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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是‘雪山十天鹰’搞的鬼,老金等人在外面游弋,戈大娘在寺里潜伏,先是制造‘诈尸’的混乱,把我们引入地窖囚禁。然后又闯入藏经阁,掠走了石叔。”方晴如此推断,但随即不好意思地找到了自己推理中的破绽,“可是,掠走石叔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发出了古格银眼催命符,目的是杀人,而不是别的。”
案情推理是一门大学问,同样的证据,在不同人脑中会形成截然不同的证据链,有的简单却谬以千里,有的复杂但更接近真相。
丁峻沉默了一阵,忽然自嘲地笑了:“可惜地窖里没有摄像镜头,否则把‘诈尸’一幕拍下来,足够我们在这个不眠之夜好好研究了。如你所说,‘诈尸’的确是为了引我们入套,但谁拿走了玉牌?戈大娘吗?如果是她,她又去了哪里?玉牌的真正价值何在?还有,掠走石叔有意义吗?他的价值,甚至不如孕妇司琴。”
他们听那女子诉说时,对石妙手的所作所为有些不齿,但世界上有很多人为了达到目的而谎话连篇、曲意逢迎,男骗女,女骗男,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人类社会中,本来就充满了聪明人骗傻子的实例。
就算石妙手骗了那女子,陈年旧账也应该在石妻被杀后告一段落了。
“到哪里去找石叔?”方晴提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丁峻长叹:“不知道,我有时候感觉站在这里像个蒙在鼓里的瞎子,咱们知道的情况甚至都不如阮风多,有点‘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感觉。”
就在这时,有僧人来通知方晴:“赤桑嘉措大师重伤昏倒在寺外土林中,现在已经被抬回禅房。”
方晴立刻起身:“我马上去看看。”
她是赤桑嘉措的弟子,师父遭袭,她必须放下手边所有的事,先去照顾赤桑嘉措。
房间里只剩丁峻自己,何家三人、朱爷都各自占了一间,彼此隔阂越来越深,几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屋子中央点着炭炉,他在炉子边坐下,思绪犹如怒海狂涛一样。
石妙手失踪,群龙无首,大家方寸已乱,并且经过地窖之变后,彼此间谁都不会相信谁,人人提防,人人自危。这种情况下,树倒猢狲散将是最无奈的结局。
他没有选择,会一个人留下,继续保护司琴和婴儿。如今,只能祈祷她们母子还能平安地拖过这一周多,顺利生产。
就在此时,他的卫星电话响起来。
他接起电话,先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兰姨。”
电话彼端,是一个温柔而美妙的中年女声:“阿峻,好久没联络了,你还好吧?我刚刚接到消息,称你目前在托林寺,所以打电话问候一声。藏地风沙肆虐,如果没什么要事,还是尽快离开那里回香港吧,好好保重自己。”
丁峻回答:“谢谢兰姨关心,我一切都好。这次我送战友石海的骨灰过来,亲手交给他的父亲,没想到又因为一点小事耽搁下来。处理完手边的事,我很快就回香港。”
那中年女声轻轻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其实,我更希望你直接到新加坡来,留在我身边。上一周,我跟夕夕还聊到你,她最盼着你来——她有一大帮同学、闺蜜都很仰慕你,缠着我恳请你过来,给她们讲阿富汗战场的故事呢。”
丁峻一笑,眼角忽然湿润。
打来电话的,正是新加坡女大亨兰夫人,一个在千万人面前冷傲孤高的美丽女人,并掌控着黑白两道无数人的经济与政治前途。据说,只要她打一个电话或是写一张条子,东南亚各国的元首都会当作头等大事去办,而她名下的邮轮、油轮则横行七海,所到之处,一路绿灯大开。
她是一个坐拥权柄的大人物,偏偏又美到极致,风采翩跹,无数年轻的亚姐、港姐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很多商界、政界、军界要人,以面谒她一面为至高殊荣,如果能与她握过手,则数周乃至数月不洗,企盼将她手上的芬芳留住。
这样一个人,在四面楚歌的藏地寒夜里,对丁峻如此关心,怎不让他感动。
“谢谢兰姨。”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夕夕好吗?比以前长得更漂亮了吧?”
兰夫人笑起来:“她很好,只是总不安分守己,老想着出去闯荡天下,像你一样去做三角洲勇士,或者浪迹天涯做赏金猎人。阿峻,我和你父亲有二十多年的深交,夕夕一直视你为唯一的偶像,到新加坡来不好吗?我这边有太多事需要有人分担——你来,我就可以卸下担子,把一切都交给你与夕夕,然后从容退隐。”
这邪,说得已经足够明白,而且兰夫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夕夕是兰夫人的独女,继承了她的美貌聪慧,上一季曾参与竞选新加坡小姐,并以绝对优势击败八方佳丽折桂。可以说,只要丁峻点一点头,生活从此就天翻地覆了。
“兰姨,我只想做回我自己,过平凡人的生活。”丁峻满含歉意地回答。
兰夫人沉默了一阵,忽然轻轻笑起来:“好好,阿峻,你说话与做事的风格,越来越像你父亲了。不管怎么说,我都会尊重你的个人决定。这样,我有一队人马目前正驻扎在西藏阿里地区,有需要的话,只需一个电话,他们就能赶到,完全听从你的指挥。”
接着,她说了一个卫星电话的号码,丁峻只听一遍,就牢牢地记在心里。
他有种预感,托林寺这边发生的事,是一场大范围、大规模的战斗,而不是小范围的单兵刺杀。就算是再高明的指挥官,没有士兵可用,也无法打赢一场大战。他需要一支人马,兰夫人能提供的,正可以解燃眉之急。
“多谢兰姨。”他说。
兰夫人幽幽一笑:“阿峻,跟我还这么客气——你在电话里的声音,跟你父亲真的很像。依稀仿佛,他也常常对我说‘谢谢’这两个字。当年,我调动七支人马,并亲自带队,要陪他进大雪山找人,满腔热情被他拒之门外……呵呵,看我,又说这个干什么呢?阿峻,好好保重,盼你……回家。”
“回家”二字,终于将丁峻的眼泪催落。
他努力控制喉咙,向兰夫人道了再见,然后挂断电话。两行热泪抑制不住簌簌而落,打湿了他的前胸。
半年前,他因石海事件而遭到军队内部的严格隔离审查,其父丁啸天在港岛别墅外遭遇离奇车祸身亡,等他告假赶回香港,父亲的尸骨已经冷硬如冰,父子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件事对他的心理造成了重大打击,数月之内一蹶不振。
香港,已经没有他的亲人,丁家别墅仅剩冷冰冰的建筑物,只会让他睹物思人。丁啸天一死,他就失去了根,也没有了家。刚刚兰夫人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只温柔的拳头,击中了他心底最脆弱的部位,令他所有外表上的强大伪装,轰然间粉碎。
方晴返回时,带来的是坏消息:“赤桑嘉措大师昏迷不醒,应该是中了毒,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与平措杰布大师是托林寺众僧里医术最高明的,他们一倒,别人束手无策,只能天亮后送往阿里……或者是直接送往拉萨,那边的医疗条件好些。”
另一个坏消息是,僧人们以托林寺为中心,搜寻半径两公里之内,没有发现石妙手,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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