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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问不要紧,苏文峰竟啜泣起来。
看着他老泪纵横的样子,我就已经猜出十之*,心底骤然冰凉如雪,原来连我的思念也逃不开化为灰烬的命运。
苏文峰悲叹一声,说:“原以为隔断你和婉儿之间的书信往来,早晚你俩就会心灰意冷,摒弃彼此。没想到,整整五年光景,两边的思念之情都未有丝毫衰减,反而日久弥深。纵是冥顽不灵的山石,都能被感动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停地抽搐着,泪水在面颊的沟壑中蜿蜒曲下。
他大吸一口气,接着说:“只怪我终究磨不开情面,明知是错,这几年却在左右为难之中一错再错!是我亲手害死了我的女儿啊。”说罢,他便掩面痛哭。
我一时无言以对,心想此地不宜久留,免得老人过度悲伤。我搀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来到门外。
文峰语气愈加微弱地说:“甘宁啊,你且先走吧,我就不送了,我还想在这后院再呆一会儿。”
我回说:“外面风大,还请苏大人及早回房休息,甘宁就先行告辞了。”我面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文峰艰难地伸手相扶,目光里流转着惋惜之情。
我离开后院之前,回头望了望这个让我感到又可恨,又可怜的老人。眼见大风肆意吹卷着他的白发。全然不理会颓败形象的他依旧步履蹒跚地在院中徘徊流连,迷惘而不知所向。那摇曳的铃声好似苏婉儿在跟她的父亲轻声细语道:“不要悲伤,不要悲伤,不要悲伤。。。”
此事之后我委托张铎不管苏府收不收,都要月月给文峰大人奉上些财物。
原以为这样做,我的愧疚之心能减轻一些,可是结果却反而让我体会到这份愧疚是根本无法用钱财来弥补的。
时隔一年后,当我人已返回成都时,收到张铎的来信说,苏文峰整日郁郁成疾,终于病倒,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婉儿的母亲死得早,婉儿本是独苗,却又夭折,如今苏大人自己也因病而终。临江县远近闻名的苏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殒灭了。
未成想,当年在苏家庭院的最后一望,竟成了我与这位老人的诀别。
我想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因果报应,因为铸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让我接下来的数年里,愈加命途坎坷。每每四处投奔,亟遭揶揄。当年的声誉不但没有为我带来什么优势,反而成了他人的笑柄。
公元194年,也就是兴平元年,刘焉病死,其幼子刘璋袭承益州牧。然而刘璋鼠目寸光,优柔寡断,相比刘焉的深谋远虑,雷厉风行,简直天壤之别。我判断此时益州新老势力交接,正是攻掠的最佳时机。遂联合沈弥、娄发密谋起兵造反。不料后来此事竟遭小人泄密,原打算出其不意,以奇兵制胜,竟被刘璋手下中郎将赵韪重兵镇压。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六年后,赵韪也蓄谋造反刘璋,结果又被刘璋镇压,逃到江洲后,又被他的部下庞乐、李异杀死。
兴平二年,造反失败的我,为了躲避赵韪军的追击,率领自己的人马逃至荆州,当时领荆州牧的是刘表,刘景升。然而刘表此人竟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腐儒,在得知我就是当年“臭名昭著”的“锦帆贼”甘宁后,屡屡怠慢于我,一次酒宴上,竟还妄加评论我所带的八百壮士不过是一群毫无军纪的山野莽夫。虽然之后刘表曾有意无意地跟我提过此事乃是酒后失言,可我倒是更倾信于那句“山野莽夫”才是他的心里话。
公元201年,建安六年。那个自称中山靖王之后的刘玄德带着他难兄难弟们也投奔刘表,并和刘表用我兄弟杨胜的话说就是“开展大型攀亲活动”。让我大惑不解的是,刘备虽口口声声称是与刘表同宗同族,可说不定就是信口胡诌的,谁又没法去考证他究竟是不是汉室苗裔。一个织席贩履之辈竟能受到刘表礼遇,反观我这年少有为的侠士却遭到刘表的冷落,这件事儿让我之后的人生里对儒生这类人就极其反感,甚至可以说是嗤之以鼻。
不过刘备的到来却让我得以初识了一个后来与我亦敌亦友的人,这个人就是关羽,关云长。
其人身高竟九尺有余,两眉浓浓如重墨,双目灿灿若繁星,高鼻薄唇,面颊红似朱砂,三缕长髯足有二尺!凭远处观瞧,体貌修伟,赤面长须,声若巨钟,绝类天神下凡!
酒席宴前关张二人就寸步不离刘备左右,众人得见了传闻中骁勇无敌的关羽,都啧啧称奇。
同是武将,我当然有些妒忌,当时的关羽就已经是那个退吕布,败华雄、斩颜良、诛文丑的大英雄了,天下有名的豪杰凭他一人就杀了大半,真是风光尽出,一时无两。
其实我妒忌的不是他的武艺,而是他的好运气,明明不过只大我一岁,就已经立下了如此之多的赫赫战功。而我一个年已三十八岁的人却毫无建树。
如果我能看穿未来,能预见我人生的后十几年有多么的名声显赫,功绩斐然,那我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泱泱不安。时光蹉跎,韶华易逝,眼看岁月一天一天的流逝,自己在刘表麾下不得重用,而刘表这个人整天还不问军事,像我这样的武将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每当夜里辗转难眠的时候,就会想到自己即将人到中年,却依然碌碌无为,虚度光阴;十五年前跟随我下山的八百健儿们虽然无人抱怨,可我自己也深知愧对他们的期待;而自从关羽这个明星一样的武将出现在我的视线后,渐渐燃起的嫉妒之火也害得我愈加暴躁。
终于我无法再忍受平淡和压抑的生活,我决定率领自己的兄弟们投奔东吴孙权。
可是命运却再一次捉弄于我,部队在行至夏口却不得过,只得归附了江夏太守黄祖。然而黄祖这个人老迈无能又疑心极重,江夏都督苏飞屡次向他举荐我,黄祖却只道我是常人,干脆命我原地驻扎,镇守夏口。可这夏口乃是个战略后方,根本毫无建功立业的机会,明摆着是对我不复重用。
被黄祖这样的庸碌之辈如此蔑视,让我气愤不已。怎奈情势所迫,只好屯兵在此。
一日我坐在军营中思想起黄祖那令人憎恶的面孔,盘算着不如杀了这老头,然后献于东吴,不但解了我心头大恨,而且更有利于证明我投降的诚心实意。
我正浮想联翩之时,军中忽报有个道士求见,我本不信此类的鬼神之道,但正好闲来无事,遂命人唤入。
岂料我本无心,来者有意。这道士乃是专门为指点迷津而来。正是因为他的来访,才彻底地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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