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织造署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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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撵里,我心有不甘地手捧《孟子》,按照康师傅的吩咐,温习已学过的几篇文章,虽然眼睛盯着书,但那上面的字一个都没看见。
都怪那个死胤礽,你自己读完就读完了,跟康师傅报告个什么劲儿?害的我现在连路上的风景都没得看!早知道这样,当时应该让胤褆和胤禛再打得狠点儿……
“哎呦!”我脑袋遭到不明物体的攻击,虽然很轻,我却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书也掉在了地上。我抚着脑袋皱眉向“施暴者”抗议:“皇阿玛,这样敲脑袋,会变笨的!待会儿要是背不出来,您可别怪我!”
“开小差还振振有词!”康师傅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就放在他面前案板上的戒尺,半威胁道,“再给你半个时辰,到时候要是背不出来,你自个儿看着办。”
“暴君!”我腹诽了一句,嘟着嘴,满心愤恨地俯身捡书,昨晚上随手夹在里面的红叶却倏地飘将下来,竟飘到了康师傅的衣襟上。我伸手欲取,康师傅却快了一步捡走了。
“冬来梅花色娇艳,大地乾坤粉妆遍,提笔欲将锦书写,遥思江南玉人颜。”康师傅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遍后,脸上尽是别有深意的笑容,望了我一眼,调侃道,“怪不得让你温书,总开小差,原来是这片叶子在作祟!”
很显然康师傅误会了,不过也样也好,要是被他知道刚刚我其实在想怎么收拾胤礽,恐怕就不是脑袋被轻敲一下这么简单了。
“唉呀,快还给我!”我伸手就要去抢那片叶子,忽车身一晃,我差点儿又撞到车厢壁上,幸好康师傅一把拽住了我。
“行行行,还你!还你!好好坐着!”康师傅总算把枫叶递还给我。我接了过来,随手翻了一页夹进去,心内叹了一口气,正想继续看书,康师傅却笑着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禧儿,你没有东西要带给班第吗?”
“什么东西?”我抬头望着有点奇怪的康师傅。
“比如说书信啊什么的,今儿有一道旨意要送往瑷珲,你若有物件带要给班第的话,可一并递送。”康师傅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今儿没有,再说吧。”我说完又低头继续看书。
接到班第的书信本来是件挺令人高兴的事,得知他在那边平安活着,而且备战顺利,我也安心了。可是,想到这次去金陵,康师傅给我下的那个命令,我这心里说有多郁闷就有多郁闷,不要说写诗与班第相和了,就是大白话的信都没兴致写了。
“禧儿,班第他在信里都跟你说些什么?”刚静了几分钟,康师傅又开始问了。
“没什么,就报报平安什么的。”我头也没抬,随口答着,心内却嘀咕:这康师傅,怎么突然这么八婆?
“只是报平安?”康师傅越问越起劲了。
我抬头望着眸中含着暧昧微笑的康师傅,心内忽然一动,问道:“皇阿玛,您真想知道?”
“嗯。”康师傅点头。
“也不是不行,不过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就知道你有古怪。”康师傅笑道,“这样,今儿背书暂免,明儿再背,行了吧?”
“背书么,再过半个时辰,我肯定能背出来,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什么?说说看。”
“嗯——”我看着康师傅的脸色,貌似他目前心情舒畅,于是仗着胆子道,“皇阿玛,您就放我自己在金陵玩儿一天吧。”
康师傅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狠瞪了我一眼,道:“料到了你就要说这个,昨儿朕跟你说的话都忘了?”
我低声抗议:“一天而已,我保证酉时前回……”
“啪!”重重的一下戒尺拍案声,吓得我一抖。我赶忙改口:“好嘛好嘛,不去就不去。”
康师傅皱着眉头,呵斥道:“温你的书,半个时辰后检查。错一处,责十下。”
我急忙把书竖起来,挡住康师傅的两道凛冽的“爱克死”光,同时开始“念经”。
*** *** *** ***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正当我正襟危坐,在康师傅的戒尺威胁之下,极其流利地背诵着《孟子》中的《不为与不能》时,车子忽然停了,侍卫禀报道:“启禀皇上,江宁府已到。”
“知道了。”康师傅应了一声,又对我说,“先到这里,到了将军署再继续。”
“是。”我低眉顺眼地答着,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背过来,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背错的地方倒是没有,却有几处忽然忘记,“嗯嗯啊啊”了半天,好不容易回忆出来的,那情形太惊险,明明天气挺冷,我额头上却汗涔涔的。
康师傅出了御撵,我摸到门边,悄悄掀起门帘,往外一瞧——乖乖,只见城墙外,除了有乌泱泱的一堆官员穿着朝服跪迎外,竟然还有穿着八旗戎服的驻军和汉军绿营的官兵列队出迎!
王新命和一个身材魁梧,身穿一身蓝色戎服,将军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哗哗”甩了下马蹄袖,双膝跪地道:“奴才江宁将军瓦代(奴才两江总督王新命),率江南江西两省各级官员,八旗驻防官兵和绿营官兵,恭迎圣驾,皇上万福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俩的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就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师傅扫视了一眼后,抬了抬手道:“平身。”
“谢皇上。”瓦代和王新命起身,他们身后的诸多官员和兵士们也都“呼啦啦”地起来了。
天哪,这架势,这一路南来在任何一处驻跸的府县都没见过,干嘛呢?显示驻守江宁的兵力强盛?
康师傅下了御撵,在瓦代和王新命,以及几个侍卫的陪同下,检阅了一遍列队的官兵,而后又到得跪迎的百官跟前,不知道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一部分官员就散去了。随后,只见他往车驾所在之处望了一眼,跟身边的侍卫吩咐了些什么,就有两个侍卫往这边过来了。
我放下了车帘,不一会儿,就听外头传来侍卫的禀报声:“启禀大公主,皇上口谕:若想去雨花台,就下来,若想跟恭亲王先去行在,就回你自己的轿撵。”
这种问题还需要想吗?我脱口而出“雨花台!”,随即一掀帘子,出了御撵。
跟在康师傅身后,在一堆侍卫,官员,将领的簇拥下,我登上了金陵城的最高处——雨花台上的雨花阁,俯瞰这座据说建城历史可追溯到战国时期的石头城的风貌。
王新命在一旁指手画脚,不停地跟康师傅介绍金陵城各处的情形,我则凭窗极目远眺,果然城内的各种景象尽收眼底:城中东北角那座山就是钟山,那里葬着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和他的马皇后,山左侧波光粼粼的应该就是玄武湖,也就是王新命所说的元武湖,城中一条玉带由东至西穿城而过,那便是我倾慕已久的桨声灯影中的秦淮河了。
“金陵曾经不是前明的都城吗?怎么没看见皇宫?”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朱元璋的“紫禁城”,只好请教王新命。
“大公主请看。”王新命指着石头城的东北角道,“钟山下本是前明的宫城,但因年久失修,早已损毁殆尽,现已辟为八旗驻防城。”
我“哦”了一声,心中甚觉可惜,当年的朱元璋虽暴虐了些,但的确也算雄才大略,是他一手奠定了大明帝国二百多年的基业,那时候金陵的“紫禁城”一定也是金碧辉煌的,如今竟然就这么湮没了。李后主亡国时还能唱唱“雕栏玉砌应犹在”,老朱若是还在的话,恐怕得改唱“雕栏玉砌都不在”了。
不过,除却历史的感伤,这真是一坐繁华的城市,在这里甚至可看到城内各色旗子迎风招展,城内的街道上人来车往,河面上还有各色船只来来穿梭,一片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我真想现在就进到城里好好地逛一逛,真正地领略一下这座六朝古都的繁华胜景,可是……
我不禁转头望了一眼康师傅,他自登上雨花阁后,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城郭山川地势,似若有所思。
“走吧。”片刻之后,康师傅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就领着我下了雨花台,回到了御撵上。“去江宁织造署。”御撵又开始启动。
“江宁织造署?不是说去将军署驻跸么?”我有些不解。
“曹玺去了,我要去那里探望一下孙嬷嬷和曹寅。”康师傅说着竟有些伤感。
“哦!”我凑近了康师傅问道,“皇阿玛,这个孙嬷嬷是不是就是小时候带过您的孙嬷嬷?”
“是啊!”康师傅伸手拥住我的肩头,叹了一口气道,“我三岁出痘的时候,幸亏有孙嬷嬷全心全力地照顾,不然……”
“不然就没有我了是不是?”听康师傅说的这么伤感,我心有不忍,便插了一句俏皮话。
康师傅“哈哈”一笑,点了下我的鼻子,道:“是啊,不然就没有你这个总让人头疼的家伙了!”
“那……我有没有见过这个孙嬷嬷和曹寅呢?”我揪了揪鼻子问道。
“你小时候,孙嬷嬷曾经抱过你的,不过你肯定不记得了,曹寅小时候当过我的伴读,后来又当过侍卫,你是见过的,不过恐怕这会儿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康师傅笑道。
“呃……”我低头转了转腕上的珠串。“那我一会儿见了孙嬷嬷是不是该称呼她孙奶奶?”
“是啊,应当如此。”康师傅点头赞许。“这菩提珠哪来的?”康师傅的眼睛真尖。
“嗯?哦,这是在苏州的时候觉得好玩儿买的。”我随口诹了一个出处,下意识地将珠串往袖子里塞了塞。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隐瞒,只是一种直觉。
这串菩提珠看似无奇,可昨儿晚上临睡前拿出来把玩时,我却无意间发现里头的那一面竟有三个字“月之华”。一般这种写了字的东西,总有些特殊含义,我现在是想不出来这三个字的特殊含义是什么,但总觉得要把这珠子还给王和均才好。可康师傅看得这么紧,我可怎么出去?真是头疼的问题。
“你呀,就只惦着玩儿,哪儿热闹往哪儿钻,什么时候能有个公主的样子?”康师傅又开始数落我了。
我撇了撇嘴,没言语,调整了个姿势,干脆把自己的重量全都靠在了康师傅的身上。
“怎么?说你两句就不高兴了?”康师傅问道。
“哪有?”我嘴上否认,其实心里还真有点儿不高兴。
“没有?没有你怎么嘟着嘴啊?”
“皇阿玛……” 帝王级“沙发”品质不凡,靠着实太舒适了,加上车子一晃一晃地,我又快被催眠了。
“嗯?怎么了?”康师傅这会儿的语气特别的柔和。
“这样靠着真舒服,嘿嘿!”我半闭着眼睛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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