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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衣时,林宛白察觉到傅踽行体温很高,高的吓人那种。

换衣服之前,她给他擦了一下身子,至于下半身,还是让老医生帮忙了一下。换好衣服之后,她就坐在旁边,老医生出去给他弄药。

这医生似乎是个中医,屋子里全是药材的味道。

不过看他医治人的手法,似乎治疗这种枪伤很熟练似得。

林宛白也没多想,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就算多想也没用,只能求靠人家。她看着床上昏迷的男人,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她竟然想趁机逃跑,趁着他昏迷不醒时,离开这里,若是等他醒来,到时候被他带回去,又会被软禁起来。

反正现在对她来说,哪里都是陌生的。

自由自在的活着,总比被他带回去继续软禁起来的日子要好过一些吧?

她正想着,老医生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呐,这是我女儿的衣服,看你也不胖,应该能穿,你把身上衣服换下来,免得着凉了。有多一个病人要我照顾。"

老医生这一张脸,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严肃。

林宛白扯了下嘴角,接过衣服,千恩万谢后,去了旁边屋子换衣服。这老大爷也算是贴心,内衣裤都给她准备了,这会也没得嫌东嫌西,她把衣服换下来,出来的时候,看到门边放着一盆热水。

摸了摸潮湿的头发,便朝着门里喊了一声,"大爷,还有多余的热水么?"

"旁边热水壶里都是。"

她想了下,便准备洗个头,洗头的时候,捧着额角传来钝痛,看来那一下撞的着实不轻,她简单洗过头,老医生已经给她准备的毛巾和吹风机。

她又进屋子里把头发吹干,当下整个人就舒服了不少,只不过没洗澡,身上还有一点海腥味。

整理完一切,她又进了诊室。老医生给她递了一碗中药,"喝下去。"

她摇头,"我不用,我好着呢。"

"喝了,以防万一,我瞧你这面色,体虚,体质也差,现在看着没事儿,过不了一个晚上就得生病。"

见他坚持,林宛白只得接过,她最讨厌喝中药,之前为了调养身体,每天都要喝好几碗,她都喝吐了。她都有心理阴影了,之前还有蜜饯糖果,现在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生喝,她眉头打了结。

老医生回头时,只见她仍然端着药碗站在那里不动,轻笑一声,指了指旁边柜子,说:"那里我还留着两块糖,吃合着药一块吃了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按照老医生的指使,在柜子里拿了两颗糖,先吃一颗,然后一口气把药全部吞了,喝完之后,又塞一颗进去,这样稍微好一点。

"你们这是私奔,还是逃命啊?是小两口?"

林宛白犹豫几秒后,说:"不是,我们是兄妹。在海上遇险,福大命大,冲上了岸。"

老医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给傅踽行弄完以后,给林宛白讲了个故事,关于这个村子的故事。

他们这个村子啊,比较特殊,原本这一块是没有村子的。

后来,有一伙人像他们两个一样,在海上遇到了点事儿,福大命大冲到了岸上,那一批人醒来以后,在树林里走来走去,如何都走不出去,像是鬼打墙一样,与世隔绝。

就这样足足绕了一个星期以后,他们决定暂时找个地方落脚,结果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发现了一个空了的村落。里面的房屋老旧了一点,但挡风遮雨是没有问题,而且这些房屋里头,还存了各种工具。

人只要想活下去,就一定能够自给自足。

所以,这批人就这样在这村落里住了下来,所幸这周围环山,物资丰盛。他们仿佛回到了原始年代,后来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之下,倒是找到了出路,可是以他们的身份,这隐藏那么深的村子,反倒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反正出去以后,也是东躲西藏,倒不如在这里,远离了城市,谁都管不到。

如此一想,他们就决定留下来,偶尔出去采购一些必需品,买了一些苗子回来,自己种田种菜,再者这里距离那片荒芜的海岸很近,还可以大鱼,偶尔也能在山上捉到一点野味,就是少了娱乐而已。

正好他们这批人里头。有四五个女人,如此,男人们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生孩子了。

再后来,这个片神奇的海岸,还被冲上来不少人,皆是幸运的存活下来。

有些人就留在这里生活,有些人就按照老人给的指使离开这里。

渐渐的,这个曾经已经空了的村子,竟然也住满了人,大家都成了村民。

自己选出了村长,形成了体系,再往后,村长就带领大家一起,把旧屋子翻新,村子里最高的房子就三层楼,算是大户人家。

大部分都是一层楼,自家门前修个院子,类似东北农村里那些房子的结构。

总归是开放的,自己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老医生这边的房子就简单很多,统共三间房,旁边有个棚,就院子大,放着各种架子,晒着许多药材。这些药材,都是他自己在山上找的。

他说:"这里就是个世外桃源。"

林宛白听出了一点猫腻,那些在海上遇事儿,被冲上岸的幸存者,恐怕都不是普通人。他们会自愿留在这里,是因为安全,不怕被人找到。

她脑子里瞬间想到的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

真的看不出来,刚才她碰上的两个中年男人,看起来都那么质朴,长着一张老实的脸,怎么都跟罪犯挂不上钩。

还有眼前这位,留着一撮白色的胡须,怎么瞧都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医生,要说他们都是坏蛋,她真没法相信。

老医生看过去,林宛白立刻垂了眼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老医生说:"在这里住久了,你很快就会忘记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住在这里会失忆?"

他轻笑,"不是这个意思。每一个坏人,并不代表着他一开始就是个坏人,人之初性本善。既然到来这里,等于生命重新开始,人之初性本善。"

林宛白似懂非懂,但也没有追问。

老医生起身,将毛巾递给她,说:"给他擦了擦,一会那碗药也给他喂了。这烧再不退,脑子要烧坏了。"

"老先生,您的意思是,这个地方一般人找不进来,是么?"

"是。你们来到这里,说明你们与这里有缘。当然,你若是想出去,我可以给你指一条道,让你顺利离开这里。"

他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出去了。

那一眼,让林宛白心里咯噔了一下,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似得。

她拍拍胸口,愣了一会,才开始给傅踽行擦身子,给他物理降温,等时间差不多,就给他喂药,但喂不进去,她想起来刚才老医生是用了个竹筒子给他喂下去的。

左右扫了一圈后,在桌上看到了那个竹筒子,她把傅踽行安置好,拿了竹筒子过来,适量的插进了他的嘴里,然后慢慢的往下灌。

虽然流出不少,但也喝进去不少。

他大概是呛到,咳嗽了起来,林宛白立刻停止,看到他睁了一下眼睛,很快又闭上,再次陷入昏睡。

连着两日,林宛白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得空的时候,会摸到海岸边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余之和柯念。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傅踽行的烧在第三日的时候终于褪下去,伤口在医生的照料下,也逐渐好起来,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怖。

第四日,傅踽行有醒来的迹象。

这一日,林宛白之前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逃走,好像本能一样,趁着傅踽行不省人事,立刻离开。

逃的远远的,就算不知道该逃到哪里去,也一定要跑。

她双手抵在膝盖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傅踽行的脸,就在她准备走的时候,原本纹丝不动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并且猛地坐了起来,像是梦到了什么令他痛苦不堪的事儿。

林宛白下意识的跟着站了起来,转身就想走。

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捏得很紧,非常用力,她惊呼一声,立刻喊疼,"你要命了你!抓这么用力,手骨都要给你捏碎了!"

"老婆!"

她一愣,虽说法律上是,但她失忆了,不适应这个称呼,"你,你别乱叫。"

"你不是我老婆么?"他的语气是疑问。

她看向他,对上他茫然的视线,顿了顿,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我不是。"

"不可能,你一定是。我只记得你,你一定是我老婆。"

"什么意思?什么你只记得我,你说什么?你知道你是谁么?"

他眨了下眼,"我是谁?"

"啊?"林宛白不可置信,什么鬼,他失忆了?还是发烧把脑子烧坏?

可是,要说是失忆,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反倒还记得她是他的老婆,这是什么毛病!

不是在耍人吧?

"傅踽行。你不要闹了!"

然而,他一脸的茫然,不像是装的,"我叫傅踽行?"

林宛白挑眉,瞧着他白痴的样子,暗笑了一下,说:"不是,你叫臭狗屎。"

傅踽行眉头一皱,不可置信,"臭狗屎?"

林宛白一本正经,"对。"

"有人姓臭么?"

"怎么没有?在这里就有,就是你,独一份。"

他默了一会,又看了看她,片刻之后,选择相信,"你是我老婆,我相信你。"

林宛白忍住了笑,目光瞥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说:"放开,我手疼,你是打算要我骨折么?"

他立刻松开了手,想了想,又迅速的抓住了她的衣角,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孩,说:"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去给你倒水,你听听你这嗓子,你说话不难受啊?"

"不难受。"他用力的咽了口口水,显然是难受的,但比起她要走开,还是难受着吧,也不是那么难忍。

林宛白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见扯不掉,又看向他,"放开,我就去倒个水,我不出去,你看水壶就在那里,就三四步而已。"

她耐着性子哄骗。

那水壶是空的。

傅踽行依然不松手,连臭狗屎都信,怎么要他放个手那么难。

他就那么眼巴巴看着她,像一只小狗。

林宛白想了想,做出生气的样子,"你放不放手?你要是再不放手,我生气了!你有本事就天天不睡觉看着我,你一旦闭眼,你就再找不到我!"

"那我就不闭眼。"

林宛白被他的坚定弄的哭笑不得,也不动了,直接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说:"行,那我们一起不睡觉不吃饭,就坐在这里,一起等死,行了吧?"

"我,我不想你死。"他抓着她衣摆的手开始松动,"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怕你,怕你把我丢下了。"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感觉。"他直直的看着她。

"不会,你坐好,我去给你倒水,你这嗓子我听不下去了。"她握住他的手,想了下,还是用软的,轻轻摸摸他的手背,"乖,姐姐我不会丢下你的。"

"你是我老婆,不是姐姐。"

"我不是你老婆,我是你姐姐。"

不等他说话,林宛白捂住他的嘴,"行了,别说话了,难听死了。"

在他愣神之际,她立刻抽出自己的衣服,然后快速的走出了屋子。

老医生坐在椅子上熬药,手里摇着扇子,晒着太阳,像是睡着了。

她回头往屋内看了一眼,只见傅踽行已经从床上下来,不过没起身,是探着头,眼巴巴的往外瞧,视线锁在她的身上。

"老先生,他醒了。"

她一边去厨房拿杯子,慢吞吞的倒水,说:"但他好像失忆了。"

老医生睁开眼,倒是并不惊讶,像是意料之中,点点头,说:"知道了。"

林宛白不由的吐槽,"现在好了,两个失忆人士,要怎么弄。"

她一边说,一边端着水进去。

傅踽行见她进来,立马露出了笑,他身子还未完全好,脸色惨白,嘴巴干裂,这么一笑,把嘴唇都笑裂了,嘴唇上立刻出血,特别的显眼。

这笑有几分傻气,真的狗。

林宛白走过去,把杯子递给他,"喝吧。"

他接过,"谢谢老婆。"

这老婆倒是喊的很溜嘛,"说了我是你姐姐,你还叫老婆!"

"不会的,我相信你是我老婆。"

"为什么?"

他看她一眼,那眼神有点羞涩,说:"反正我可以肯定,你绝对是我老婆。"

他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

这会,老医生端着药碗进来,笑眯眯看着他,说:"虽然比我预期的晚一点,但好歹也醒过来了。"

林宛白站到一旁。

老医生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把药碗递过去,傅踽行用双手捧住,咕咚咕咚又是一口气喝完,林宛白猜测他可能是饿了,昏迷这几天,林宛白就给他喂了一点米汤。

他喝完药,往林宛白身上扫了眼,又对着她傻笑,眼神里充斥着欢喜。

林宛白咳了声,说:"老医生,他到底怎么回事儿?是脑子烧坏了,还是怎么的?"

老医生给他把脉。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说:"应该是暂时性失忆,可能过几天就会想起来。"

"是不是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不会。"老医生笑笑,"会想起来的。好了,我去弄点吃的,你照顾他好好休息。"

林宛白拉住老医生,说:"我去吧。"

"算了,之前让你弄,差点没把我厨房烧了,你还是好好在这里照顾病人吧。"

说着,老医生就出去了。

傅踽行很是高兴,拍拍旁边的位置,"老婆你坐这里,要不你躺床上。"

他说着就要下来,林宛白连忙制止他,"你躺着别乱动。"

他又问:"你冷不冷?"

"我不冷。"

林宛白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仔细的瞧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除了欢喜,什么都看不到。她坐下来,拖着下巴,最后看他一眼,就别开了头。

"老婆,你不高兴么?"

"说了,我不是你老婆,你干嘛一直叫?!听不懂人话啊。"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儿,你生气了,所以不愿意承认你是我老婆?"

她默了一会,又转过身,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看他,"傅踽行,你最好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你失忆就失忆,失忆难道不该是把什么都忘了么?怎么着,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偏偏就认定了我是你老婆呢?谁给你的勇气?"

"我就说嘛,哪有人叫臭狗屎的,这一定是捡来的孩子才给取的名字。"他笑呵呵的,"老婆,你可真爱开玩笑。"

林宛白瞪着他,不说话了。

傅踽行伸手握住她的手,乖乖的说:"老婆,我错了,对不起,求你原谅我。我以后绝对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儿,以后你要我去东我绝对不敢往西,你让我往南我绝对不会往北,你让我坐着我不会站着,你让我站着我不会躺着。只要是你想要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去帮你得到,只要你开心,我坐什么都行。"

"老婆,你就是我的命,你要是抛弃我,我命就没了。"

林宛白目瞪口呆,他脑子好的时候,从来没说过这种话,现在脑子有问题了,这土味情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分明就是在耍她吧!

她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不轻不重,说:"你这脑子啊,果然是进水了。"

"不是,我脑子里只有你,没有水。"

他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用力一拉,把她拽进了怀里,动作那个利落,他牢牢抱住她,说:"你是我的唯一。"

林宛白挣扎,撞到他左肩上的伤口,他闷哼了一声,却还是不松手,牢牢抱着。

一直到林宛白看到白色绷带染了血,她才停止动作,"抱够了没有?"

"再一会,马上就没力气了。"

果然,几分钟之后,他就支撑不住,松开了手。

林宛白扶着他躺回去,跑去厨房找了老医生,他见着情况,自然少不了责备,"再有一次,我就把你们两个扫地出门,我不浪费药材,明白了么?"

傅踽行说:"是我的错,你要骂就骂我,跟我老婆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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