴人的遗迹。所谓古巴人不是南美那个古巴国的人,而是古代的巴人部落。那些人要么早已走出深山成为现代人的祖先,也有可能躲进某个天地秘境中繁衍至今。
现代文明知识从哪里来?天地所本有,以智慧去发现,而智慧诞生于意识。一个没有意识的世界,是永远不会诞生文明体系的。如此看来,世界本身也会自我认知并自我孕育吗?
丁齐这句提问,问的并不是野人的定义,其实就反应了他现在的身心状态。最终还是崔山海率先开口道:“我刚才想到了飘花潭祖师手札中的那句话,‘路房山夜雨,感枭阳之国,人为禽兽兮,禽兽为人兮?’
这次去了一趟神农架,枭阳国没找到,野人也没找到,却碰到了那些刺客。我到现在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呢,平生第一次杀了人。他们肯定来自方外联盟内部,这么做究竟是图什么呢,怎么就能下得去手?依我看,这就是人为禽兽、禽兽为人啊!”
谭涵川:“崔师弟,你还没缓过来呢?难怪没回去,又跟着我们跑到小境湖来了。”
崔山海:“我没什么事,就是心里总是觉得不是滋味。”
丁齐:“心理医生碰到这种情况,一般会采取认知疗法。”
朱山闲笑道:“能看出来崔师弟一直有些紧张,总是找些事来转移注意力。”
丁齐点头道:“大脑需要寻找新的刺激源,才能使自己忽略掉所受的刺激,这也是潜意识中的自我调整。”
崔山海不解道:“你们在说我吗?我啥也没干啊!”
朱山闲语气一转道:“崔师弟,你一直是坐办公室搞科研管理的,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杀人,从内心深处也不愿意杀人。突然遇到这种事情,始终觉得难以接受,这些我都理解。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样一种情况吗?”
众人皆追问道:“什么情况?”
朱山闲就是本地人,假如看履历其实平淡无奇,和日常接触到的绝大多数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小镇居民,读书上学,毕业后参加工作,从城建局的一名科员一步步当了副科长、科长、副局长、局长,然后被提拔为区长,最近成了区委书记。
很难想象朱山闲杀过人,他又会因为什么事情杀人?在神农架绝不是他第一杀人,丁齐能看出来,但也没有追问,谁又没有自己的秘密呢。朱山闲今天却主动讲述了一段往事。
那是很多年前了,不仅南沚小区还没有修建,就连南沚镇还没有整体动迁、南沚山尚没有划为森林公园。朱山闲还很年轻,已经和师父学了靠山拳,身手练得挺不错,但他当时还不知道师父是江湖爵门传人,只当师父是一位乡下孤寡老人。
除了靠山拳,师父也教了他内养功夫,朱山闲平日时长习练亦觉神清气爽、耳聪目明,但还不知道那就是望气术的入门功夫,师父并未明说。
南沚山中过去也有村庄,后来才整体规划为森林公园,里面的村民都迁到外面来了,开垦的田地也退耕还林。
想当年,南沚山中就有一个村庄,朱山闲有个姑姑还嫁到那个村去了。那一年姑姑过八十大寿,朱山闲借了单位的车带了礼物去看姑姑。姑姑家在村里面摆的流水席,拐弯抹角的亲戚很多,反正大家都来吃饭。
就是在宴席上,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朱山闲喝得有点多,感觉好像是醉了,但知觉却变得格外敏锐,他突然邻桌有个人在嘀咕:“好死不死,买什么房!进了城还不够,发了财也没够,已经买了房还要买房,炫给谁看呢?”
刚才有亲戚给朱山闲介绍过此人,他年纪比朱山闲大十来岁,论辈分朱山闲还得叫他粟六叔,但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应该是姑夫家那边的远房亲戚。听见这番话,朱山闲便转头看了过去,居然发现六叔身上有个影子从座位上站起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粟六叔明明还坐在那里,朱山闲却“看”见另一个“他”走了出去,回家拿了一把扳手和一把钳子,那扳手和钳子也是虚影状。然后粟六叔去了村外,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朱山闲打了个激灵,然后就突然清醒过来了。刚才哪一件瞬间,他仿佛是看见了粟六叔的意识离开了身体去做了什么,而他的意识好似也离开了身体跟着观察,否则坐在酒席上也不可能看见粟六叔回家以及去村外的场景。
朱山闲以为自己是酒喝多了,但心中难免疑惑,便稍微打听了一下,搞清楚了粟六叔在骂什么。
这位粟六叔有个姐姐嫁到了城里,两口子一起做生意日子过得还不错,他们本来就有房子住,如今打算再买一套大的,既是改善条件,将来也可以留给女儿结婚。这次姐姐、姐夫回村参加朱山闲姑姑的八十寿宴,便提到了这件事。
粟六叔这种抱怨,在乡村中并不罕见,同桌还有人在小声附和。这种事情本来并不值得朱山闲特别关注,可是因为刚才的“幻觉”,朱山闲一直很不安。酒席很热闹,过了一会儿六叔真的离开了,朱山闲也借口上厕所悄然跟在后面暗中观察。
朱山闲发现粟六叔回家取了工具到了村口外,趴到一辆车底下企图做手脚……情形就和刚才看见的一样。
朱山闲及时喝止了粟六叔,问他在干什么?六叔吓了一跳,把钳子揣起来求朱山闲换个地方说话。待两人到了附近僻静的山林中,朱山闲把事情“审问”明白了。那辆车就是六叔的姐夫开来的,朱山闲亲眼看到他想破坏刹车管,也就是液压制动软管。
粟六叔已经知道姐姐、姐夫参加完酒席当天就会赶回去,没打算在村里住。他先把刹车管破坏一部分,刚启动的时候还可能感觉不明显,但是刹车用过几次再猛踩时就会突然失灵。村子在山里,出去的简易公路很窄、急转弯很多,肯定会出事的。
粟六叔曾经去城里当过汽修工,所以他能想到这个主意。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他叔跟姐姐、姐夫借过三十万,今天听说姐姐家要买新房子,就心生恶念。
朱山闲问他,姐姐、姐夫提还钱的事了吗?粟六叔回答,虽然他们还没提,但是肯定会提的,说要在城里再买一套房子,就是让他还钱的意思。在六叔的逻辑中,假如姐姐、姐夫出意外死了,他也就不用还钱了——动机就是如此简单。
朱山闲警告了粟六叔,让他绝不能再有这么歹毒的心思,并且声称自己会把此事在酒席上公诸于众。六叔哀求他不要说,朱山闲则回答:“你已经这么做了,我没有任何理由包庇你,假如不受教训,你还会下毒手的。” 说完话朱山闲转身就走。
朱山闲讲述的时候,也向在座的众人承认,他当时是故意的,就是在测试粟六叔的反应。因为那时他已感觉到粟六叔对自己也起了杀意,就像对其姐姐、姐夫一样。而且朱山闲习练靠山拳有成,也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
果然等朱山闲看似毫无防备的一转身,见四下无人,粟六叔抽出扳手朝就他的后脑打来……
朱山闲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众人寂静无声,甚至感到不寒而栗呀。朱山闲如今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事先又声明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的经历,故事的结局其实已经不用再说了。又过了好一会儿,偏偏毕学成还用有些发颤的声音追问道:“后来呢?”
朱山闲苦笑道:“后来啊?后来村民们发现他喝多了跑树林里去撒尿,一不小心栽到沟里摔死了。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其实我给了自己一个不杀他的机会,但他却没给自己机会。而我当时的确是喝多了,人也很年轻,酒容易上头。”
谭涵川接话道:“换成我也一样会杀了他,老朱虽然酒喝多了,但手尾还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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