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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结婚离婚都在这吧?等会去问清楚,免得以后离的时候找不到门路。”凌静妍转着眼珠,又极其刹风景地说了一句。

聂文远月光般皎洁的目光望向她,良久,一笑:“凌秘想得真周全。”

“没办法,老板无良,秘书做久了,总会得点职业病。”凌静妍摊摊手。

“所以是时候改行当聂太了。”

聂文远说完,也不再啰嗦,掏出签字笔,埋头填表。

凌静妍看惯了他工作的神态,就像此时,小小的签字笔在他手底游走出遒劲有力的痕迹,逆着阳光的侧脸线条柔和俊美,不过是基础的个人信息,他填得很认真,刷刷几笔,速度很快,但一丝不苟的气势,给人一种很庄重的感觉。

看到他停下笔,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本本,凌静妍才突然意识到他是来真的。

“喂,我家的户口本怎么在你这儿?”

“老丈人给我的,有问题么?”

老丈人这几个字,聂文远倒说得一点都不别扭,大咧咧地翻到凌静妍的个人信息页,照要求填写完有关内容,然后将另一份表格推到她面前:“赶紧填,人家要下班了。”

凌静妍揪着笔,狠狠瞪着他,仿佛看着杀父仇人,聂文远淡淡回望她,俊逸的脸上是惯常的表情,在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后,凌静妍的眼光软下来。

是啊,这不是她一直奢望的么?

她没想过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哪怕只是陪伴着他,远远看着他,心里就会那么满足。

哪怕他眼里没有她,心里住着别的女人,也许陪伴他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那又如何呢?

她本就没指望此生会得到幸福,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聂总,你想清楚,虽然你我都没把这张纸当回事,但娶了我,或许会成为你人生的一大污点。”卸下往常的尖刺,她心平气和地、很认真说。

聂文远笑了笑:“填吧,我愿意。”

凌静妍又深深地看他一眼,叹口气,低头拿起笔。

想开点吧,嫁给谁不是嫁,反正她也没指望一辈子,不合适就离,她真没什么可损失的。

半小时后,两人手中都多了一个小红本本,很小很薄,摸上去有种不真实感。

凌静妍没想到,一转眼自己就成了已婚人士。

“私事办完了,该办公事了。”聂文远不动声色地将他的那本小红本揣进兜中说。

“什么公事?”凌静妍还沉浸在领证的错愕中,有点回不过神。

“凌秘,你真是休息得够久了,把公司的事都抛到脑后了吧?”聂文远揶揄:“也好,反正你现在身份是聂太,真不想再出去抛头露面,就回家安心替我洗衣做饭吧。”

“鬼才替你洗衣做饭!”凌静妍的负面情绪成功地被他这几句话撩拨起来,刚有的一点感触全不见了,恶狠狠踩他一脚:“聂总,老年痴呆也是病,得早点治,我早就辞职了,您老忘了?”

“哎哟……”聂文远跳着脚:“你的意思是舍得赔我三倍的违约金了?”

“没问题,您记着,从以后的赡养费里扣。”

“凌秘,你很差钱吗?成天钱啊钱的,伤感情。”

“聂总,没办法啊,等你象我这样时就明白钱有多么可爱了,别跟我谈感情,伤钱。”

看着前面那抹俏丽的人影,聂文远摇摇头,行啊,升级了吧?拽了吧?刚领证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他似乎也习惯了。

还是带着凌静妍去了公司,见到她出现,舒毅见怪不怪地笑笑,“凌秘,来了啊。”好像她根本没闹过辞职。

凌静妍却有点不太自在,总觉得他那笑很诡异。

“等等,”聂文远想起一件事,拖着舒毅走到一边:“凌秘回来上班了,那个袁秘,你赶紧替我处理了。”

“喂,聂少,不带你这样过河折桥的,你不知道我当初找她找得多辛苦,而且莫名其妙就把她给炒了,一点都不符合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舒毅叫,心里却想自己真有先见之明,袁秘是他的远房亲戚,纯粹来打酱油的。

“那就给你当秘书吧,就这样定了。”聂文远掸掸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定地决定。

“说什么呢?”凌静妍皱眉,不是在讲她的八卦吧?

“没什么,”聂文远瞥她一眼:“凌秘,还杵着干嘛,拉下的工作堆成山了,还不赶紧去处理?”

凌静妍一愣……有这样翻脸不认人的么?

另一边,看过视频的凌元城有点遗憾,和他想象的内容很有出入,他越发厌恶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了,他多辛苦才安排这个大好机会啊!她却死人一样地躺着,看人家聂少在一旁蠢蠢欲动的,她却在那呼呼大睡,搞得聂少最后也没心情了。

真是蠢!

他恨自己一世英明,怎么就养出个猪脑子女儿。

不过,很显然聂少对这蠢女人还是很有兴趣的。

瞅着电脑屏幕,凌元城阴恻恻地笑了。

还真的积压了不少工作,凌静妍很快就忙起来,中途倒水喝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原本总围着总裁办公室打转,一口一声“远哥”叫着的岑笑淇怎么不见了?

快下班的时候,舒毅拿着几份合同找聂文远签,趁他低头翻看的时候随口问:“文远,你和凌秘什么战况?你们这是结束冷战恢复正常邦交了?”

“嗯,我们今天领证了。”

“嗯?”

舒毅一时没领会过来,聂文远将签完的文件抛过来:“我今天跟她拿了结婚证。”

舒毅的神情明显很吃惊,“你想好了?”

“要不要给你看看?”聂文远还真的去口袋里掏,然后甩到他面前。

舒毅感慨地捡起来,看着内页照片上严肃的两张脸,叹着气将小本本甩回去。

“恭喜你。”

“你这是恭喜的表情?”

“是啊,恭喜又一对恋人踏进婚姻的坟墓!”

舒毅说完瞅了聂文远几眼:“你们算恋人?”

聂文远抿起薄唇,拉开抽屉将小本本收进去,没吭声。

舒毅从大学起就和聂文远认识了,对他的事也略有所知,不过他对聂文远的爱情观不敢苟同,他觉得爱情不是说的而是做的,一对男女合不合适,需要灵与肉的双重契合,身体的碰撞才能激荡出爱的火花,费那么多精力去谈情说爱,简直是浪费生命。

所以,他老婆是他交往的第十任女友,也许是这个数字很圆满,也许是他累了,这个女人也合他的心意,所以在磨合半年后,他们就结婚了。

“既然领了证就好好过,凌秘也不错,你也是时候找个人娶了。”

聂文远怎么听,都觉得他的安慰有点悲天悯人的意味,就像医生对绝症患者说,你这病没什么,想吃吃,想玩玩,不要想太多,言下之间其实是说,既然你都得了这种病,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尽量吃吧玩吧,不要想着忌口,也甭想着省钱,反正你没多少天活头了。

他聂文远就是这种没有救药的,要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女人娶的货色?

他无语地白了舒毅一眼。

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外,凌静妍正在慢慢收拾桌子,之前她走得匆忙,是用快递将辞职书寄过来的,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公司也保留着她的位置,所以她的物品都还在,就连桌头那盆盆栽都是郁郁葱葱的。

她想,本来想一刀两断的,现在倒好,白天是伙伴,晚上是床伴,彻底和聂文远拴到一起了。

早知如此,她当初辞职搬家换号码又是为什么?

唉!

她叹了一口气,看见了提包里那本鲜艳的小本本,心想其实她根本没感觉有多大变化,她还是她,聂文远尽职的小秘书,在公在私,都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过,又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就像她会在这里发呆,恍惚的想象和他的新关系,思考今晚怎么过。

“凌姐,不下班吗?”公司几个员工路过她的办公桌,笑着跟她打招呼。

“哦,马上。”

“那我们先走了。”

“嗯。”

她瞅了瞅旁边紧闭的房门,以前她会去通知一声,问一下有没有什么事再下班,不过今天,她觉得还是悄悄地离开吧。

正当她拎起包准备往外走的时候,聂文远和舒毅也推门出来,见状主动叫住她。

“凌秘,你去哪?”

“回家。”

聂文远面无表情,舒毅却笑嘻嘻地走过来:“凌秘,这么重要的日子忙着回什么家,走,出去庆祝庆祝。”

庆祝什么?

她莫名其妙地瞅着聂文远,不过却被热情的舒毅推着出了公司。

坐到车上她才领会过来,原来舒毅是替他们庆祝新婚之喜。

原来聂文远把这事告诉他了啊!那么他就是没打算将这事瞒着别人——或许在他心底,还是有这段关系的……

凌静妍抿着嘴,说不清什么感觉。

吃过饭,一行人又到了碧海蓝天,Y市有名的夜店,装潢很气派,但消费也没有那么高得离谱,富人有富人的享受,穷人有穷人的玩法,算得上雅俗共赏。

他们抵达时,夜总会里已经很热闹了,几人早订了包间,舒毅叫来自家老婆,四个人一起进了包间。

舒毅的老婆茱莉是个中美混血,有西方人亮丽的五官,兼具东方人细腻的肌肤,看上去很漂亮。

舒毅夫妇一去就抱着话筒飙歌,两人选的都是些热情奔放,节奏感很强的英文曲目,之间少不了你侬我侬的秀恩爱,凌静妍在国外生活过几年,也听得懂,聂文远摇着一杯红酒,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看舒毅夫妇那里耍宝,唇角始终挑着淡淡的笑。

折腾了一阵后,舒毅扔下话筒叫:“喂,合着你们是来听演唱会的呀,记得买票啊,我们的出场费很贵的。”

“你唱吧,熟人一场,算我们个团购价。”聂文远笑。

舒毅拥着老婆,过来将话筒塞到他手中:“想得美,嘉宾上场,主唱需要休息了。”

聂文远无奈地站起来,正好下一首曲目开始播放,他瞅了眼液晶屏,轻轻哼唱。

“Ay/street

Ay/house

A/hole/inside/my/heart

Ilone……”

凌静妍是第一次听他唱歌,他的嗓音醇和低沉,不知是否凌静妍心理作用,觉得带着股挥之不去的忧伤。

这首《MYlove》表达出的是一种既甜美又苦涩的情感,凌静妍瞅着聂文远专注的侧脸,心想他的心里是否被这首歌所牵引,正思念某个人呢?

oh/my/love

Im/holding/on/forever

Reag/for/a/love/that/seems/so/far……

呵……

我始终坚持着,得到一份爱却是哪样遥不可及,凌静妍端起面前的饮料抿了一口,心想,这歌词写得真好。

“凌小姐,听说你和聂少今天结婚了,”坐在她一旁的茱莉说:“恭喜你们。”

“谢谢。”她凉凉地想,连我自己都不知喜从何来呢。

“聂少是个很好的男人,你很幸福。”

“我知道!”她微笑。

闻言舒毅不满地抗议:“茱莉,他能比我还好么?难道你就不幸福?”

“一边去。”茱莉笑着将他推得远远的,挨着凌静妍开玩笑:“你别理他,迈克在公司总是勾搭小女生吧?”

迈克是舒毅的英文名,凌静妍闻言笑:“你可别冤枉他,舒助理在公司不知多检点。”

“得了,你少替他打马虎眼。”茱莉中文说得挺不错的,咬着凌静妍的耳朵悄悄说:“认识他之前我就知道,他以前的女友多得可以组成一支足球队了,我的几个好友都是他的前女友,连他们曾经上过几次床我都知道。”

“那你还嫁给他?”以传统的眼光看,凌静妍觉得不可思议,不过随即笑了笑:“那都是以前嘛,这只能说明舒助理很有魅力,可是这样的男人,不也被你征服了不是吗?”

“那是,既然他有眼光娶我,说明我是最好的!”茱莉自信地拂拂卷发:“男人嘛,哪有不花心的,让他婚前玩够了,婚后自然就老实了。”

凌静妍笑笑,那如果一个男人从来不花,始终只为一个女人痴情呢?那他就是一个可靠的男人么?

可是,他的心再也不会分给别人。

她和茱莉不算熟,可对方过来找她谈了这么多体已话,凌静妍隐隐觉得,可能是对方听到她和聂文远的事情,找机会开导她的,让她不要介意聂文远的过去,不过鞋子舒服与否只有穿的人清楚,旁人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之间的真相呢?

聂文远唱完后,凌静妍也上去飙了几首劲爆的,听到她用声嘶力竭的嗓音唱出那些跑调的节奏,舒毅捂着茱莉的耳朵提议玩点别的。

他将桌上的空酒杯全注满酒,一字并开说:“我们来玩jenga,输的人可以选择自罚三杯,也可以选择吻在场的任何一位异性。”

在场不过两对男女,难不成舒毅愿意有人亲他老婆,或者在他老婆面前表演激情秀吗?聂文远也不像有那种癖好的人,所以这明摆着有阴谋,不过……聂凌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同意了。

jenga是一种积木游戏,纵横着叠起来,从非顶层抽出一条,然后置于顶层,依次循环,谁先把积木弄倒就算输了。

“老公,不行了。”

第一场,当轮到茱莉的时候,积木堆被叠得奇形怪状,看上去摇摇欲坠,茱莉围着茶几打转,不知从何下手。

“宝贝,谁说你老公不行了?看我的!”舒毅色色地说。

“阿毅,游戏不允许作弊吧?”聂文远揶揄。

“我们夫妻一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有问题?不爽你也作啊!”舒毅白后者一眼,但当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木条后,积木层摇晃了几下,倒了!

“我早就说你不行的嘛,看你,出丑了吧?”

“宝贝,你知道轻视老公的后果是什么吗?”舒毅邪笑,然后旁若无人地勾起茱莉的脸来了个法式热吻。

听他们亲得滋滋有声,凌静妍都难为情地移开目光,当事人却若无其事地松开,然后重新叠起积木:“继续。”

然后舒毅又输了一场,他当然还是不要脸地选了秀恩爱。

第三轮还没一会儿,凌静妍使的劲大了点,不小心弄倒了积木。

“亲嘴亲嘴!”舒毅叫,凌静妍没理他,走过去拿起酒杯。

是那种高脚玻璃杯,舒毅每杯都倒了大半盏红酒,度数不算高,三杯灌下肚也不是好受的,她一口气干掉一杯,舒毅在一旁叫:“凌秘,你这是何苦呢?难道文远的滋味还不如这杯酒……”

聂文远冷冷剜他一眼,这丢人的事,需要你多嘴吗?转过脸,凌静妍三杯酒已经下肚,可能喝急了点,在那里小声咳着,他的眸光更沉了。

舒毅又输了一场,叹气:“文远,总是羸你好意思吗?”

“我是成全你,看你乐在其中。”

话音未落,凌静妍又碰翻了积木。

“运气真差。”凌静妍自嘲,过去拿酒杯,然而手刚碰到玻璃边沿,手腕被人捉住了。

抬眼一看,聂文远面无表情地瞅着她,漆黑的眸子被包房的灯光映得特点亮。

“怎么了?”她一怔,然后笑:“聂总你想替我喝?”

聂文远没说话,凌静妍唇上一凉,一张唇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覆了过来,舒毅随即发出爱昧的怪叫,夹杂着茱莉的笑声,不过她都听不清了,因为她的大脑倏地一片空白,眼前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瞳仁。

聂文远很快就松开她,表情不变地走到茶几旁:“还玩不玩?”

“玩,正到妙处呢!”舒毅笑,看他安排得多好啊,这根不解风情的木头不是很快就亲上了。

当几人从包房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凌静妍琢磨着自己打车回去,被聂文远叫住了。

“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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