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晓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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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沃是班上最瘦小的孩子，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照顾，因为体弱多病对他要求并不高，往往还会给一些特殊待遇。嫉妒的孩子来欺负他，但李晓沃从来吃不到半点亏，几次过后那帮坏孩子也不敢再来招惹，都怕被老师喊去批评教育，再被家长骂上半天。为了让妈妈高兴，李晓沃学习相当努力，成绩优秀到令人怀疑他的年龄，在老师的推荐下他连跳三级，早早通过初中的入学考试，一时成为老师们交口称赞的“小神童”。

呸，李晓沃讨厌这个称呼。

他坐在初中教室里，周围都是比他大的同学，没人拉得下脸来欺负他，却也没人愿意跟他接近。都是青春期最骄傲的少年，谁愿意承认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屁孩？谁又愿意去跟一个怪物般的同学玩耍？

李晓沃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孩子，对此十分不在意，只不过有时候学校里集体活动，他形单影只地落在最后，会觉得人生有点无趣。

再然后，李晓沃就被转学了，父亲听说了他的丰功伟绩，将他接去了高芝市，直接塞进特长班，跟一大堆“神童”头衔的孩子一起竞争，每年按照淘汰制，不符合水平的会被剔除出去。

父亲很喜爱他，随李晓沃的性子，给他买游戏机和小说杂志，满足他的各种愿望，讨好亲近的姿态溢于言表。

“爸爸一直以来都疏忽照顾你们，但是爸爸也没有办法，社会竞争太残酷，稍微放松就会被人踩下去，要赚钱养家就必须全神贯注……”中年男人时常遗憾地感叹。

但李晓沃一点都不理解，既然心存愧疚，为什么还要把哥哥送回青泉市？

哥哥来高芝市几年，终于实打实明白父亲的财富和地位，在学校和社会认识了些“朋友”，沾染了很多糟糕的习惯和风气，他夜不归宿，出入网吧和夜总会，拿着父亲扔来的黑卡挥霍无度，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父亲很忙，没有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管教，看见哥哥成了这幅这样，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把他放弃了。

但在李晓沃心里，哥哥一直还是小时候自己病重时、会讲床头故事哄自己睡觉的那个大孩子，本心不坏，为什么不好好教育他？为什么不试图拯救他？一句“废物”就把他打发走，任由他继续自甘堕落。

李晓沃很害怕，他害怕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觉得必须保住自己的成绩，必须保住特长班的位置，不然就会变得跟哥哥一样。

当末日降临，全世界被怪物入侵，这种害怕更是深入了李晓沃的骨子里，在这种弱肉强食近乎原始的时代，小孩子既没有技能也不是劳力，几乎无法存活下去。

他随时会被放弃。

李晓沃努力开动脑筋，刻意亲近尤青璇、和团队里所有人都说上几句好话，在卖萌讨好的同时，又显示出自己聪明敏锐的一面，让大家觉得自己有用，养他的粮食并不是浪费。

易明渊第一次见李晓沃，就把他看得无比透澈，他从来都没有安全感。

他一直在试图找出条生存的道路，只因他无法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更从来没有对自己父亲有过任何期待，他甚至暗中防备着，怕自己哪天被父亲扔出去当垫背。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最后，那个人会做出这种选择？

李晓沃想不通，想去问，但他心底十分明白，自己永远都无法问出口了。

“青璇姐姐，明……明渊哥哥。”被尤青璇和易明渊一人拖一只手，拽着向前逃跑，李晓沃忍不住出声，“他……是不是……”

易明渊却不停咳嗽，连嘴角都渗出血液。

出现在三人身后帮助拖延的噬兽越来越少了。

尤青璇捂着李晓沃的眼睛，不让他回头去看，“我们会保护你的，别害怕。”

“青璇姐姐，让我看一眼吧，最后一眼。”李晓沃语气平静沉稳，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尤青璇实在是不忍心，脚步虽然未停，但捂着他眼睛的手松了松。

李晓沃回过头。

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瞧见，片刻前站立的土地已经被挨挨挤挤的怪物淹没，他只能把这幅画面深深镌刻在脑海里，像雕塑般立体、直观、冲击视觉和灵魂，闭上眼睛都可以将它描绘得活灵活现，上百次上千次地回放重演。

一秒钟后李晓沃回过脸，抓紧尤青璇的手。

“别怕，晓沃，你爸爸……他会保佑你的，不会有事的。”尤青璇得时刻关注着虚弱的易明渊，却还不忘拉着李晓沃，分出神安慰，“我们可以逃出去，一定可以的。”

“我知道，我不害怕。”

李晓沃用力点点头，强忍内心的酸涩，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多么自以为是，其实一直有人在保护自己，只是他没有看见。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不用再害怕，也不想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