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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灵连深吸了好几回,渐平静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位不知是柳夫人还是阿满婆的妇人。
风灵不能确知是她否是未生的阿母阿满婆,却能确定她并非那位已在惨案中故去的柳夫人。眼前的妇人五官眉眼与柳夫人如出一辙,但论年岁,她看来至少要年长柳夫人十岁年纪,额头眼角唇边已有岁月錾刻下的纹路,衣裳装扮也粗陋,一眼便知她生计艰难。
可要是打量得细致些,便能发觉,她的贫苦遮盖不住她曾有过的风采:衣裙粗朴却一丝不苟;华发早生,不佩发饰,发髻却绾得不见一根散乱的发丝。
她的眼神与柳夫人一样带着高不可攀的骄傲,细细一品又不太一样,柳夫人的骄傲源自显弄门第家世财资,而这妇人眼眸中的骄傲,却显得更为矜贵,不显不露,温和沉静,教人冒犯不得。
她向风灵微微动了动唇角,指了指案上的纸笔。
风灵如梦方醒,连连点头,将纸笔轻轻地推到她跟前,心里嘀咕:她竟还能识字写字。
这却算不得什么,待阿满婆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时,风灵便再掩饰不住惊异:阿满婆不仅识字,竟还写得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自己那一手字与之相较,只能自叹弗如。
阿满婆写了一阵,搁下笔,将纸递与她。风灵接过,一字字地看下来:
奴与索氏柳夫人乃双生姊妹,故面容酷肖。年十五奉父命选作宫人,常在文德皇后身边服侍,以近天威,荫庇家族。后卷入皇家秘事,本是该死之人,却因皇后念了一回旧情,赐了哑药,令我口不能言,不泄禁语,得以保全了性命,自此离宫。可我惧怕那秘事败露,不敢回家,无奈之下,想起双生的阿姊远嫁西陲世家,我与她自小心意相通,亲爱异常,便往沙州投奔于她,隐匿过活。
风灵看得目瞪口呆,明明已经看完,却不敢相信似的,捧着纸又看了一遍。第二张纸递到了她跟前,她接过第二张,手中那张冷不防被未生取走,他将纸卷成筒,就着近旁的一盏灯烛点燃,看着那纸筒化成一团黑灰,缩着手扔进笔洗缸中。
“那些话,顾娘子看过便如这纸,莫留下只字片语。”未生凝重地向风灵道,直至风灵应下了,他的紧张才舒缓下来。
阿满婆低头已在写第三张纸,风灵忙捧起第二张:
沙州得遇做画师的未生阿爹,他清贫多病,未生幼时便已故去,多赖阿姊时常暗中接济,那些年里过得总算安稳,岂料阿姊突遭不幸,心痛难当,深怨索氏行径不端,终招致灭门之祸。
风灵看到最后一句,眉尾一跳,果不其然,确有内情。她将看完的第二张交予未生手中去焚毁,又从阿满婆手中接过第三张:
阿姊与我交心,曾说过索慎进父子与突厥人勾通,令她深感不安,怕终有东窗事发的那一日,可此事里头还有我柳氏一份,她亦无可奈何。果然事发,教阿姊一语成谶,先是索庭离世,继而索氏满门尽亡,全是索慎进引狼入室,害累自己,还赔进我阿姊与阿庭昭娘的性命……
后面的字迹教泪痕化开,看不清楚,风灵一时也顾及不上,仅是“有我柳氏一份”这几个字,已然令她心底涌起了惊涛骇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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