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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槿去寻蔺君泓的时候,是蔺时谦亲自把她送过去的。
不过,自打蔺时谦写了那个字后,两人间就一句话都未再说过了。毕竟心里藏着心事,元槿到底没法如寻常一般谈笑自若。
直到和蔺君泓碰面后,元槿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这如释重负的模样太过明显,不只是蔺君泓,就连一旁的徐太妃都发觉了。
徐太妃看了元槿一眼,望向蔺时谦,说道:“槿儿很怕王爷?”
她口中的王爷,自然不是儿子蔺君泓,而是定北王蔺时谦。
虽然她在望着蔺时谦,不过蔺时谦已经别开了目光望向别处。
听闻徐太妃的话后,一向温文儒雅待人和善的定北王罕见的不发一语,显然是不想多说什么。
蔺君泓知道这位皇叔和太妃性子不和,倒是没觉得有甚异常。
不过元槿却下意识的往蔺时谦处看了一眼。而后快速的收回视线,低垂着眉眼答道:“王爷威名远播,我一向敬重王爷。”不说怕也不说不怕。
这个和稀泥的答案显然让徐太妃十分不满,故而轻嗤了声。
只是大家都在场,徐太妃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便让两人走了。
蔺君泓离开的时候,与蔺时谦低语了几句。但也只有极短的时间而已,两人便也道了别。
元槿和蔺君泓如之前来皇宫时候一般,相携着一同往外走,看上去没有半分的不妥。直到上了自家的马车,蔺君泓方才放松下来,斜斜的倚靠在车壁上。
他并未露出太多的疲态,只是闲闲的靠着车子而已。偶尔合目小憩一下,片刻后复又睁开。
但是元槿知道,若他不是难过的厉害了,断然不会这般合目休息。
元槿忙挨着他坐下,想要扶了他靠在她的肩膀上。想了想后,又弃了这个打算,转而在一旁坐好,而后拉了他躺倒在她腿上歇着。
未等她做成这事儿,蔺君泓已经发现了她的打算,当即拒了,笑道:“不用这么担忧。我没事。”
元槿也不反驳他,只是抚了抚自己的一角,让衣裳的边缘摊开的更为柔顺些,“我不过是让你躺着而已,你也不肯了?是不是怕离得近了我会发现你的伤处其实已经恶化了?”
“哪有恶化。”蔺君泓哭笑不得,“顶多痊愈的慢一些罢了。再说了,就算已经恶化,有你给我包的那些防水纸在,到底是没有大碍的。”
听了他这话,元槿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只要伤口没有恶化就好。
想必他是累着了。毕竟刚刚受伤,身体亟待恢复,这样来回折腾着,谁也受不住。
思及此,她再不和他绕圈子,当即态度强硬的拉了他躺倒,让他枕在了她的腿上。
“睡一会儿吧。”元槿轻抚着他有些发凉的手,拿出帕子来给他慢慢拭去额上的细汗,“到了我叫你。”
蔺君泓初时不肯。
元槿索性就侧了侧身,将他肩膀以上都半搂在了怀里。
躺在她的怀抱里,周围都是熟悉的她的恬静的气息,即便端王爷再怎么忍着强撑着想要保持清明,最后也无力抵挡,无法克制的慢慢的沉入了黑甜梦乡。
若是往常,看他睡的这样好,元槿少不得要让人将车子往四周赶着在城里绕圈子,好让他多睡一会儿。
可是如今太后她们已经起了疑,如果蔺君泓这个时候的疲惫被人发现,少不得又要惹上麻烦。
元槿索性早早的让人快马加鞭去府里通禀。门房的人不住的留意着街上状况,一看到自家王妃的车子过来了,就赶紧卸下了门槛打开大门。
然后车子一路畅通无阻,连个停顿都不需要,就这样一转弯便驶了进去。
只要进了端王府,便再没了需要担忧之事。
元槿让车子缓缓停在了空地上,她则维持着之前半揽着蔺君泓的姿势,一动不动,好让怀里的少年能够多睡会儿。
马车的嘚嘚声歇止了后,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元槿前一晚因为担忧蔺君泓和照顾蔺君泓,并未睡好。如今放松下来,她渐渐的也有了点瞌睡的感觉。不知不觉的,就靠在车壁上也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床上。
元槿看着熟悉的帐幔,一时间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滞了一会儿后,方才想起来今日的所有事情。而后想起自己之前应当是在马车上。
她赶忙下了床,披好衣服趿着鞋子出了门。
刚走到外间,便看见了正在窗边看书的蔺君泓。
他显然已经洗漱过了。之前上的那些妆容已经尽数不见,如今脸上的苍白毫无遮掩,一眼便可望见。
元槿静静的站了会儿,就听他说道:“怎么不过来?莫不是远着点看更好看?”
他这半带着调笑的语气让她忍俊不禁。
元槿眉眼弯弯的走了过去,说道:“自然是远着点更好看。不然瞧见你这脸色不佳的样子,我恨不得让厨里即刻端十碗红枣汤来让你一口气全部喝下。与其东西端来了你不肯喝我受挫,反倒不如只这样看两眼,其他不多想,仅过过眼瘾就做罢。”
蔺君泓知晓她这“十碗红枣汤”的话不是说着玩的。
自打看到他流血受伤,她就将入口的汤羹都换成了补血益气的。
刚才她站在门口的时候,虽然他没有直接回望过去,却在翻着书页的时候看到了她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心疼。
蔺君泓轻笑着摇头。
这小丫头,明明关心他,非要说的那样语气不善,也不知道像谁。
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身边的女孩儿低哼道:“别想了。自然是像你。”
蔺君泓挑眉望了过去,静静的看着元槿拨弄着旁边的炭火盆子,一言不发。
元槿显然是知道了他的疑问,边手中动作不停,边道:“邹家都是实在人,没有那么油嘴滑舌的。哥哥们都说,自从我嫁过来后,旁的没有长进,嘴上功夫是愈发不得了。”
蔺君泓莞尔。
他放下书册,放轻脚步走到她的旁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蔺君泓自小习武,放轻脚步的时候,落脚的时候声音极轻,元槿根本察觉不到他的靠近。
直到手被他握住了,她方才惊觉。先是怔了下,又赶紧起身扶住他,语气急切的道:“站起来做什么?好好坐着。有什么事我过去就成。”
蔺君泓忍不住扶额叹息,“不过是个小伤而已,你不必如此紧张。”
说着,他拉了她探到他的衣内,碰触他刚刚已经由大夫重新包扎好的伤口,“不信你看看。其实比早上要好了许多。”
元槿迟疑着将他衣襟拉开了一点点。
虽然有纱布隔开,看不到他的伤口如何。不过,看他的精神和说话的语气,都已经恢复了不少,比起早晨离开的时候还要强一些。
元槿这才松了口气,和他手牵着手一同往桌边行去。
直到走到位置上坐下,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其实这个时候,若是寻常,元槿少不得要问他一句自己怎么从车子上到了床上的。
这一回她怎么过来的,他不主动提,她就也不打算再问。
无需多言,一定是他亲手抱回来的。自从她嫁了他,他素来不准旁人抱她。即便是孟妈妈她们,也只可在不得已的时候偶尔为之。
如果元槿问出口,他定然会照实说的。但元槿知道,自己听了那个答案后,少不得要埋怨他几句。埋怨过后,她再心疼他,却也无法再将时间倒回去阻止他了。结果,白白的让他做了好事之后,还要受了她一通说。
与其那般,倒不如将这件事放在心里,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思及此,元槿的心里是非常自责的。若不是她睡着了,想必事情就不会到了这一步。也不知道抱她过来耗去了他多少气力……
蔺君泓一看她这纠结的模样,就知道她在顾忌什么事了。
他轻笑着轻叩了下她的额,笑问道:“怎么?后悔睡着了?”
元槿没料到他没提之前的那种种件件,反倒是直截了当的说起了这个。愕然之余,也只得点了点头,说道:“是。若非我睡着,你就不必这样再累一回了。想必伤也能好的快一些。”
“话也不是这样论的。”蔺君泓笑着拉了她在一旁坐下,“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你睡着了,不想惊动你,就又睡了会儿。谁知多睡的那一会儿起了大作用。再次醒来,精神好了许多。今日进宫造成的精神不济已然不见。不然的话,我也没有那力气抱你回来不是。”
元槿明知道他是在刻意安慰她才如此说,还是不由得勾了唇角。
她斜睨了他一眼,哼道:“净会胡说。”
“哪有胡说?”蔺君泓揽了她到怀中,轻轻吻着她的额,说道:“是真的。”
元槿便也不再辩驳。
他既是用心来宽慰她,她就也不再多辩驳。
反正他对她的好,一点一滴她都用心记住,这就成了。
元槿知道蔺君泓受了伤不宜多喝茶,就起身去旁边倒了一杯清水。待到他喝下后,方才与他说道:“其实今日我和皇叔往陛下那边去的时候,倒是听闻了不少事情。”
蔺君泓知道她的性子。
这样主动提起来这样的事情,想必是不会简单的了。
他将手中的空杯搁到一旁,握了她的手说道:“听闻了什么?不妨说与我听一听。”
元槿想了想,先将蔺君淙和蔺时谦谈及的那些朝中事情说与了蔺君泓听。
蔺君泓慢慢听着,视线渐渐挪到了捎着炭火的炭盆上,久久不语。
元槿晓得,他这是在认真思量着这些问题。说完之后,就没有即刻去打扰。
而后她将蔺时谦和蔺君泓关于先帝驾崩前的那些“对不起”的话讲了。
蔺君泓显然没料到有这一出,眼神瞬间有些恍惚,而后低喃道:“竟是这样?”
他沉吟半晌后,转向元槿。看到她眉目间凝着的忧虑,问道:“是不是还有些旁的什么事情。”
“是。”元槿知道这个消息说出口,他怕是一时间无法去细思之前的那些问题,故而将这事儿放到了最后和他提起。
“皇叔说,你要想寻那个东西,去找这个人。”
她握住蔺君泓的手,写了个“顾”字。
蔺君泓的手蓦地一颤,不敢置信的问道:“顾阁老?”
“我也不知道。”元槿摇了摇头,“皇叔没有多说。”
她不敢妄下定论。
顾家并非只有顾阁老一个人。
虽然她发现那个“顾”字后第一反应也是顾阁老,但她并未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元槿相信,蔺君泓一定能够明白蔺时谦的意思。
蔺君泓沉默许久后,点了点头,与元槿道:“下一次槿儿见到皇叔后,替我谢谢他。”
这事儿蔺时谦并未亲自和他说,显然也是在顾忌什么。
既是如此,他亲自道谢,反倒是不如“经手人”元槿替他道谢来得好。
元槿晓得其中的弯弯绕,便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她站起身来,笑问蔺君泓:“不知道王爷这时候要唤谁进来?繁盛或者是繁兴?”
元槿知道,听闻这个消息后,蔺君泓定然要做一些安排。故而她想,他会不会要让沉稳的繁盛和繁兴来行事。
谁料蔺君泓考虑过后,却是选择了大大咧咧的繁武。
元槿不解。
蔺君泓笑说道:“繁盛固然是够沉稳,不过有时候太过沉稳了些。反倒不如繁武,剑走偏锋下许是有些意外惊喜。”
听他这话,元槿忽然觉得,蔺君泓要寻的人或许不是顾阁老。
但这些不是她该多管的。
元槿笑着点了点头,又叮嘱了蔺君泓几句,再给他倒了一杯清水放到了他的手边,这便出屋去叫繁武去了。
出乎元槿的预料,蔺君泓这一次倒是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来安排事宜。不过是叮嘱了繁武一番,约莫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也处理妥当。
这让元槿稍稍放心了些。最起码,这说明蔺君泓十分关注的那个东西不似她以为的那么难以取到。想必蔺君泓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或许是东西有了着落,心里头的担忧少了许多,元槿这一晚睡得还算安稳。
除了初时和蔺君泓争执了许久、最终不得不依了他和他同床共枕外,元槿也只刚开始的时候怕碰到他的伤口、小心翼翼的硬撑着让自己醒着。后来看蔺君泓睡着了,她便也沉沉睡去。中间再没有醒来过。
一睁眼,天已经大亮。
元槿前一天已经和蔺君泓商议好了说法。这天一大早,她就遣了人去宗人府给蔺君泓告了假,美其名曰:染了风寒,需要在家静休。
一天两天就也罢了。接连三四天都还如此,就有人坐不住了。
太后遣了人让元槿进宫,细问此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关切问道:“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回到家里就病了呢?”
听闻了太后的问话后,元槿显得很担忧,也很为难:“当天回去就不太好了。这些天一直不见好转,只得告假。”
太后眸中闪过厉色,语气和缓的问道:“怎么会这样。大夫可曾说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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