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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起,杨柳的手不自然地颤抖着,干涩的指腹摩挲过她的肩头,将衣裳重新阖上。

期待了许久的会面如期而至,幸福之余他却有些难以接受。身边躺着的女人格外安静,这间不大的屋子一下子变得如同梦境一般,让他难辨真假。

一股躁动从胸口生起,杨柳缓缓抬起手触摸了一下脸颊,指腹上的滚烫灼伤了他的眼。

迦元……

他真的找到迦元了!

幽深的眼眸中登时点亮了繁星,他如梦方醒,垂头看向陷入昏迷的卫夕。

带走她!

不管如何,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将她弄丢!

无数声音在他脑海里恶劣的叫嚣,顾不得回去跟王爷回禀,他心一横,伸手扳过卫夕的肩膀。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喧哗四起。客栈老板在嚷嚷什么,听起来惊惧异常。

杨柳一蹙眉头,未及多思,一个醇厚的声音让他遽然瞪大了眼——

“锦衣卫查案,封楼!挡者杀无赦!”

噔噔噔——

楼梯上的脚步声愈发接近,听起来不在少数。

万万没想到竟然撞到了锦衣卫!

杨柳忿忿的咬紧了牙,这个节骨眼绝不可以在大华制造事端。他留恋的看了眼卫夕,将她重新放回床榻上。既然已经找到了迦元,那他唯有忍耐几日再将她接回去。

耳畔不时传来踹门的“嗵嗵”声,此地不宜久留,杨柳攥紧了拳头,一个跃步来到窗前。

如他所想,楼下重兵把守,小巷被围的水泄不通,皆是清一色的锦绣袍。

这究竟是怎么了?如果是来找迦元的,一个小小的王府侍卫至于出动这么多锦衣卫吗?

杨柳心头云山雾罩,外头的锦衣卫在这个功夫已经到了他门前。余光瞥到了一片影影绰绰,他眼神一凛,戴上面罩推窗而出。

门被踹开的瞬间,牧容飞鱼服加身,率先冲进了屋。眼光落在床榻时,他高悬的心轰然落下。

发现卫夕失踪后,受伤的逍王抢了农户马匹,直奔镇抚司衙门,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好在锦衣卫的眼线密布京城,很快就发现了四位可疑人士。探子尾随在后,发现四人进了这家小客栈。

不出所料,真是劫走卫夕的人!

然而,牧容只看到了大敞的窗口——

被他给跑了!

牧容狠嗤一声,对着身后的锦衣卫打了个手势,厉喝道:“严守城门,追!”

“是——”

一溜人拱手得令,旋即退出了房间。

君澄跟在牧容身后行至床榻前,急匆匆的看了眼卫夕,确认她并无大碍,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牧容躬身将她抱起,浓淡相宜的眉心始终攒在一起,担忧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卫夕并没有大伤,唯有脚踝伤了筋骨,却被抹上了膏药。嗅嗅味道,是上好的活血散。

“大人,您猜究竟是谁挟持了她?”君澄率先问出了他心头的困惑。

牧容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沉吟道:“不好说。”

许是朝野政敌,许是江湖人士……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身边有了女人,难免透出风去,让卫夕成了众矢之的。

可是如果想要害她,这人为何要把卫夕弄到小客栈,为何又为她疗伤?

太多的不解占据心扉,牧容的思绪混乱如麻,将卫夕的头按入怀中,深深嗅了嗅她发间的清香。

得知消息时,有那么一瞬,他真以为天踏了。如果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该如何苟活?

他阖起眸子,神色稍显哀凉。君澄知晓他的心焦气躁,不忍打扰他,自顾噤了声,左手扶着绣春刀,一步步一点点的在房里勘查起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窗下的花盆下他发现了一个黑色异物。君澄眼眸一怔,俯身将那东西捡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

是个腰牌!

“大人!”他几步走到床榻前,将那乌黑的腰牌双手呈上,“窗下找到一块腰牌,像是嫌犯慌忙逃脱时遗留在此!”

腰牌可是能印证身份的好物证!思及此,牧容登时睁开眼,从他手中接过腰牌细细端详起来。

这块腰牌是精钢所制,上头刻一异兽,麒麟身,面带象牙,脚踏互不相容的水火。配着乌黑油亮的底色,显得格外诡异。

末了,牧容狠狠捏住腰牌,半阖起眼眸中精光隐现,“查。掘地三尺也得给本官查出这腰牌的由来。”

指挥使府。

青翠忙前忙后的熬药熬热汤,虽然放心不下,却还是被牧容冷着脸撵了出去。

陈忠方才过来瞧过了,卫夕只是扭伤了脚筋,并无大碍。可她不知被对方灌了什么*药,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嘴里还吵吵嚷嚷的说起了胡话。

“杜冷丁,吗啡……芬必得……给我,疼……”

牧容听得一头雾水,这些名讳并不熟捻,从未听她提及过。

反复听她念叨许多次后,他推门而出,对着守在门外的花六吩咐道:“去给本官寻几个人……”

天光乍破时,卫夕这才慢悠悠醒过来。

记忆停留在那个臭乎乎的大坑,黑暗如同泥淖,她仿佛挣扎了几个世纪才获得自由。身体虚脱无力,周围是熟悉的味道,眼前是熟悉的床幔……

这里是……指挥使府?

她木讷的眨眨眼,好半晌才确认自己回家了!

萎靡不振的她重新被点燃,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然而脚踝却被牵连的刺痛,阻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啊……神烦!”她不满的呶呶嘴,穿越之后受伤就是家常便饭,这次伤什么不好,偏偏要伤了脚脖子!

卫夕咬着唇,抓着脚,滑稽的样子即刻烙进了牧容的眼瞳中。他疼惜的心尖发酸,叹气道:“别动了,老实躺下吧。”

言罢,他轻轻扶住卫夕的肩,试图将她带回床上。

然而这个动作却被卫夕打断,她顺势扑进了他怀中,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不知哪来的委屈,她就想这样抱着他,这样才能获得一阵心安。

最好,谁也别来打扰她……

两人在一起久了,他也习惯了她的聒噪。如今少见的安静悬浮在空气中,氛围显得格外美好。

牧容抬手摸着她的后脑勺,眸子里浮起绻缱的波澜。没有嗔怪,没有质问,只是给她一个安定的怀抱。

过了许久,卫夕才嗡哝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环在他腰间的手不自然地紧了紧,像是怕他跑掉。牧容愣了愣,继而淡淡“嗯”了一声。

两人虽然相处不久,却像是过了三年五载。他笃定他们之间的默契,有些话不说,她也应该明白了——

上天入地,海角天涯。

他对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卿卿我我的黏了许久,卫夕这才满意的躺回了床榻上。

牧容为她盖好被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本官无用,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些人。”

“……我说的那些人?”卫夕愕愣的眨眨眼,“我说了什么?”

“杜冷丁,马飞,还有那个……分必得?”牧容颇为认真的凝视她,坦言道:“花六其实寻来了几个,但那些人貌似都不认得你。”

卫夕:“……”

为等她反应,牧容抬起她的下颌,幽怨的望着她道:“昏迷中也能念叨这些男人,别告诉本官又是你在关外结识的,你到底置本官于何地?”

后半句他碍于面子没有说出口:不把她娶进门,就是不放心。

卫夕抽了下嘴角,半晌后终于忍耐不住,弯起眼眸咯咯地笑起来。

艾玛,她该说这些“人”都可以用来止痛吗?!

“你笑什么?”牧容有些懊恼,俯下身拿额头撞了撞她。

这力道很轻,卫夕还是被他这个幼稚的举动逗乐了,捂着前额笑的更欢,“我的大人呀!这不是人名好吗?这是几种止痛药……材!”

牧容俨然不信,旋即摆出一副严肃震慑她,“一派胡言!哪里的药材叫这不三不四的名儿?”

“真真的!”

卫夕笑成了一朵花,脸色也红润了许多。见牧容沉默,面色愈发阴沉,她赶忙敛了笑,又一次半坐起身来,将脸往他面前凑了凑。

“看到了吗?”她冲牧容眨了眨乌亮的眼睫,认真道:“大人,我的眼里只有你,容不下别人。”

要说卫夕哪里最美,不外于这双脉脉含情的眼睛了。白日里阳光璀璨,夜幕里中盛满星辉,会说话,会勾人,让人稍不留意就会跌入这两汪秋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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