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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统领问得正好,我这正好一个军情。”樊聪眉开眼笑道:“说来也巧,当真是天助我等。”

“哦?是何军情?还望樊护卫速速道来。”

“我听人说,昨日下午,那楚校尉发了臆症,如今已被那白夙,带去外地寻找高人医治。”樊聪笑道:“魏统领且说,这算不算是天助我等?”

“竟有此事?”魏统领连忙追问道:“可有确认过?那楚宁与白夙当真离开了本县?”

“自是确认过,今日一早,我亲自去卫民军营外看过,他们虽说照常操练,却并未出营……要知道,以前那楚宁在时,卫民军里每天都会派出一批人,在外面到处跑,还帮人修房子挖水井。”

“那白家呢?”

“白家的部曲与护卫,昨夜全都被调回城,我亲眼所见,有四五百之众,由白夙那贴身丫头带着,就守在白家仓库周围,那边整条街都被霸占,鸟都飞不过去。”

魏统领一听,眼睛一亮,立刻道:“那你可有打探清楚,白家的钱粮是否都在那仓库里?”

樊聪唤过一直没被搭理的章铭,让他细说。

一直被忽略的章铭心中早已不满,此刻却也不好翻脸,只是说道:“在黑胡子海寇上岸前,白夙收买了无数粮食,后来因着海寇要来,白夙便将那些粮食全部搬回了黄县,足足有一整条街的院子,都被她买下来改做仓库,此乃属下亲眼所见。”

白夙是有许多粮食,但章铭没说实话的是,那些粮食不是真被海寇逼的,而是被他岳父抬价闹的。

“除了粮食可还有其它物什?”一听说只有粮食,魏统领的脸色便不太好,他大老远从胶东国赶过来,可不是为了抢粮食,他要的是金银财宝,没有金银铜钱也可以凑合——要知道,他这次离开胶东王府的时候,可是被王爷踢着屁股赶出来的。

今年胶东王的日子可不好过,前几年一直帮王爷做买卖,每年都能赚得几千上万贯的刘先生那里,今年不但一文钱没赚到,反而将王爷一千贯的本钱亏得一干二净。而往些年,一直都会给王爷谋得大笔钱财的萧段两家,这些年也是每况越下,今年甚至吃了大亏,被人整得生死不明。再说自己,前几年还能抢到一些献给王爷,今年死命的搜刮,却也只不过得了几百贯,气得王爷将他踢出了王府,让他找不到十万贯钱财,就直接提头来见。

如果不是因为这事,他怎么也不会也跟段杰与章铭这两个丧家之犬搅合到一起。

“除了粮食,还有那我萧段两家的数万贯家财!”章铭拿挑捡着白夙利用退粮手段从萧段两家赚取暴利的事情讲来,直听得那魏统领眼闹精光。

“正好那楚白二人不在,是个好时机,今夜就动手,免得夜长梦多!”魏统领拍桌案,唤来自己的传令兵:“着令在镇外埋伏的兄弟们,今晚子夜攻入黄县。”

章铭一听,顿时有些激动,他虽然对自己被忽略不满,但此刻却还是尽力配合:“小人在城里还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小人可请他们帮忙打开门城,还望统领大人行动时,带上小人,小人也可以带着寨子里的两千兄弟,替统领大人出份力气。”

魏统领却并不想带上章铭和这些山贼,他现下有五百精英在手,且镇外还埋伏着整整一千骑兵,无论如何,也是足够将这么个偏远小县城拿下的。

但樊聪却突然插嘴道:“魏统领,不妨就带上章铭吧,省得那段杰以后到王爷那嚼舌头,说你我办事不尽心。”

想起那个性格阴冷的年轻人,魏统领莫明的打了一个寒颤,点头同意带上章铭。

章铭拜头便谢,起身时,感激的看了那樊聪一眼。

离开土屋,让自己的亲信送了两个年轻女子进去,章铭便一路躲绕,来到了一个洞前。

洞前守着十数个侍卫正在烤火吃肉,见得章铭行了个礼,便让放章铭进去。

洞里空间不大,也就十数见方,壁边的石床上铺着软和的稻草,一个清瘦的年轻人盘坐其上,手中拿着一卷竹册,似乎正在读着什么书。

见得来者是章铭,那年轻人放手中的竹册,阴挚的眉宇微微舒展,问道:“那魏统领可到?”

“魏统领先带了五百铁甲精兵过来,据说还有一千骑兵埋伏在县外。”章铭道:“已下令今晚子时,两边同时出手。”

“哼!”那年轻人冷哼一声,道:“那一千骑兵,怕是没有埋伏在县外,被他放出去‘寻宝’了罢?”

萧段两家在与胶东王府通气时,‘抢劫’两个字,都被他们用‘寻宝’来替代。

“这个我不清楚。”章铭道:“段兄,你不觉得,那魏统领实在是太着急了些吗?”

“章兄,他当然着急,往年这个时候,王爷早就已经到了京城,今年却还不曾起驾,缘何?不过是差钱罢了。”那被唤作段兄的年轻人,便是一直在外做官的段家嫡孙,对朝堂形势极为清楚:“前太子连遭三废三立,如今朝中又起了立太子的呼声,能不是前太子嗦使?如今皇帝年迈昏庸,也不知还有几年可活,这太子要是再立上去,怕是不容易再废掉,你说,胶东王能不急?魏统领能不急?”

“如此一来,着急的倒不只是胶东王一个了。”章铭道:“有些皇子怕是比胶东王还要着急。”

据说,今上因得位不正,怕兄弟们效仿自己当年,便在分封的时候把所有分封国设置成了三个等级,一等大国辖民两万户,置军五千;二等次国辖民一万户,置军三千;三等小国辖民五千户,置军一千五百。

分封的时候,今上把宋王之外的兄弟,全部都分封成了次国和小国,而自己的皇子,则大部份都封作了大国。比如皇七子李炎,三岁便被封作胶东王,而这胶东国,乃是前朝武帝刘彻的封地,由此便可见今上对他的喜爱了。

“不过,章兄,你所言,也正是我忧心的地方。”段杰话语一转,说道:“我总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太奇怪,又太顺利,心中很是不安。”

章铭不解,问道:“段兄何来此说?”

“我有查探过,那白夙自回东莱便低调行事,她起初与盐枭勾结,贩卖私盐赚取暴利,但与我萧段二家并无过节。即使她后来接手白家那烂摊子,涉足了粮食行业,却也鲜少与我萧段二家正面起冲突,今年怎就与我萧段二家把事情做绝了呢?”

“不瞒段兄,其实是我萧段二家先盯上了白家的粮食生意。”章铭尴尬的咳嗽了下,将事情一一道来:“那白夙接手白家的烂摊子后,下了大力气整顿,白家铺子里的一些奸猾掌柜小二都被换掉,做起了公平买卖,不短尺寸也不缺斤少两,那些泥腿子们都喜欢与白家做生意。萧泽兄看不过眼,就向那白家三爷使了手段,又派人去刺杀那白夙……可能因此,惹得那白夙不痛快,这才不依不饶的与我萧段二家斗价钱。”

“如此倒也能说得通。”段杰起身,展开一方舆图,那正是黄县的地图,忽又蹙眉道:“白家的粮食全都放在城内仓库,部曲调回守仓,卫民军正守在城门外……怎的就如此巧合?按说,那白夙不可能犯下这般大忌,将所有粮食都堆放在同一仓库……难道她就不怕走水,一举烧个血本无归?”

“段兄,这事我也知道一些。那白夙手下的粮店扩张又快又急,所以四处开的都是小店,只把仓库修在每个县城。”章铭解释道:“但前些时日,她与我萧段两家争斗时,被一些急着要退粮的耕民逼得紧急,且又听说海寇要上岸,她便将所有粮食都搬回了黄县。”

段杰又问:“耕民的事情早已平息,海寇早已被击溃,她为何还不把粮食运出去?”

“许是疏忽了呢?”章铭想了想,补充道:“听说她最近在修路,与那县尊每天都混迹在工地……怕是已经忘了此事罢?”

“也有可能。”段杰点了点头,转念又道:“我派去杀她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可我派去救你的人,却毫无意外的便将你救出来,我请魏统领带兵过来收拾她,那楚校尉却发了臆症,白夙身为一家之主,却毫无顾全大局的家主风范,竟亲自带着那楚校尉去寻医,将白家与卫民军的虾兵蟹将留给我们收拾……章兄,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是有些巧合,但白夙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毕竟早有传闻,说她喜好女色,许是她看中了那个楚校尉呢?况且,我放在卫民军的探子传来消息,说那楚校尉之所以会臆症,全是因为段兄你的谋划。”说起这个,章铭便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那楚校尉到底是个女人,虽然治理军队是一把好手,但自从重伤醒来后,却见不得血,见血便发疯……”

“竟是如此?”段杰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禁问道:“怎会有如此怪症?”

“段兄你竟不知此事?我还当卫民军那几个半死不活的探子,是你故意放回去吓她呢。”章铭道:“据说那楚校尉以前还在东莱山的时候受过重伤,伤后醒来就变得不太对劲。那时紫竹寨与青龙寨是死对头,她便带人去抄了青龙寨的老巢,结果她在青龙寨杀了个人,当时就把自己吓傻,躲起来不敢见人,这事儿整个卫民军里的人都知道,据说从那以后,那女校尉便不再练武功,平时连剑都不敢带,整日就窝在营棚里,出门就得要侍卫陪着,晚上甚至不敢住营棚,躲在白家的客栈里……”

“如此,她被吓出臆症来……倒也能说通了。”段杰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到底是有些多疑,心里竟然生出了那样荒谬的想法,觉得是有人提前将这一切谋划——如若是有人能够将这一切都谋算到如此地步,那此人也未免太可怕了些。

遂展开眉头,道:“劳烦章兄派人注意一下天王寨的动静,若天王寨无异常,今夜你便配合着魏统领,举将卫民军拿下,把我萧段两家的人都救出来。”

章铭作为曾经的本县兵曹,与这些山寨里的头目多有往来,那天王寨早几年就只是个空名头了,虽然自号有千人寨众,但章铭一直很清楚,那些所谓天王寨做的坏事,其实都是他萧段两家借的名头,不只是他萧做两家,这些年魏统领在外‘寻宝’,也是借的天王寨名头。所以,大家都很清楚,那夜抢劫萧段两家的人,一定就是楚宁和她那所谓的卫民军。

所以,此刻听得段杰如此说来,章铭心里暗自嘀咕:天王寨能有什么动静?

但小心无大错,章铭还是派人出去查探。

就在章铭等人讨论着夜袭时,凤九卿、燕凌戈、白青夜、白青墨、霍蕴书、刘长贵、楚柔共计七人,也在楚宁的办公房商议。

“如今,白大当家与楚校尉都不在,那章铭想必也得到了消息,若是不出意外,想必他们会在今晚采取进攻。”燕凌戈道:“届时,卫民军分作两支,一支随白家部曲埋伏城内,一只随我那些江湖朋友在外策应。”

“报告统帅!”刘长贵突然道:“统帅大人为何肯定,那些贼军就一定要入城?若是他们先杀入我卫民军的营棚,该当何办?”

楚宁在卫民军议事的时候,都是让大家先说自己的想法,最后她再总结。但燕凌戈却与楚宁相反,她习惯了往下属心灌输自己的命令,所以,此刻刘长贵的反驳,让她显得有些难堪,只得僵着脸喝斥:“刘长贵!你只须听令行事便可!”

刘长贵令命回坐,心里却觉得非常不满,楚校尉在的时候,可从来都没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过话,整个卫民军的头目,也鲜少与下面的人这般说话。

蓦然间,刘长贵心中一震——那个年轻的女校尉,竟然已经在自己心中扎下如此深厚的根基了吗?那么,这个世间,除了那个楚校尉之外,还有哪个将主能够有如此胸怀,能够容得自己下属在面前滔滔不绝的放肆?要知道,在卫民军,管账的霍小娘子,可是敢把账薄往校尉脸上甩……

刘长贵心念未落,议事的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僵冷起来,白青夜适时打破僵局,道:“我这边有消息传来,胶东王府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共计派出步兵五百,骑兵一千,全是装备铁札甲的精税。”

“全部都是铁札甲?”燕凌戈豁然一惊:“不是说,铁札甲都是羽林军的装备吗?连边军精锐的装配率都不到一成,胶东王府怎么会有?”

铁扎甲的防护能力极强,普通的铁制刀剑根本就砍不动,而卫民军装备的全部都铁头长/枪,而她自己在天王寨训练的一千骑兵,所装备的武器,也只是普通的铁制环首刀马。

如此一来,单从武器装备而言,白家与卫同军,就已经输上了不只一筹。

在场众人,无不面色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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