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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元望这个样子,舒窈恐怕猜到这茶水并非是无意的。

只是元望是长房嫡孙,她又没有证据,只能逼着王氏惩治下人。

王氏即将接手主母之位,却让个小丫头找着由头说她治下无方,王氏却忍了。

她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儿子,她看着元望,也猜到了大半。

这事儿闹大了,崔式来了更不好看,她在可以只是责罚下人的份上将事情收住,她不至于连这点也忍不了。外头仆厮哗啦跪了一片,大夫这才来,说是烫的不轻,夏日里又不适合敷的太厚,若是不小心护着容易留疤。

八岁的姑娘,刚回了本家还没两天,就是可能手上要留疤啊!

王氏又要人拿了专治烫伤的清灵膏来,又从库房里讨了一块上好的玉石:“那些下人已经拉下去罚过了,婶这边有块上等的岫岩玉,都是养过的,拿来贴手必定能不留疤。”

崔季明可知道大邺的医术绝不发达,不但有很多古怪方子、巫神道术,甚至还有许许多多诡异的偏方,用玉石贴烫伤伤口就是其一。

舒窈冷着脸,看着那已经被下人擦净的棋盘,忽地开口道:“这先帝赐下的棋盘,当年祖父甚至用他与先帝在宫中对弈过,历经几十年金漆不凋,如今却放在这里,被热茶浇了一遍,也不知道是谁的用物,这么不小心。”

王氏脸色微变,南邦只是看着大夫在给妙仪拿软巾包手,权当作什么没听见。

王氏面色正了正道:“当年翕公离开长安时,说是这棋盘不用了,便留在了家中。元望敬仰堂祖父的棋艺,这才央着拿过来用。既然妙仪懂棋艺,又是翕公亲孙女儿,元望就绝没有占着这棋盘的理。”

她毕竟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做事自然有分寸,不但要人将棋盘搬到二房院里去,还叫下人从库里拿来了新作的云子。

崔妙仪这个缺心眼,看到了那技艺复杂产量极低的玛瑙云子棋子,便忘了伤口,捏着棋子对光看,兴奋的脸上写满了想要二字。

舒窈气恼她这点出息,让下人接过来,施施然行了个礼,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南邦回头看了崔妙仪一眼,对她一笑,妙仪也对他挥了挥手才走出门去。

元望则是快要倒了下去。他输了棋,丢了他最爱的棋盘,连定到手的云子都被妙仪拿走了。

那些刚刚还在说笑着的下人们早已跪在院中,这一路倒是没人给她们三姊妹行礼了,妙仪已经不觉得疼了,舔着指尖甜甜的山楂茶,觉得手上的绷带十分难受,却看着拽着她大步往前走的崔舒窈身子颤抖了起来。

崔季明跟在后头也惊了一下,妙仪转过脸看着舒窈气的浑身发抖,紧紧捏着她没受伤的手,眼泪珠子往下掉。

妙仪被舒窈骂惯了,哪里见她哭过,连忙扑过去抱着她:“阿姐,我不疼,一点都不疼了。”

舒窈将她拽开,狠狠地擦着眼泪,戳着妙仪的脑门:“你这样怎么能让人放心,一个个都跟傻子一样!就知道下棋,就知道下棋!你这手要是留疤了以后多么不好看!你是个姑娘家!”

崔舒窈一张小脸,又是气恼又是伤心,她往日里从不哭出声,此刻憋得脸通红:“我就不该跟着大哥去找阿耶,我就坐在那儿,看谁敢伤着你!”

“姐,我不疼了,不怪他。”

“妙仪,你是不是下棋赢了他……”

妙仪惶恐了半天,点了点头。

“你赢了多少?”

“没有赢多少,我就随便下了一点,他跟我说话可气人了,我没忍住才……”妙仪吓得缩了脖子。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赢他一局,这会儿可风光?!”舒窈气的脸都红了。

崔季明眼看着舒窈就能按着妙仪打她屁股,连忙拦在中间,抱起妙仪道:“行了行了,事儿都闹成这样了,她也吃了苦头。”

舒窈却是咬了咬牙,看来元望是因为输了恼羞成怒才弄的那一碗茶,这事儿可不是什么不小心!

**

五日后,崔季明没有想到这次夏季出宫行猎,会乌泱泱带上这么一帮人。

大邺历代帝王都十分喜欢行猎,在自家苑内行猎也有,出宫去长安周郊行猎也有,最多的时候都有一个月跑出去行猎三四次。

全民尚武,官员履历不分文武,千万世家子想做游侠儿,这么个氛围下,又加上殷氏王朝也有胡人血统,所以前朝的围猎,到了大邺便成了游牧民族一般的行猎。

没有专人围起野兽,纯靠着大队人马对于野兽动向的追踪,一行人带有帐篷篝火,居住在城外林中二至三日,稍显危险刺激,但也更为自由。

这次行猎的规模却很大,贺拔庆元这样的国公老臣都有参加,长安城内的权贵只要是拉得开弓的,基本都乌泱泱的来了。

殷邛还叫上了几乎所有适龄的皇子和各家少年郎。

若是再有些少女,简直就像是相亲大会,不过看着帐篷之中,来来回回行走的各家十岁至十五岁左右的骑装少年,她也猜到了,这回宫里那么多皇子,殷邛不会是要选皇子伴读吧?

上次打马球也是挑了许多官家少年来,想必那时候殷邛就有了这个想法了吧。

距离长安三十多里的林中,已经选好了一块空地,各家的仆奴都在搭建帐篷。

贺拔庆元与她住在贺拔家的青庐,反正就俩人,跟那些乌泱泱来十几口子一帮人的家族不同,他们帐篷比较小,也挺偏僻的。

崔家也来人了,崔式没有来,他是个走优雅迷人路线的洁癖,不论是射杀行猎,还是住在没有地板的帐篷里,都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崔家来得是崔夜用、南邦,小辈带了元望与几个男孩。

崔季明一身深红色骑装,正要去简易的临时马棚里去牵自己的马时,却看着以太子泽为首的一队皇子从帐篷间的宽路上穿过。

这队皇子一共有六人,包括之前就养在圣人身边的三位皇子。

如今养在皇后膝下的嘉树,他似乎没有骑过马,骑了一匹矮身小的马驹还快要吓得摔下马去。

崔季明却注意到了这队皇子中最后一个,沉默的骑在黑马上的殷胥。

靠?!他不是伤了腿了么?为什么还要来!

强行要露脸啊。

殷胥面无表情,心中更怨念。

他是被薛妃强行带出来,套了一身赶作的骑装,甚至还逼着几个嬷嬷在他脸上又是描眉抹粉的,就是想让他看起来精神一点。

他感觉自个儿重活一辈子,丢的脸比前世都多,真希望崔季明别看着他一副娘炮样,再想更多。

殷胥想着,转过脸去,就看到崔季明一脸卧槽的望着他,两人对视,俱是身子一震。

‘卧槽他一定在人群中找我的身影,那个幻想着跟老娘共浴的变态皇子!’

‘卧槽她一定看见了我抹粉的样子,能不能洗脸再来我真是个正经男人!’

俩人无比默契的齐齐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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