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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主!”侍卫们得令,立刻抽身而退,撤回这大殿门口,将褚浔阳等人护卫在了中间。
既然事情败露,褚琪炎自是要杀人灭口的。
他临阵倒戈,这一击之下,便是将自己从此事里面摘了出来。
虽然彼此双方都知道今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证据湮灭,照样还是谁都拿不住他的半点把柄。
以杀止杀!
他带来的人本就不在少数,再加上前面有褚浔阳的人出手开路,就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不到,这大雄宝殿前面的尸体就横七竖八的摆了满地。
褚琪炎踩着满地狼藉的尸体和鲜血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他的视线是一直都保持和褚浔阳对视的,最后在那正殿门前站住。
他的侍卫跟过来收敛郑氏的尸首,他却只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褚浔阳道:“现在你怎么说?还要插手进来吗?”
罗腾当众杀了南河王妃,只个理由,足以承受他肆无忌惮的报复。
罗思禹被罗腾护在身后,紧张不已的用力抓着他的袖子。
罗腾面上的表情却是十分平静,似乎是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和打算一样。
他轻轻的拉开罗思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褚琪炎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既然做了,就不怕你追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是南河王妃她先设计暗害我妹妹在先,就是回头拿到了公堂之上——咱们之间的这场官司也还是有的打的!”
现在这里的局面,褚琪炎明显是人多势众。
褚琪炎只拿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脸上表情应冷,然后只就好整以暇的等着褚浔阳的回答。
褚浔阳在他的逼视之下,也不觉得怎样的压力,只道:“既然是要打官司,本宫一介女流,就不掺和了,看看是要上衙门还是进宫,你们随意就好,到时候我哥哥总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说话间,她就撇开了两人,转身走到延陵君的面前道:“先回去换身衣服吧,这鬼地方,我也呆的腻歪了。”
延陵君一笑,转而对桔红几个吩咐道:“去收拾吧!”
“是!”几个丫头领命先去了。
褚琪炎的侍卫扯下佛堂里面挂着的幔帐将郑氏的尸首裹了,俱都屏息敛气,不敢去看他的脸,只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世子——”
褚琪炎深吸一口气,是直到了这个时候眼中才迸射出浓烈的杀意来,朝罗腾看过去。
只瞧着他的这个表情和眼神,他身边随从就严阵以待的准备出手。
却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前面山门的方向又有一条更长的火龙往这边一路蔓延逼近,在人数上,足足压了褚琪炎有一倍之多。
来人很快,以朱远山为首的一大队御林军长驱直入,对这院子里尸横遍地的场面完全难道视而不见,而是径直进了大殿,恭敬的对褚浔阳拱手一礼道:“殿下!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来接您回京的!”
罗腾的心中愕然,这个时候才有所顿悟,忽而回头,神色复杂的看了褚浔阳一眼。
本来他还奇怪,既然褚琪炎都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了,他要动褚浔阳,方才也就可以当面动手了。
现在才明白了褚琪炎的顾虑,毕竟——
褚琪炎要出京,他即使走的再隐秘,也不可能完全瞒住褚琪枫的眼线,如果在这之前他的计划成功,能先控制住褚浔阳也还罢了,届时就褚琪枫派上来的援兵再多也不得不退让,可是——
因为顾侍卫的自作主张,他先机已失,再要硬碰硬的话,那就是往褚琪枫的枪口上撞了。
而褚琪炎脸上表情果然是全无半分波动,的确是对此事早有打算一般。
“本宫本来也正有此意,你们赶了一夜的路,也辛苦的很,先休息两个时辰,天亮了再启程。还有把这院子里头,叫人给清理干净了,好歹是佛门清净之地,这么污了别人的地方,真是大大的不成体统!”褚浔阳一笑,又漫不经心的抬手一指褚琪炎和罗腾两人的方向道:“哦——这两位世子之间据说是有天大的官司要打,事不宜迟,你也去帮着准备准备,等回京之后就直接带着他们去见哥哥吧。”
“是,殿下!”朱远山态度恭谨的应了。
褚浔阳的唇角扬起一抹笑,转身和延陵君相携进了后殿。
褚浔阳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对罗家,却明显是个袒护的姿态。
褚琪炎冷着脸,负手站在那里,因为是背着光的,他的面目之间就更是呈现出一种森凉冷酷到了骨子里的神态来。
罗腾也没心思和他在这里耽误时间,转身抱起罗思禹,也跟着穿过后殿,回到罗思禹住的那个院子里。
迎面就见高海和高山两人满头大汗的迎出来。
“世子!”见他兄妹二人一起出现,两个侍卫在松一口气的同时更是警觉,看一眼虚弱不堪的罗思禹,愧疚道:“大小姐没有事吧?是属下失职,好像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刚才回来——”
罗腾脚下步子不停,抱着罗思禹径自进了里面的卧房,进门就见那丫头横躺在地,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身边的血迹却都已经半干了。
罗腾嫌恶的踹了一脚,冷声道:“拖出去料理干净。”
他将罗思禹放回床上,罗思禹缓了口气,解释道:“好在是倾儿懂得一点儿拳脚,要不可能就真叫她得逞了。”
两个侍卫闻言,不由齐齐变了脸色,后怕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之前这丫头大嚷大叫的说是看到有人影飘过院子,还信誓旦旦的指了方向,因为她是罗思禹身边的人,所以高海等人不疑有他,连忙去追,却不曾想竟又是个包藏祸心的。
“你们都去准备吧,天亮了我们就下山。”罗腾道,也没多苛责什么,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补充道:“吩咐下去,叫下头的人都谨慎些,以后但凡是需要和南河王府打交道的地方,全都务必多留一份心。”
“是!世子!”高海两人隐约是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兄妹两个的脸上都不好,也就没敢多问,应声卷了那丫鬟的尸首出去。
待到两人走后,罗思禹就猛地一把握住罗腾的手道:“二哥,方才在前面那里的时候,你——你又何必非得要——”
话到一半,却又忧虑的欲言又止。
罗腾不甚在意的笑笑,抬手将她鬓间碎发绕到耳后,轻声道:“你都有勇气去做的事,难道哥哥就连这点担当也没有吗?”
罗思禹被他问的哑然,满面凄苦忧虑之色,摇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那是没有办法,可是后来浔阳公主既然都要出手了,你又何必——”
罗思禹说到后面,却只是兀自一声叹息。
罗腾的心思,她从来都知道,虽然明知道没有希望,可是这么久以来,他也还是没能把褚浔阳这个名字从心中卸掉。
这样的情况下,谁的手上沾染了郑氏的血,就必将首当其冲受到褚琪炎最疯狂的报复。
就算是换做别的陌生人,以罗腾的为人,也未必就会心安理得的让对方卷进来。
更何况——
那个人,还是褚浔阳。
罗腾看了她一眼,眼中笑意带了几分柔软的温柔,道:“思禹,我们罗家的事,怎么能叫外人来替我们担待?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总需要有人去承担下这些后果的,你也别想的太多,船到桥头直然直,最后总会有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最起码我们国公府,还有父亲那里的危机都跟着解除了。”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两家人可谓是苦大仇深了,除非褚琪炎能搬出铁证如山,来将他们罗家扳倒,否则——
他就是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了。
罗思禹听了这话,眼泪就又不争气的滚了下来,用力的攥着罗腾的手,急切道:“父亲的危机是解除了,可是二哥你呢?褚琪炎那人如何是好招惹的?你当面杀了他的母妃,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且不论褚琪炎在和褚琪枫的那场较量中会是何种收场,只冲着他那性情脾气——
即使他不能笑到最后,却也一定会在那之前先把他母妃的仇给报了的。
罗思禹越说越急,终是难以自控,扑倒在罗腾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开始觉得痛恨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他急功近利做了那样的错事,现在又何须自己兄妹两个处处受制,这样苦心孤诣的谋算。
如果罗腾真会因此而有什么不测的话,那该怎么办?
霍倾儿只是受了皮外伤,事后素锦又给她重新处理了伤口,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罗思禹这边,罗腾本来是准备硬着头皮去求延陵君的,却不想这边他才要撇开罗思禹出门,外头却迎着浅绿过来,将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罗腾狐疑的接了那瓶子过去,心里却多少有数,隐隐更是带了几分莫名的悸动,将那瓶子死死的攥了。
“罗大小姐中的毒,之前我家主子瞧过一眼,就顺手配了几丸药让奴婢给送过来,他说如果世子有胆量的话,大可以拿去给罗小姐试试,不过至于到底有没有效,他就不保证了。”浅绿道,一五一十的转述,面上笑容可掬。
罗腾心间隐隐漫上来的一点喜悦情绪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冻结在了胸口,他手里更加用力的攥着那个小瓷瓶,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却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道:“你家主子——”
因为浅绿是跟着褚浔阳的,所以和其他人一样,罗腾也一直以为她是褚浔阳的丫鬟。
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既然褚浔阳早早的就接受了延陵君放在她身边的人,那么其实——
他们两人的关系,是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有着超乎常人的亲近了吧!
“是的!我家主子说公主殿下那里近来事多,有些事能不麻烦就尽量不要打扰她了。”浅绿脸上始终是副笑眯眯的有好表情,然后就对罗腾屈膝一福道:“奴婢先行告退!”
罗腾目送她的背影出了院子,忽而苦笑了一声,反手将那瓷瓶往丫鬟手里一塞,“去伺候思禹服药吧!”话音未落,已经一阵风似的大步出了院子。
延陵君是日前就带了人下山,前往京城附近设伏的,只因为郑氏和褚浔阳不对付,自从进了广莲寺之后,两人就彼此远远的避开了,郑氏住在所有院落的最西边,而褚浔阳和延陵君则是占据了最靠近东边的那两所院子,否则如果离的近了,她这边人手变动的事情只怕也早就引起郑氏的警觉了。
延陵君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沐浴更衣,褚浔阳跟着他一起回来,趁着他在里面沐浴的空当,百无聊赖之余就又慢步到了院子里,仰头去看天上的星光。
山里的夜空要比京城里的看上去更加广阔通透一些,倒是和她记忆里的楚州很有几分相像——
空气微凉,鼻息间弥漫的都是草香。
褚浔阳一时兴起,就走到旁边的草地上,弯身要去找寻一种能做叶笛吹奏的宽叶草,蹲在地上,正在草丛里兴致勃勃的翻找的时候,冷不防眼前的光线一暗,一片墨绿色的袍角走入视线,堪堪是将她要探手去采摘的一片叶子碾入脚下。
这个人,当真是会煞风景。
“你在找什么?”褚琪炎的声音没有起伏,自头顶冷静的响起。
褚浔阳耸肩,拍着裙子站起来,直接开门见山道:“还是有话直说吧,你找我以后什么事?”
褚琪炎的唇角弯了弯,是个微笑的表情,可是眼睛里却不见笑意,只缓慢的往旁边走过去两步,然后才公事公办的开口道:“风连晟和风邑都已经先后启程离京了,如果都是直接返回南华的话,最近这几天应该就差不多会抵达帝都了。”
风连晟和风邑离京的事情褚浔阳是知道的,但褚其炎会特意的跑过来再告诉她一遍——
事情就一定不会只是这么简单了。
风连晟是带着褚昕芮一起走的,本来她和风连晟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难不成问题还会是出在这个女人身上。
褚浔阳心中暗暗权衡,面上却是不显半分好奇,只道:“如果你过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那我已经知道了,你自己随意!”
说完就径自转身往屋子里走。
“浔阳!”褚琪炎也没追她,只是突然回头,扬声唤了她一遍。
褚浔阳止步回头,“还有别的事?”
“呵——”褚琪炎哑然一笑,定定的盯着她的面孔看了半晌方才略带几分苦涩的开口道:“今天我母妃的事,又是你精心算计出来的结果,是不是?”
褚浔阳抿抿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她的生死对我来说,从来都无关轻重,你明知道——我所有的目的,就只是你!”
“我?”褚琪炎的目光突然收冷,又再款步迎着她走过来,看着她的眼睛,冷然道:“你凭什么?即使今夜延陵君出手击杀我手下百余精英死士又如何?你又知道我底牌究竟有多少?”
郑氏有难,他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今夜他出城的计划势在必行。
为了节省时间,所以即使明明想到了褚浔阳可能会有的动作,他也不得不狠心入局,派人出来引开延陵君的视线,以为自己争取时间赶过来。
他和褚浔阳,彼此之间都太过了解,在彻底瓦解他手中掌握的一切力量之前——
不管是褚琪枫还是褚琪炎,都暂时不会对他采取非常手段。
可是他们这样步步紧逼,一再的利用他的身边的人制造弱点,引着他往那些明知道是死胡同的局里头损失力量,一次两次不觉得怎样,如果长此以往的话——
他的力量还是会被他们一步一步蚕食干净。
而现在最可恨,即使他做出了牺牲和让步,却依旧还是搭上了郑氏的一条性命!
即使再如何的善于掩饰,此刻褚琪炎的眼中也有明显的愤恨情绪显露。
“一步一步来,我有的是时间和耐性跟你耗!”褚浔阳看着他,随后却忽而话锋一转,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一个字一个字极为缓慢的说道:“你说——如果今天你我之间就在这里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京城之内,又会发生什么事?”
她这话问的突兀,面上表情看升和煦,但是几句话却是冷意纵横,听的人心里发凉。
褚琪炎亦是镇定如斯的与她对视。
他的目光深沉,落在褚浔阳的脸上,就因为眸子里的情绪内敛又沉淀的太深,几乎叫人完全揣测不到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且无论一旦真的动起手来,他们之间会是谁胜谁败,只就双方留在京城里的尾巴,那就是天壤之别。
一旦这里他们两人对上,那么褚琪枫势必立刻出手,将京城之内的整个南河王府夷为平地。
届时他褚琪炎成也好,败也好,终不过孤家寡人一个!
这话褚浔阳既然说的出来,那她就一定敢做!
褚琪炎看着她,哪怕她面对他时候的每一道眸光都冰冷刺骨,也哪怕心知肚明,此生此世他们两人面前楚河汉界的立场已经划定,再难逾越,可是——
就是不能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的脸上收回来。
莫名的情愫在心间滋生,扎了根之后就再也不能拔起了,像是一根有毒的蔓藤,一点一点的渗透缠绕,最后,给自己的心戴上一副枷锁束缚,只能囚困到死,而没有解脱。
郑氏死了,如果罗腾兄妹再有事,京城之内,权贵圈子里势必引起不小的动荡,届时
“浔阳——”半晌,褚琪炎突然面色凄惶的笑了笑。
他的声音低沉,说话间就往前走了一步。
褚浔阳站在原地没动,只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褚琪炎面上表情似笑非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精工打造小巧匕首,他拔刀出鞘,夜色中那刀锋入眼的光芒就分外清冷。
褚浔阳瞧着他的动作,虽然没有避开,心里却是带了十二分的戒备在防范的。
褚琪炎兀自垂眸看着那匕首,自嘲的笑了笑,下一刻,他面上却突然敛了笑容,将拿匕首塞到褚浔阳手里,反裹住她的手,将匕首锋利的刀剑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他这动作很有些莫名其妙,褚浔阳始料未及,待到反应过了来想要挣脱的时候,却发现手被他攥着,一时半刻竟然挣脱不了。
她皱了眉头,仓促的抬头,却是对上褚琪炎半戏谑的眸光,字字轻缓道:“要不——你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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