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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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君视力极佳，在颜柏深左侧坐下来时无意中瞥见他的下颌角处有一块淡淡的淤青，极淡极淡，似是被刻意遮掩过，若非近距离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极其无聊且坏心地猜想，他是不是用了遮瑕膏？也许听他们讨论颜杜两家的订婚事宜实在无趣得紧，这样想着，她忍不住悄悄侧头多看了他的下颌角一眼，不料被他捉了个正着，他微微眯着眼望着她，似笑非笑。

颜柏深的眼睛深邃如同宽广的夜空，他看人的时候那双眸子锐利警敏如暗夜幽林中的饿狼，每每令人胆战心惊。但颜君总觉得，当他微微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很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慵懒而闲适，却无法掩饰天性中的精明与算计。从女性的审美角度看来，这样的他最迷人。不过，她为什么要从女性的审美角度来看他？

“恭喜，发布会很成功。”他突然在她耳边低声道。

他的嗓音清亮中夹杂着低沉暗哑，如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仿若来自午夜的温柔呢喃，十分动听。颜君的心颤了颤，不明白他三番四次莫名其妙的示好是拉拢，抑或是麻痹她的一个陷阱。毕竟，他们的利益相冲不是吗？

“谢谢。”她顿了顿，“你现在看起来很像一只狐狸。”

这是第三次，她用狐狸来形容他。他不由得反省，他的精明就表现得这样明显？短暂的沉思过后，又为她端着一本正经的姿态说出这样讥诮的话而感到好笑，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觉地就扩大开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愈发似个老奸巨猾的狐狸。

心情正愉悦间，他发现杜希臣那小子虽然极力克制，那隐忍的眼神却好几次装作不经意地扫过颜君，他顿时觉得不满起来，有种所有物被窥视的愤然。为转移注意力，他又调侃她一句：“难为你的定力。”

“承让，彼此彼此。”颜思雅与杜希臣的结合，对他来说无疑是不利的，等同于他的敌人多了个强有力的后盾。

“他不错。”他毫不在意道。

这一句话说得隐晦，但颜君明白了。他是说杜家实力虽不容小觑，杜希臣却不足为惧，他根本不看好他，如同她看不上颜思思这样的对手一般。

颜君不这样认为，杜希臣比颜柏深年轻，或许比起颜柏深他终究稍逊一筹，但的确也有几分能耐，绝对没有他所言这般不堪一击。这个男人该是有多么自信啊，她这回倒是发自内心地笑了笑，道：“拭目以待。”拭目以待，看你怎么从老爷子手里夺得一切。

他禁不住望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并无一丝挑衅，而是漫不经心地说出这么一句“拭目以待”。他从很早以前就隐隐约约洞悉了她的意图，她好像并不留恋颜家的一切。然而，究竟是不留恋到怎样的程度，才能轻描淡写地对着一个觊觎着整个颜氏的人说一句“拭目以待”？

晚宴过后，颜其慎把颜君叫到书房里，开门见山道：“颜君，回颜氏。”

颜君对此不意外。其实她明白老爷子的良苦用心，颜思雅已经在颜氏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有何宁为她积攒下的人脉，有颜柏宏护着她，而颜君什么都没有，他不希望她输在起跑线上。颜君的才华令人惊叹，颜思雅的实力未明，但正是未知，才更令人难以驾驭，因为你永远探不到对方的底限。

所以，他如此思量完全是出于对颜君的爱护。

为免激怒他，她没有立刻推拒，垂着眼睑问到：“您打算把我放到什么位置？”

这个问题他恐怕早就反复斟酌过，却仍旧沉吟半晌，方语重心长道：“颜君，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要了解自己的实力，了解自己的价值，因为这些东西是你和别人谈判的筹码。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必拿出谈判桌上那一套，只要你记住你姓颜，你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让我想想。”良久，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