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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枯竹禅师所点的菜色被小兵们端了上来,三藏便与他席地而坐,把酒言欢,其乐融融。三藏夹了块牛肉丢进嘴里,不由得暗暗叫绝,丫的,这小牛肉滑溜溜,软绵绵的,嚼劲足,入味深,回味浓,难怪自称不被物欲所动的枯竹禅师也赞不绝口,连称上瘾,确有其独到之处。
唐三藏站起来给枯竹禅师倒了碗素酒,呵呵笑着请教道:“大师无须自责,摇光既选择这么做,只怕是命运使然,绝非大师所能阻止。不过大师真以为国王陛下还是当年那位,而不是妖怪吗?”
枯竹禅师将满盅黄酒一饮而尽,叹息道:“老衲肉眼凡胎,陛下是否妖物所化,老衲着实看不出来,只是元宪太子和摇光父子两代都认为陛下乃妖物幻化,谋窃江山,并为之揭竿而起,浴血奋战,元宪太子更是为其落得个妻离子散、自杀身死的下场,怕是确有其事,并非空穴来风。但不管真相如何,只为皇室恩怨将乌鸡国民众拖入这场无休止的纷争,致使民生流弊,饿殍千里,实乃摇光之过也。”
听着这番透彻的分析,唐三藏不由得眼冒精光,频频点头道:“大师所言甚是,但若非如此,又该如何处置?”
枯竹禅师也不谦虚,将满碗素酒一饮而尽,白须抖抖,一字一句道:“倘若证明陛下真乃妖物所化,按老衲的建议,摇光或可化身侠客,只身一人前往皇宫行刺,只要能将妖孽杀死,枭首示众,证明他所言非虚,相信以他皇室帝胄的身份,足以荣登大宝,光复天下,还乌鸡国一个安宁,此乃上上之策。但陛下既有杏黄旗护身,周身十丈无人可进,这般计谋已成画饼,无从得施,而按照目前的局势,摇光亦可与陛下划江而治,休养生息,静待天时。毕竟乌鸡国乃礼仪之邦,敬天礼佛,相信必不为佛祖所弃,既有妖孽谋夺皇位,以我佛慈悲,又岂会熟视无睹,他日必然宝光驾临,斩妖除魔,还天下一个安宁,此乃中上之策。但摇光始终不以为意,认定老衲迂腐,所言不过痴人说梦,便以东城一城之力与陛下抗衡,搅得战乱纷仍,百姓流离,妖孽四起,实乃下下之策。”
三藏闻言嗤之以鼻,讪讪道:“大师这番话语,贫僧倒是不敢苟同,有道是求人莫如求己,遇事还需积极面对,勇往直前,像大师这般含污忍垢,求命于天,只落得个姑息养奸,流毒万年,让强者更强,横者更横,如何能保万全?”
“其实殿下错在取法不当,杀伐独断,挥兵攻伐,搅得民生流弊,国土分崩,实是他的罪过,但他遇事积极向前、迎难而上的精神,实在胜过大师百倍。以贫僧愚见,殿下两百年未能光复乌鸡国的原因,在于目标不明,致使打击面过大,无法一击中的。其实乌鸡国窃国大盗只在青毛狮子精,化身陛下模样,沐猴而冠,号令天下,余下大臣百姓皆肉眼凡胎,认作是皇室正统,盲从而已,不足为虑。是以我等只需擒拿妖孽,辨别真伪,相信民众知为妖孽所惑,有碍皇室临朝,必定心怀愧责,万人空巷,担壶提浆,前来迎接殿下荣登大宝,岂不快哉?为今之计,殿下只在能力不足,无法擒拿拥有杏黄旗护身的妖孽。而贫僧早与殿下立下盟约,着我大徒弟孙悟空与他合作,悟空拥有七十二般变化,金刚不坏之身,战力超群,万夫莫敌,再加上殿下手握黄金轩辕剑,相信足以擒拿妖孽,光复社稷的。”
听这番充满前景的话语,枯竹禅师眼中精芒闪闪,却无不遗憾地摇头叹息:“若事情诚如圣僧所言,当可解我乌鸡国百年困厄,纵然让老衲为圣僧执马配鞍也无以为报。只是国王陛下拥有杏黄旗护身,十方无敌,刀枪不入,纵然千军万马袭身也未能动其分毫,贵贤徒法力虽强,怕也不能进前十丈,将之擒拿,老衲相信佛法无边,终不弃我乌鸡国万千子民,到时必将宝光降临,为我国斩妖除魔。”
唐三藏郁闷不已,碍于枯竹禅师的面子不好发作,只在心中暗暗鄙视,妈的,这老和尚看着挺通透的,却原来这般迂腐,难怪摇光太子要把他关起来,估计是被说烦了吧,遇到这种喋喋不休的空谈主义,确实让人很伤脑筋。话说信佛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死脑筋,老相信佛祖会为你消灾解难,其实佛祖他老人家很忙的,哪有工夫搭理你,要不然老子身为佛祖钦点的取经人,被妖怪抓住的时候,怎不见他来救我啊?
情知不能再跟枯竹禅师谈论这个问题,唐三藏眨巴着眼睛,转移话题道:“大师,您这两百年的拘禁生活总得找点事情来做,不然老是吃了睡,睡了吃的,非给活活闷死不可?”
枯竹禅师闻言呵呵一笑,捋着白须,傲然道:“圣僧果真睿智通达,一语就点破要害。其实坐禅入定老衲自小修习,早已经安之若素,习以为常,只是两百年的光阴未免太过久远,实在让人空虚得几欲发狂。这才入定几个月,老衲便有些坐不住了,心想既然幽禁已成事实,老衲也不能老这么坐着发呆,总得干点实事来消磨时光。”
“只是老衲一生理佛,别无他长,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消磨时光的好方法。老衲当年身为敕建宝林寺住持,早有心雕凿佛祖讲经论道的壁画,只是苦无空闲,一直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今老衲穷困于此,有大把的时间可供使用,相信足可以雕凿壁画得成夙愿的。”
“主意已定,老衲踌躇满志,也顾不得自己从未有过石壁雕凿的经验,开始一刀一刻地雕琢壁画。整整两百年时间,老衲但有空闲,无不置身于壁画的雕琢之中,心无滞碍,了无牵挂,权当消磨时光,时至今日,也已完成大半。如若不然,凭两百年的幽居时光,这般好伙食,老衲如何能保持身材,有此不胖之理?虽说辛苦万分,但能得偿夙愿,老衲心中甚慰,两百年的光阴总算没有虚度。”
话说之间,枯竹禅师袖袍抖动,站起身来,为三藏指点壁画。顺着老和尚所指的方向,唐三藏抬头一看,登时目瞪口呆,如沐晨钟,差点没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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