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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李大官人那心啊,砰砰直跳,也是嗓子眼儿细,嗓子眼儿粗都能跳出来!我儿真考上了县学?不是诓我?那昨天……嗨!我这当的甚么爹啊!昨天晚饭都没叫他吃!
也不便跟儿子说话,应道:“哦,倒是听犬子提过。”可他这人不会演戏,虽然强装镇定,可激动得手也抖,脚也抖,让客人看了直担心,这是要中风?
“嗯,按说知府相公亲自录取,这事也就定了。”王直学这话一出口,李昂心知有变。“可是,贵乡的都保正孙宝林昨日下午亲自到县衙检举,说令郎历年来为祸乡里,民怨极大,根本就没有参加县考的资格。有这回事么?”
李昂半吊子演员,装也得装出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李柏却听懵了,瞬间手脚消停,全身僵硬,连眼珠子都不动了。
不管是参加官学考试,还是科举考试,有七种人没资格:隐忧匿服、尝犯刑责、行亏孝悌、为害乡党、假冒户名、父祖犯罪、工商僧道。
后来“工商僧道”不作严格要求,但前六项绝对是铁律,沾上一条你这辈子就跟官学和仕途无缘了。
户口所在地的都保正实名举报,也难怪学校和知府衙门都派人下来查问。
就在李柏不知如何应对时,李牛头却在飞快地转动脑筋。孙癞子是向县衙检举,可下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学里的,一个勉强算是知府衙门的,跟那饭桶知县可没半文钱关系……
想到这儿,心下大定。
不过师长面前不能随意插话,便等王直学问他时,才起身从容道:“不敢有瞒先生,学生从前年少轻狂,确实做了些荒唐事。但为祸乡里这顶帽子,学生实在戴不下。”
李柏听了也急道:“犬子虽然性情顽劣,但本质善良。小时候调皮捣蛋是有的,却万万不敢为祸乡里,还请直学官人明察。”
“真的?”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王直学一时不表态,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又作沉思状片刻,放下茶碗,这才道:“若只是调皮捣蛋倒还罢了,怕这是你一家之言。我受学里委派而来,且府县两位长官都等着回话,总不能偏听吧?”
他来时和蔼可亲,这会子说起事来又摆谱,李昂知道他想干什么。可又碍于自己学生和小辈的身份不能说话,遂望向老李使个眼色,希望他能懂。
可李大官人还真就不懂,或者说即便懂,也不屑做。否则,怎么可能五过解试,四赴省试却还守在乡间当小地主?以他的学问,稍微肯低头,学里谋个差事妥妥的,哪用得着为了一张浮票去求人?
谁也没说话,气氛就僵了。
王直学心说这费劲!我来查你儿子,现在却坐在你家跟你喝茶,还不明白么?怎这般不上道?
就在王周二人都快坐不下去,李昂也几欲抓狂之时,孟氏进城采买回来了。见家里有客,其中一个还穿着青色官袍,她便隔着门槛在外微一屈膝,并热情地留饭。
谢天谢地,李大官人总算还分得出轻重缓急,拱着手对王直学和周散从道:“两位难得下乡,怎么也得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吧?”
那周散从倒没说什么,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康知府听吆喝,好容易下回乡,自然乐得受人恭维。
王直学却摆摆手道:“不必了吧,我等下乡自有府县发给‘券食’。再说了,吃你一顿事小,若被监州有司人员发现,那就不好说了。”
李柏听后,竟还真就不坚持了。
李昂再也受不了,告个罪,殷勤道:“学生已注籍县学,直学官人便是我师长,学生请老师吃顿饭又打甚么紧?万望先生赏光,学生也好受教。”
王直学听他说得乖巧,心知这是个懂事的,怪不得知府相公都抬举你。想到这儿,便松口道:“那……好吧,就叨扰了。”
周散从却尴尬起来,人家学生请老师,有我甚么事?屁股一抬,讪讪道:“那,那在下就不……”
“哎,上差奉知府相公命陪直学官人下乡,车马劳顿,若连杯酒都不吃,传将出去只怕城里都说那小溪村的人不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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