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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大久保利通将那几张纸归拢一下,然后,轻轻向前一推,“你们也看看吧!”
声音平静。
但是,西乡从道和大山岩都听的出来,这种平静,是一种努力抑制的平静。
西乡从道赶紧拿起了信,大山岩也凑了过来,哥儿俩一起看了起来。
这一回,西乡从道的反应,同看大村益次郎的信的时候,也不一样了。
看大村益次郎的信,西乡从道时不时的发出“咦?”“哦!”“嗯?”一类的声音;这一回,由始至终,几乎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并不是没有触动——刚好相反,此信给西乡从道的震撼,远过于大村的信;而震撼过甚,犹如泰山压顶,压的什么声音也出不来了。
大山岩的情形亦仿佛。
当然,以大山岩的脾性,看谁的信,都不会大呼小叫的。
大村益次郎的信,部分内容,虽多少带一点的讥嘲的意味,但整体上来说,语气还算温和,而且,由始至终,是出以一种“故人”的规劝的口吻;而这封信,何止于“词锋凌厉”?根本是居高临下,厉声痛詈,由始至终,一副“严谴”的架势!
一开篇,几乎没有任何寒暄,也不摆任何的证据,便直斥萨摩藩为西本愿寺“乱法”的幕后主使,并指萨摩藩之“不逞之图”,不止于“乱法”,更要“乱国”!
然后,以极诧异、也极轻蔑的口吻说道:
“不意长州殷鉴未远,血迹犹存,乃有后来者自投汤镬,再蹈覆辙?噫吁!始信世上有自残以求利者,攘夺於毫毛、颠隮於穽渊哉!”
明方孝孺《祭赵希颜》一文中,有“彼憸狡之蚩蚩,急营利而自残,始攘夺於毫毛,卒颠隮於穽渊”之语,这是一篇很冷门的文章,大久保利通是晓得的,西乡从道、大山岩是不晓得的,不过,也不需要晓得什么出处,望文即可生义,再结合上下文,“自残以求利”,“攘夺於毫毛、颠隮於穽渊”云云,是个什么意思,并不难理解。
信是送给岛津久光的,不过,名义上,是写给岛津久光、岛津忠义父子的——毕竟,名义上,萨摩藩的藩主是岛津忠义。
称呼上,既不以岛津父子的官衔相称,也没有用“贵藩”一类的比较客气的泛称,而是一口一个“尔父子”。
甚至,“父子”的前头,连个“贤”字都没有加。
于是乎,就如此这般了:
上一回,“二次长州征伐”之时,萨摩藩勾连长逆、造作逆谋之种种情由,我都是心知肚明的,之所以不为己甚,放了“尔父子”一马,是怜悯萨摩藩百姓无辜,为免生灵涂炭,才没有在敉平长逆之后,移兵南下——
“尔父子”真的以为,我没有捎带脚的灭掉萨摩藩的能力吗?
本以为,“尔父子”会洗心革面,再世为人,孰料,怙恶不悛,至于此极!
日本为中国事实上的“保护国”,“此举世皆知之,万国默认之”,因此,于公、于私,我都绝不会容忍日本“生乱、生战”,绝不会坐视日本的合法政府被颠覆!只要萨摩藩军一出藩境,天朝大军立即东渡日本!
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再客气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不及于枭獍”!天朝大军的行动,绝对不会仅止于挫败对日本合法政府的颠覆,一定“穷追穷寇”、“灭此朝食”!萨摩藩“玉石俱焚”,不必说了;至于“尔岛津氏”——哼,此役过后,世上再无“岛津氏”三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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