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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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恒并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他是读书人没错啊，可他也是普通人，需要吃饭睡觉。他更看不上沈东英这种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若是沈东英果真有那么好，他也不至于离开私塾了。

“沈山长说徐某是个无耻之人，徐某也没办法否认，不过徐某也要还你一句。”徐恒越过他，先把自己的行李收拾起来。其实也不过是两身衣裳和一些书籍，他走出门才对沈东英说道：“如果徐某这样就算是无耻之人，那你一定是个下流之辈。”

“你！”沈东英气得跳脚，欲要拦住他不需要他走，说道：“你站住！谁许你走了？”

“徐某是自由身，不需要谁允许。”徐恒说道。

“你得罪了沈家，你就不怕？”沈东英后悔了，当初应该让夫子们签下工契才对！没做满多少年就不许走，若是要走就该赔偿银子！

“嘿嘿，徐某去的也是沈家，还是个没人敢得罪的沈家。”徐恒得意地笑道，越发把沈东英气得不行。好在他见好就收，说罢就手脚麻利地跑了。

“……原来如此！好，好个沈家！”沈东英一副吃人的表情，他憋屈！太憋屈了！从徐恒刚才的话语中他才知道，原来徐恒这么大胆是因为找到了靠山，这个靠山就是他的死对头沈家大房！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东英对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连拦住徐恒都做不到。如此憋屈的事情，险些让他吐出一口老血。但是眼下要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徐恒走了以后，私塾里其他的夫子会否也蠢蠢欲动？

不成，一想到这里，沈东英便坐不住了。他要想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他要让徐恒后悔。

于是当天晚上回去，沈东英与老父沈老爷子商量道：“爹，夫子们的束脩不能减了，不但不能减，还要恢复以前才成！”

沈老爷子吃惊道：“怎么了吗？不是年初才商量好减束脩的吗？”这会子突然又跑回来说不减了，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事情。

“唉！”沈东英心里头还气着呢，就把徐恒今天的作法一一道来，说罢他晦气地道：“谁知徐恒竟是这种人，枉我以前还道他是个好的。”

“果真如此，那还真的要慎重考虑。”之前减束脩的主意，是他小儿子自个琢磨的馊主意，现在倒是尝到了苦果。不过当时沈老爷子也没有反对就是了，能省下一笔谁不想呀。

“其实一两银子也不少了，都是之前惯的他们。”沈东英恨恨地说道，之前私塾收益好，便给夫子们束脩高一点。现在私塾艰难了，减束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也就是那些白眼狼，一个个地吃里扒外。

“我看着其他夫子还是好的，不若在看看？若是这些夫子真的不想留下，也可以另请。”就像沈东英说得那样，一两银子请夫子，其实也不算少。

“您说得对。”沈东英冷静下来道：“儿子险些被徐恒气昏了头，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夫子，咱们另请就是了。”

就是这样，恢复夫子们束脩的决定又被否决了。

与此同时，徐恒搬到了新东家给安排的小院里。他瞧见这边环境大好，位置宽敞，而且还是个单独的院子，真是欢喜得不得了，连连说道：“好啊，这个院子好，不错不错。”届时让他在门前种点花花草草，栽种几株潇洒风流的竹子，一位名仕的优雅生活就齐活儿了。

宋景微让徐恒第二天就开始上课，顶替了之前乔朗的空缺。这个时候裴鸿轩的肚子已经五个月有余，刚刚到显怀的时候，宋景微和他说道：“现在徐恒来了，你就不必那么辛苦，偶尔帮忙看看学生即可。其余时候就当自由活动吧，每天多运动运动，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因着他是过来人的身份，裴鸿轩也信他的话，他笑道：“其实也不辛苦，我的身体比你好着呢。”他本来就生得高壮，肚子现在又不十分明显，其实跟平时差不多模样。

“呵，我倒是不紧张你，不过吴喜紧张啊，总是拿眼睛瞄我，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宋景微说道：“让他放心吧，再过两天我也给他放假，等你们孩子出生了估计会更忙，来书社的事就以后再说吧。”家里有了笨笨之后，他就知道带个孩子是很忙的事情，几乎是全家人围着宝宝转。

裴鸿轩点头道：“那确实是，他已经答应我了，等我生了大宝，他给我生个小宝。”

宋景微既讶异又打趣地说道：“这回是真的了？”

裴鸿轩先是嘴巴一歪，然后肯定地说道：“那是自然，若是这次他还敢骗我，他是不想活了吗？”

宋景微一想也是，若是这次吴喜还敢欺骗裴鸿轩，那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以他了解到的裴鸿轩，是不会再次原谅吴喜的。

“那么，我就先祝福你们的大宝小宝了。等他们出生以后，我让笨笨帮忙照顾他们。”

“哈哈哈，你家笨笨还是个小不点儿呢。”裴鸿轩大笑，想到笨笨也有三个月大了，他摸摸自个肚子道：“成，怎么说也是大哥，合该照顾弟弟。”

“是啊。”在宋景微的想法里，孩子的成长期必须要有同龄的小伙伴一起长大，最好是亲亲的兄弟姐妹。但是此时的他，肯定是不会再有生第二个的想法。所以宋景微觉得对笨笨挺亏欠的。所幸裴鸿轩肚子里有一个，将来吴喜也会生一个，那样就够了。

正因为沈氏私塾的夫子徐恒突然出走，这几天村里的两家私塾被人津津乐道。一会儿是说私塾的各种好话坏话，一会儿是议论书社的背后种种，总的来说，他们似乎更乐意看见书社崛起，毕竟大多数人都是穷人，他们将来或现在就有孩子要在书社读书。

“听闻凉山书社正在招聘夫子？”这个消息早就在村里流传来着。

村长李章光的媳妇娘家的弟弟，有个读书的朋友兼远房表弟，想到茶山村的凉山书社应聘做夫子。这天一早便随着村长媳妇的弟弟来上门，不是直接去的凉山书社，而是先到村长家落脚。

“不知道这位宋少爷是什么人，可看得上在下？”书生陆秉钧，今年才堪堪二十岁，生得仪表堂堂，清俊有加。

李章光一见了他便赞叹道，真是个翩翩佳公子，叫人眼前一亮呢。

至于关于夫子的事情，他沉吟了片刻道：“只要你学识不算太差，那就一定能行。”下午他亲自带人去一趟，心想着，宋景微无论如何也会给他一点面子。

更何况，宋景微确实急着要夫子，他见是村长带来的，也没有立刻就要了或者不要。他见陆秉钧长得端正，气质也正气，便问了几句与读书相关的问题。听闻此人出口成章，却不显得酸腐，于是他很喜欢。

反倒是有些担心陆秉钧做不长久，于是说道：“虽然我急着请人，但是也不是随便请的。你若是只打算做个一年半载就走的话，恕我不能接受。”

陆秉钧当见到宋景微时，也一般意外，他没想到开设书社的人会是这么年轻，这么出众的一个人，他想了想说道：“在下不敢说能做多长，只能保证做到两年以上。”

其实有两年也不差了，宋景微点头道：“那就好，在我这里做夫子，束脩暂时是一个月一两银子，包食宿与笔墨消耗，你接得了吗？”

一个月一两银子，不算多，但是对读书人来说，能包食宿和笔墨消耗，那就太好了。陆秉钧只考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道：“在下能接受。”

“那就好。”宋景微仔细地把各种前提都跟他说清楚，最后没问题了，便把他安排到徐恒那个院子，俩人各占一个房间。

徐恒没想到，同事这么快就来了。不过也没关系，来人是个十二郎当的后生仔，不管是论辈分还是论资历，他都是在前的那个。

所幸陆秉钧的人品脾性方方面面都很出色，与徐恒相处起来不难，反倒是不久就熟悉了。

“徐大哥，你在这边比较久，可否跟我说说宋少爷。”

“什么宋少爷，唤宋公子。”徐恒教训道：“那都是商户人家的称呼，宋公子可不是那种人，他即便不开私塾也还是个乡绅。”但绝对不是纯粹的商人，徐恒心里这样想道。

“对不住，我初来咋到，什么都不了解。”陆秉钧说道，他对宋景微的认识，全部都来源于村长一家。

“哎哎，我跟你说……”徐恒在这边待了好几年，宋景微还没嫁进来他就在沈氏私塾做夫子。等宋景微嫁进茶山村来，一天一天的绯闻和谣言，他全部都知道。这会子跟陆秉钧俩人坐下来慢慢说道，说得是口沫横飞，平日里是见不到他这种模样的。

陆秉钧听完徐恒的讲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他的心境，跟随着方才的讲述几番起伏，听到宋景微居然已经嫁人，而且年初已经生了孩子，他面露遗憾。

“哈哈哈。”徐恒见状便笑道：“宋公子确实优秀，你不是第一个喜欢他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很可惜啊，他已经嫁人了。不然的话，能娶到他也是一种福气。”

陆秉钧微笑着摇头道：“不不，我没有想过要娶他。”

“昂？”徐恒很意外，他明明看见青年面带憧憬来着。

“我确实喜欢他。”陆秉钧掩嘴笑道：“不过我是想嫁给他。”他家兄弟很多，足足有五六个，家里年纪小的男孩子都是出嫁的。

“昂！”徐恒瞪大眼，然后便是哈哈哈大笑起来，拍着陆秉钧的肩膀道：“陆老弟，你可以啊，反正宋公子有没有想好，他说不准就是想要个你这样的呢？”

陆秉钧笑道：“勿要胡说八道，他已有丈夫儿子，这事就算了吧。”

闻言，徐恒便笑笑不说话，若是青年能放下那就最好了，何必为难自己。若是放不下，尽力争取又何妨。反正乡间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特别是两个男人在一块儿，若是有一方不肯让对方得逞，对方又实在是需要，通常都是另找个相好的。

若是他男人大度，便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睡别人，不是给别人睡。

他们二人在这里嘀嘀咕咕，宋景微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天地里没那么忙了，他连续几天都在家里带笨笨。剩下的一些琐碎的事情，他通通让沈君熙去做了。

沈君熙白天忙活地里，晚上回家帮忙奶孩子，忙得像颗陀螺一样。今天回家不久，他娘亲杨氏心事重重地把他拉到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看，你这阵子也别忙活了，地里的活交给你爹去做，你赶紧回家守着你媳妇。”

沈君熙奇怪地眨眨眼，比划道：“出了什么事？媳妇怎么了？”他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媳妇跟宝宝都好好地。

“没出什么事，你媳妇也没怎么了。”杨氏搓了搓身前的围裙，说道：“今天不是来了新夫子吗？娘中午给他们送饭菜，看到那孩子可俊了，长得跟你媳妇差不多，就差那么一点。”

“嗯。”沈君熙点头比划说：“我听媳妇说了，不过夫子长得俊，跟您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杨氏一口道：“太有关系了，我不是送完饭就没急着走吗，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瞧徐夫子把院子整成啥样了，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她是听到里边哈哈哈大笑，才留神过去听了几句，看看说的什么这么开心。没成想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她说道：“原来有这么多人喜欢你媳妇。”说罢就想到，这似乎很正常啊，她儿媳妇那么优秀的人。

“嗯？”沈君熙刚才还太上心，闻言立刻竖起耳朵，比划道：“您说谁喜欢媳妇？”

“新来的夫子呗，后面来的那个，年轻俊俏的。”杨氏一说就想起那个陆秉钧的外貌，不得不承认真的比她儿子俊那么一点点。

“……”沈君熙就像噎了一团棉花，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并非特别难受，却恨不得想尽办法抠出来。

“我听着那孩子还说，想嫁给你媳妇。”杨氏更加沮丧了，若是陆秉钧想娶，那还不用怕，因为就宋景微那个性子是不可能接受的。但是人家倒贴呀，是男人就拒绝不了。何况宋景微嫁得憋屈，说不准他想要个能安慰自己的想好呢？

说句真心话，若是宋景微真有这样的心思，杨氏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别说她了，就算是沈东明，沈君熙，他们又能怎么样？

是以也不能怪杨氏小题大做，听风就是雨。因为这辈子还这么长，宋景微总有一天会生出点别的心思，他不可能一辈子忠贞不二地对着沈君熙。万一有一天他遇上个年轻俊俏的，想来那么一段风流韵事，谁阻止得了？

杨氏能想到的种种，沈君熙也没少思考，他同样觉得惶惶不安。这世上比他优秀的人太多，突然出现一个撞到宋景微面前，他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如此一想，脸色可想而知。

“那个啥，你也别想太多，也许儿媳妇没那种想法……”杨氏见到儿子的脸色都变了，连忙安慰道。她真的不是有意来吓唬儿子的，只是来提醒他好生注意。

“……”沈君熙先是自己吓唬了自己一番，然后木木地比划说：“我回屋里去。”

杨氏连忙点头道：“好，你快回去吧，最好跟你媳妇亲热亲热。他有你了就不会想着别人了，知道吗？”

“……”不说这个还好些，越说这个沈君熙心里越没底气，他至今还没跟媳妇如何亲密过。最大胆的也就是趁媳妇睡觉的时候贴个嘴，平时根本连牵手都不多。

他们成亲都快一年了吧，宝宝都出生了。

沈君熙懊恼地闭了闭眼，一边走一边数落自己失败。他用了一年的时间，连媳妇的心都没摸到，这些日子过得，都喂狗了吧！

最让他无措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失败，却依旧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站在门前，用额头抵着廊下的柱子，青年一副要被自己急死的模样。

宋景微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他疑惑道：“你怎么了？”这副毫无元气的模样：“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进去休息？”他以为青年头痛还是怎么地，连忙把旁边那半扇门也打开。

“……”沈君熙急急忙忙地站好，窘于刚才的失态被媳妇看见了。他比划道：“我没事，身体没有不舒服。”

“那是怎么了？”宋景微看他脸色微红，就知道他在不好意思。

“唔……”沈君熙摇摇头，一会儿比划道：“没什么，来看看宝宝，顺便喊你吃晚饭。”但其实……时间还早，杨氏也还没说要开饭。

“哦，今天比较早。”宋景微看了看天色，反身进屋里道：“进来吧，宝宝在睡觉。”

“嗯。”青年站在身后，懊恼地扶扶额头，然后赶紧跟了上去。

跟沈君熙相处了近一年，青年的异样宋景微不会看不出来，而且还敏感地察觉到，那是与自己有关的。若是放在以前，宋景微可能不会询问，但是现在不一样，他耐心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

沈君熙也没想到自己的表现会逃过媳妇的眼睛，他本来就是心里藏着事情，眼下被宋景微开口询问，便不吐不快地比划道：“我有个问题，想让你告诉我。”

“嗯，什么问题？”宋景微认真看着他，问道。

“嗯……”青年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坐在他身边，垂眸比划道：“我们成亲已有一年，宝宝也出生了。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你很喜欢。”

“嗯，然后？”宋景微总不会认为，青年是专门跑来表白。

“那你呢，我知道你从前不喜欢我。”比划道这里，沈君熙反而能大大方方地直视宋景微的眼睛，他很知道对方的反应，哪怕是一点点的动容：“你有没有，比从前更喜欢我？”

“……”听前半截的时候他就知道，青年肯定会问这种问题。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宋景微老实地回答道：“那确实是比从前更喜欢你了，因为我以前讨厌你。”他说得比较严重，其实远不到讨厌的地步。

“嗯。”青年喜忧参半地苦笑，一则是听说媳妇喜欢，二则是，原来以前的自己那么讨人厌。

“怎么，你被什么刺激了？”宋景微问道，若是好端端地没事，青年怎么跑来问这种问题。

沈君熙当然比划道：“没有什么刺激。”他娘亲说的那些事，他肯定不会在媳妇面前说。他更希望宋景微永远也不知道，外面有人喜欢他。

不过，年轻俊秀的年轻人真是个让人头痛的存在，沈君熙感到自己很危险。他本身已经二十五岁，而宋景微才十*岁，这又是一个问题。越想越慌了好么，他头一次恨自己长得太急，怎地一下子就二十五上去了。

“……”张了张嘴，他还是豁出去地比划：“其实你，更喜欢十八二十的少年人，还是……”

宋景微瞅着他：“还是像你这种二十大几的男人？”

沈君熙面红耳赤地比划：“我也才二十五。”没有大几。

“过几年不就三十了吗？”宋景微给他会心一击道：“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是二十出头。”他越是知道青年在计较什么，就越是往他心窝里戳。

“……”沈君熙的表情是这样的(tot)，等他三十岁一到，皮相渐渐变老。媳妇二十出头，正是年轻光鲜的年纪。若是宋景微嫌弃他，要找个年轻的，一脚把他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