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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绾贞跟闫嬷嬷商量,“萧公子这次帮了大忙,要回谢一下才是。”
“主子的意思……”闫嬷嬷听主子这么说,一定心里已有打算。
“后儿是小年,萧公子是北方人,不如置办一桌子酒菜,送过去。”沈绾贞把打算说出来,她想了两日,萧公子一定出身富贵,看那日情景,有几分来头,那里长吓得没敢难为,再也没出现,既然富贵人家,金银俗物,必不放在眼里,江南山水美,可饮食习惯的和北方有很大差别,萧公子离京日久,吃不到地道的家乡菜肴,不如整治酒席,既显得有诚意,又不生分。
“这个主意使得。”闫嬷嬷赞同。
沈绾贞吩咐绣菊把钱婆子找来,钱婆子在沈府大厨房干过,南北大菜都难不住,听绣菊说宴客,一进门就拍着胸脯,“主子,别的不敢说,酒饭包在老奴身上,保管不给主子丢脸。”
既然请客,还要知会吴玉莲一声,沈绾贞毕竟是客中,沈绾贞走去正院,一进门,吴玉莲正在堂屋,伏在桌案算账,她本来识文断字,铺子的账目她管着,女人家精细,自打吴玉莲进门,点心铺子的生意好了不少,张少掌柜对新娶的夫人很满意,大家出身,说出去也体面。
吴玉莲听见脚步声,一抬头,看她进来,放下手上的账本,站起身,亲热地招呼道:“姐姐来了”忙让座。
又唤那小丫鬟倒茶,吴玉莲嫁到张家,张掌柜的特意买了个小丫鬟侍候她,家里有个做饭的婆子,和一个男仆,人口清净,也没多少活计。
小丫头端上茶水,沈绾贞接过,低头啜了一口,抬头“姐姐有个想法,想和妹妹说。”
吴玉莲把桌案上的账本往里推了推,把白玉双鱼笔洗挪了挪,“姐姐有话尽管直说,跟妹妹不用客气。”
“承萧公子帮忙,身份敷衍过去,欠下萧公子人情,金贵物件他未必稀罕,姐姐想自己置办酒菜,请请他,算是一点心意,不知可否妥当?”沈绾贞住在吴玉莲家里,平常都是和吴玉莲一块吃,不用自己生火做饭,萧公子也是跟着主家用饭,只不过饭菜做好了,派人给他送到东跨院自己独吃,东西跨院有单独的灶间柴房,沈绾贞怕给她添麻烦开始准备自己起火,可吴玉莲死活不答应,说姐姐到妹妹家里供不起饭,让人笑话,沈绾贞扭她不过,只好勉强同意,吴玉莲又不收饭伙钱,沈绾贞过意不去,常拿钱给钱婆子买菜回来。
“姐姐想得很周到。”吴玉莲寻思这样也好,和萧公子不熟,不能白受人好处,这也算略尽点心思。
次日一早沈绾贞和钱婆子、闫婆子、巧珊去采买肉类和新鲜蔬菜,留绣菊看家,小街不远,一拐弯,是个肉铺,进门就见里面一个粗壮的中年妇女站在肉案子旁,正在切肉,看她们人多,眼生,瞅一会,道:“姑娘是张娘子的亲戚吧。”
沈绾贞笑着点点头,“是。”
“割肉?正好今儿肉刚剔骨,新鲜,我给你割块好肉。”那大嫂用刀指着,钱婆子上前,指着里脊割了一条,又要一扇排骨,那大嫂边收拾排骨边聊天,“听口音,姑娘家是山东府的?”
沈绾贞刹那想起自己身份是吴玉莲的姐姐,吴玉莲老家是京都的,吴玉莲来到此地是不是说真实身份,还是隐瞒了一些东西,她这一疏忽,这么大事倒忘了问了,就含糊道:“北边的。”
闫嬷嬷赶紧打岔,说骨头多剔点肉,是请客的。那大嫂注意力转移到肉上,就不再继续方才话题,沈绾贞想,口音还是能听出的,忽地又想那萧公子是否也怀疑她的身份,萧公子是京城人,跟吴玉莲是老乡,吴玉莲是骗不了他的。
这真是个重大失误,萧公子自愿帮她个忙,也没刨根问底,看来是心里有数,头次见面他脸上的嘲讽,像是早已洞察,她的身份是经不起推敲,好在这里的人淳朴,不多想。
几个人从肉铺出来,肉用草绳拴住提着,就又去小镇子菜市场,菜农挑着担子把刚摘下来,还挂着露珠青菜摆好,任人挑选,钱婆子挑了几样新鲜菜蔬,跟菜农讨价还价,到底菜农让了几分利,钱婆子还不算满意,称斤两时,一再要求称高点,几样菜称高高的,喜得钱婆子出门,连声道:“价钱公道,下次还买这家菜农的菜。”
沈绾贞只笑,也不说什么,恍然回到前世,日子朴实无华,平静恬淡,日子悠悠就这么过了,突然想起一首诗里的一句,“你不来,我怎么舍得老去?”
一阵冷风吹过,刺骨的清寒,沈绾贞裹紧羽纱素银缎斗篷,握住怀里的镂空梅花鎏金精巧的小炭火手炉。
几个人又去了鱼市,买了新鲜湖里自产的活鱼。
路过李氏酒坊,桂花佳酿,十里飘香,站在酒坊柜台前,钱婆子拔高嗓门嚷:“掌柜的,打酒。”
掌柜的看见有买主,从里间走出来,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中等身材,小眼睛,五官端正,看见沈绾贞有几分惊讶,大概没想到她能来买酒,这小镇子上百十户人家,乡里乡亲,都沾亲带故,来个外地人,很引人注目,年轻掌柜的吩咐里面一个小伙计一声打酒,又嘱咐多肴了点。
小伙计打酒功夫,那年轻掌柜的朝她看,沈绾贞无意中对上他眼,那年轻掌柜的赶紧移开眼,脸微微有点红,朝别处看,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沈绾贞想这后生一定还未婚娶,见女人不敢正眼看。
离开李氏酒坊,走出一段路,巧珊嬉笑着道:“那少掌柜的一看主子脸都红了,有两次主子从他酒坊门口过,他直勾勾地盯着主子看,大概对主子有心。”
沈绾贞嗔怪看她一眼,巧珊低头不敢说了,闫婆子瞪她,“小丫头,懂什么,信口胡浸。”
一回去,巧珊就把东跨院萧公子口味,喜欢吃的菜肴摸得一清二楚,对沈绾贞一一说出来,沈绾贞看她一眼,心想,这丫鬟这阵子和萧公子的小厮小顺子没事往一块凑,别是动了什么心思,这两丫鬟早就通人事了,那小顺子看着人也不错,若真有意思,不妨成全她。
事先没打听好,巧珊把情况一说,害得钱婆子又跑了趟菜市,备齐了萧公子爱吃的菜料,足忙了一整天,晚膳时,沈绾贞让绣菊俩个提着食盒把酒菜送过东跨院。
沈绾贞心里有点忐忑,那萧公子性情孤傲,看着不好相与,不知饭菜和不和口味。
不大功夫,绣菊俩个回来说,那萧公子正一个人自斟自饮,她二人把菜送去,正好下酒菜。
巧珊眉开眼笑地道:“萧公子说谢主子款待,无功不受禄,绣菊姐就说,公子帮我家主子大忙,一点心思,不成敬意,公子别嫌弃。”
绣菊笑道:“萧公子就收下,当即让下人摆上桌,当着我二人的面吃了几口菜肴,奴婢等看着吃得津津有味。”
“如此说来,是钱妈妈的功劳。”沈绾贞把心放下,笑看钱婆子,钱婆子局促地,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萧公子吃着可口就好,没白瞎功夫,看萧公子像是出身高门大户,还不算难侍候。”
晚把晌,沈绾贞吃过饭,看绣菊等捡桌子,门口有人说话,像是个男人声儿,巧珊在正房门口喊了声,“萧公子派人给姑娘送一篮子水果。”
那叫小顺子的小厮进屋,把一花篮子放到桌子上,道:“我家主子说让姑娘破费了,这水果让姑娘尝个鲜。”
沈绾贞朝花篮子里看,红红绿绿的煞是新鲜,笑道:“谢你家公子,区区几样菜,还换回来一篮子水果,我是讨到便宜了。”
小顺子笑了,作揖道:“公子让奴才舍脸和姑娘说,年下还想吃这家乡菜,不知姑娘可方便再做一次,若方便奴才替我家公子先拜谢了。”
“这有何难?蒙你家公子不嫌弃,随时都可以做来吃。”
“奴才在这里替我家公子谢姑娘了。”小顺子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欢喜得直瞄着巧珊。
沈绾贞看出他二人那点小心思,搁心里琢磨,这小厮嘴甜,客套话也让人听着舒坦,还不显得虚头巴脑,油嘴滑舌,听话音萧公子还要住到过年,不回家过年,家下高堂父母若健在,古人讲百善孝为先,难道他没有家室,高堂父母,是孤身一人,还是别有隐情,对萧公子的身份她越来越疑惑。
于是试探问:“你家公子令尊和令堂身体可康泰?出门日久,老人家记挂。”沈绾贞暗思,古人父母在子不远游,萧公子无牵无绊,是父母双亡。
“我家公子高堂父母已过世。”小顺子随口说道,不像是扯谎。
“你家公子兄弟几个?”沈绾贞佯作闲聊,小顺子说他父母双亡,她更加对萧公子产生怀疑,他来路不明,似根基很深,父母亡故,依仗何人?
“兄弟二人,我家公子居长。”小顺子这段日子和巧珊混熟了,对西跨院有种亲近感,说话随意,没了拘束。
这不能不让沈绾贞起了更深的怀疑,萧公子十*岁,那他兄弟定然比他小,他出门远游,留他兄弟一人在家,年下孤苦伶仃,他不记挂,不是他薄情,就是另有隐情。
沈绾贞不好在问下去,萧公子为人谨慎,少言寡语,像是个多疑之人,问多了,令他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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