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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宣太子没有说话,站在屏风后的浴桶边眉眼深深地望着水中的湿衣服,缓缓伸手从冰凉的水里将衣服捞了起来,紧紧地攥在手里问道,“人往哪里去了?”

“客栈的掌柜说,几个人说有急事要回南宁就离开了,走了才一个时辰。”况清奇怪地望了望他,又说道,“已经派人去南城出口问过了,确实有一男一女带着几个人出城前往南宁城去了。”

“夏侯彻不可能这么快就走了。”鸿宣太子松开手中的东西,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截然说道。

“可是,末将已经派人带着客栈掌柜去了城门,出城的几个人确实是客栈掌柜描述的那样,那女人手脚还真是够快的。”况清道。

鸿宣太子在屋内踱步走了两个来回,道,“城里继续搜,本宫有一种预感,大夏皇帝……一定还在北宁城。”

那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本能的对于自己的对手的一种说不清的感情,虽然这一切都说得通夏侯彻已经出了北宁城,但总有那么一种感觉让他觉得,那个人还悄然躲在北宁城的某个角落。

“可是……”况清实在难以理解他所说的预感,但又不好再多加追问,只得带了人下去继续在城中搜人。

鸿宣太子倒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一个人静静地在客栈的房间里坐了下来,客栈掌柜和几个负责保护他的人在门口望了望,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相较于南宁城那边的紧张和担忧,尚在北宁城的夏侯彻倒显得分外平静,甚至还有点小惬意,全然不当自己身处在敌人的包围圈当中。

他们在北宁兵马刚刚搜过的一处废园暂时安顿下来,为了不引人注意,也没有点火照明,几个人就静静的坐在黑暗里。

外出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道,“皇上,是鸿宣太子在北宁城,已经查到咱们住过的客栈了。”

“钰容华已经脱身了吗?”夏侯彻一身墨衣,隐没在黑暗中说道。

“已经脱身出城了,而且还让人假扮了皇上扰乱北宁城的人,不过……似乎鸿宣太子还是不相信,还让人在城中继续搜人。”

“嗯。”夏侯彻闻言点了点头,黑暗中薄唇无声扬了扬,那是对自己女人的机敏而赞赏。

“北宁城已经封城了,狄云调动了周围的兵马来北宁,再不设法出去只怕要困死在这里了,皇上有何对策?”

夏侯彻拢了拢身上的黑羽氅,敛目靠着墙,微勾着薄唇道,“等着。”

“等?”几人出声,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思。

“嗯,等,等钰容华来救咱们。”夏侯彻语气带了几分笑意。

几名侍卫一听,个个都愁绪满腹,搞不懂他家主子到底要干什么,竟要等着钰容华来救他们。

一个柔弱妃嫔能做什么,皇上真是被迷了心窍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皇上,咱们还是想办法出城才是……”一个跟随他多年的亲信,壮着胆子上前劝道。

身为一国之君,竟将自己的性命寄望于一个妃嫔,真是荒唐。

夏侯彻眼也没抬,只是道,“等着。”

他要看看,他的素素有没有把他救出去的本事,既是他的女人,就必然要有能伴他指点江山的本事。

于是,最该着急的人在那里安然的闭目养神,而其它的人却坐立不安了一整个晚上。

南宁城,彭府。

彭业召了几个副将商议,凤婧衣依旧懒得插嘴,只是听着他们的话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天一亮,咱们就点齐兵马进攻北宁城把皇上救出来。”彭业道。

凤婧衣淡淡出声,道,“我反对。”

彭业闻声面色不悦地望过来,上前两步道,“钰容华娘娘,这些战场上打打杀杀的事情,娘娘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这么一个柔弱女子,只怕连只鸡都没杀过,有什么资格来反对他们的战略计划。

“我是不想过问,可若是因为你的贸然行事,让皇上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这个罪责你又担待得起吗?”凤婧衣眉眼淡淡地望着她,平静的语气却又透出一股无形的威仪。

彭业沉吟了片刻,哼道,“末将跟随皇上纵横沙场数年,打过大大小小的仗不计其数,两军对战该做什么,比娘娘您清楚。”

那侍卫却上前问道,“容华娘娘可是有什么主意。”

彭业纵是南宁城的武将,论及沙场杀敌尚可,可是要说心思细致他却就不如眼前这个女子了。

他们要营救的是大夏国君,而对手又是北汉鸿宣太子,任何一点差错都会让北宁城的主子有性命之忧,自然要有万全之策才妥当。

“我们的障眼法只会骗得了一时,一旦挥军进攻北宁城无疑就是告诉鸿宣太子,皇上就在北宁城,只怕咱们还没有攻下北宁城的大门,皇上已经死在鸿宣太子手里了。”凤婧衣面色平静地说道。

“那照娘娘这么说,咱们就这样干等着,等着皇上他们自己想办法回来?”一名副将不服气地道。

“进攻北宁城当然是必然的,但要换种方式来而已。”凤婧衣扫了一眼几人,宛然一笑说道,“这一仗要让皇上出面亲征,让北宁城的人相信皇上已经回到了南宁,那么鸿宣太子便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与南宁的战事上,这样一来在北宁城的皇上他们威胁就小了,趁着两军交战混乱之际从城里出来便是很容易的事了。”

侍卫闻言点了点头,对这个朝中一直传言媚惑君心的女子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终于明白,他们那一向冷心冷情的主子为何会对这个女子情有独钟,不顾后宫三千独宠她一人。

彭业也是久经战场的人,虽然看不起女子,但听了他的话也不得不认同她顾虑得比自己要周全细致,于是拱手道,“娘娘,彭业是个粗野武夫,若是之前有言语态度冒犯娘娘,还请娘娘宽宏大谅。”

“彭将军免礼,事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时间越久皇上越危险。”凤婧衣道。

夏侯彻是生性多疑,而这个鸿宣太子亦是心思莫测,她都做到了那个地步,他竟然都没有相信夏侯彻已经离开了北宁城。

“钰娘娘你来下令吧。”侍卫道。

“我只是个宫中妃嫔,这样的军政大事本不该掺与其中,只是眼下营救皇上回朝要紧,如有越矩还请各位将军见谅。”凤婧衣颔首道。

既然决定了要和夏侯彻暂时一条船,她就不能置他的性命于不顾。

“大事要紧,钰娘娘你说话吧。”彭业也出声道。

凤婧衣抿唇思量了一会儿,说道,“第一,天亮之前将埋伏在北宁城外的伏兵解决了,送到北宁城下,就说是大夏皇帝送给鸿宣太子的见面礼。”

那侍卫闻言不由望了一眼下令的,他不是没听过杀人的命令,也不是没杀过人,但一个柔弱女子一声令下便是百人性命,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样非人的魄力和胆色让他佩服,但也随之生出一股凛然的寒意,这样的人在皇上身边总感觉是十分危险的事。

凤婧衣走近桌边,望了望桌面已经铺好的地图,说道,“然后,想尽办法激怒守城的兵马,让他们出城迎战,然后以月牙阵包抄,两侧以骑兵营为主,尽快接应到皇上,还有……”

说着,她认真地望了望几人,“一旦接应到皇上,立即就收兵回城,咱们是救人,不是为打仗。”

也许一开始,她们会稍占上风,但鸿宣太子已经调了周围数万兵马到北宁城,他们仓促出兵根本不可能抵挡多久。

夏侯彻那家伙只要不傻应该就会混在北宁城中出城来。

说实话,对上这样连夏侯彻都有所忌惮的鸿宣太子,她自己都有些没底。

天还未亮,宁城上空飘起了雪花,彭业已经差人带着几百精兵去解决北宁城的伏兵,其它等人都在积极地调兵,等待着天亮之时与北宁城一战。

凤婧衣让人送来了一套盔甲,可是她太瘦弱根本架不起来,只怕穿了两层厚厚的棉袄才把那一身黑甲穿起来,对着镜子收拾了半天,让自己远远看起来与夏候彻有几分相似。

侍卫进来看到一身黑色盔甲装扮的女子不由一愣,“娘娘你这是……”

“既然要让对方相信皇上已经回来,总要让他们看到真人,真人是没有,假的总能扮一个。”凤婧衣淡然一笑,戴上头盔说道,“战场之上很多东西瞬息万变,我必须亲自去才能放心,一旦有所变动也好有新的对策。”

一是担心战场之上事情会有变故,二来她也是想正面与鸿宣太子交上手,看看他到底是何人物。

“可是这样娘娘您会很危险。”皇上临行前一再嘱咐过他们,必须是让钰容华毫发无伤地回京,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他们救人不及,那可如何是好?

“你带人在周围护卫就是,而且我也没有那么无用。”凤婧衣淡然笑道。

说罢,理了理身上的盔甲举步便出了门与大军会合。

天刚刚亮,大雪纷飞,彭业的副将把北宁城的一百伏兵尸首放到了北宁城下,言语百般挑衅,而守城之人与已死之人大多相识,一时间个个怒火中烧,却还是没有违背军令擅自开城。

叫阵的副将一见,高声道,“既然你们不愿出来收尸,那咱们就大发善心,把他们都马踏成泥,直接葬在这北宁城外,也算做了一桩好事。”

话音一落,北宁城外便开始放箭,先锋营虽然身穿铠甲大多不曾重伤,却都被射死了马匹。

守城副将一见,立即下令道,“兄弟们,开门宰了这些狗娘养的!”

话音一落,高大的北宁城门缓缓拉开,一队骑兵快马驰出,在城外平原之上与南宁城的先锋营交上了手。

南宁先锋营的人一边与敌交战,一边朝南宁撤退,却怎么也没有从出来的骑兵营中找到夏侯彻等人的踪影。

凤婧衣扮作夏侯彻的模样,拔剑指天下令,隐蔽在树林里的两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平原,北宁城上的守将急急下令关闭城门,彭业和几名副将从两侧率骑兵先行接近北宁城,进行第二步攻城的计划拖延时间,等待夏侯彻等人的出城。

凤婧衣带着兵马在北宁城外,打量着一片混乱的北宁城城门处,搜寻着夏侯彻等人的踪影,却一无所获。

北宁城涌出的兵马越来越多,明明周围大雪纷飞,她却不住地沁出冷汗,他再不出来鸿宣太子怕也要赶过来了,到时候要走可就越来越困难了。

正在她忧心之际,一身银狐斗蓬的人站在了城墙之上,眉眼冷沉的扫了一下城下激战的两方。

“太子殿下,大夏皇帝在那里。”况清指着城下敌阵之中一身黑甲的人,说道。

鸿宣太子望向他所指之人,寒光尽现的眸子轻轻眯起,一扬手道,“取弓箭来!”

况清闻言立即召人拿来了长弓箭矢,鸿宣太子取了三支箭搭上弓,弓如满月瞄准敌阵之中一身黑甲的人……

三箭齐发,迅如闪电破空而去,直取对方要害。

“娘娘小心!”守在她边上的侍卫和一名副将同时出手,挡开了两箭,但一心顾着找人的凤婧衣却没能及时避开最后一支箭。

一箭射穿了身上的铠甲,巨大的力量撞得她向后一倒,她寻着出箭的方向仰头望向北宁城上,看到城上手持长弓广袖翻飞的人……

这是梦吗?

如果不是梦,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上官邑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纵然相距甚远,可是那每一寸的轮廓都是梦中辗转千百遍的模样……

可是,为何他手中寒光闪耀的却是对着她?

她从马上跌下,头盔滚落,满头的青丝随风乱舞,她却始终望着北宁城上的人,缓缓从地上爬起站直了身子……

萧昱这才看清自己箭锋所指的人,苍白的唇颤抖的低喃,“……阿婧。”

他的公主,他的阿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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