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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在偶然之间每每踱步于沽园城的城府之中的时候,在遇见那个肥大衣袖飞扬飘展着的老白医的时候,我也只见其人恭恭敬敬地向我大角度鞠身行礼,之后一声不吭地转身而走!我也曾尝试着向其人打招呼请问,甚至向他请求过关于改变庞城主作为的事情。只是,那个老白医他从来都不跟我直面谈话,也从不对我讲述过多的事情。我对于那个老白医,就更加地疑惑重重。
再接下去,寒冬到达,又是一度地严冷。而虽然说那个冬天里面的寒冷不是很烈,但是其可以勾起我太多的思情。尤其是勾起我对于那个夏初时节天寒地冻绝境深夜的回想,我总是感觉那种苦痛神似一般,每每被唤醒在我的记忆里,唤醒在我的睡梦之中,感觉是历历在目。
就那样地,我赖在了庞城主高高的东雪堂堂屋之中一个夏天和秋冬,庞城主那大半年的光景里一直都对我不冷不热,置若旁人,旁物。他也是在半年之多的日月里,罕见地在自己之前最引以为荣的,沽园城中一城最高的东雪堂堂屋之中留宿。有些时候,我就因之感觉情趣淡然了,意义索然了。我就开始尝试着改变自己。直到那年冬天最冷的时节,我狠下决定,孤自搬回了那座我原本上再讨厌不过的,上百之多的城夫人女子们共住着的盛情园楼阁之中。
我依然是住在了我自己的盛情园楼阁三层东角的睡屋之中。而庆幸的是,仿佛是庞城主他之前就有准备,我在只身一人登上楼阁,迈身进盛情园三层的楼廊尽头自己的睡屋外面的时候,我那曾经,就于那个风雪茫茫的天寒地冻的深夜里面被狂风吹扑而落的北侧阁门阁窗,已经被人重修一新。我推门而入,屋中的小南窗破口也已经被修复如旧。只不过是屋中的灰尘堆积得有些厚,我简单地收拾擦洗过后,就那样再一次地住进了自己原本的睡屋之中。
而在当天的那个夜晚里,我就浮想联翩,回忆不已,我回想起当初城主大忧伤的时候,最初招致屋外天色大变、阴云密布时候,我就蜷身在南窗附近的自己睡床顶部的时候,庞城主亲自到访我的睡屋之中,为我嘘寒问暖,对我关切至深,我对比自己在东雪堂的堂屋里面度过的一个夏秋,半个冬,我深深地发觉那一切仿佛都变了,起码在变化着。庞城主他很明显地对我关爱,不如从前了。
我第一个搬进自己盛情园楼阁中的睡屋里面的夜晚里,我细致地思索。我所思悟出的结果是,在我身受重伤,躺身在东雪堂的堂屋里面静身修养的日子里,我的受伤,我的不便同床,给了盛情园楼阁之中上百之多的城夫人女子们以机会。她们在那样的漫长日月里,日夜引诱,纠缠着庞城主,扰乱了庞城主的心志。而在我的认识里,那么多的城夫人女子们于前些日子里,我突然现身在盛情园的园野里面时候,她们对我异常地热情,都是源自于她们对于我给予她们机会的感恩。而且,根据我的推测和庞城主的点到,那上百之多的存活下来的城夫人女子们的腿脚冻伤,都是在庞城主的亲自陪护与照料之下康复如旧的。日久生情的道理,我懂。所以,庞城主他的越发离谱的转变,我想是跟那么多的城夫人女子们的形影不离,有着重大的关系,直接关系。想到那里,我就感觉越发地不如人意。
当天的夜晚里,我一个人在自己的睡屋里面,我也是表现得平静和低沉。当夜色渐渐变深的时候,我听闻到外面的楼阁每一间睡屋里面的城夫人女子们的嬉闹声音暗淡下去。我在第一天的夜晚里面,我也根本就没有点燃自己屋中的油灯。我只是悄悄地聆听窗外,聆听楼阁之中。我听得到过去一会儿的工夫,下方的一处楼阁里面,响起了庞城主欢悦无束的笑叫声。紧接下去,以那间睡房为中心,盛情园的楼阁上下一圈的范围里面,一连好多间睡房里面的城夫人女子们都再一次变得沸腾。
我知道她们都欢迎庞城主,我却不知道她们是否真的热爱庞城主。我听着庞城主在其中的一间睡屋里面与不止一个城夫人女子尽兴地戏闹,玩弄,而后听到那间睡屋里面令人心潮澎湃的叫吼,我知道他们都很快活。我能感觉到他们都在做些什么,但是我并没有出门赶近,更没有想要对他们的所为进行阻拦。我明白,庞城主所须要改变的应该是心志,否则,他始终都是无可救药的。
而在我听着盛情园的楼阁之中那间庞城主所在的睡屋里面的男女叫吼之声到达最烈最逼人清醒的夜深之际,我同时听闻到了盛情园的北方园野之中响起了那个召唤我记忆的,使我怦然心动的一个老者的警告声——
伤桃花,这是命!
伴同着那个老人的叫声传起,我猛然间清醒。其实那个白胡须、白长发的老伙子他一直都没有放弃改变庞城主,只是他一个外人所能做的,也无非是那一些而已了。毕竟庞悦翔他乃沽园城的一城之主,谁又有胆量敢真正地惹怒于他呢?我接下去就继续联想,我联想是不是平时的每个深夜里,那个白胡须、白长发的老伙子他都会对着盛情园的楼阁之中发出相同内容的警告叫声?因为起码之前的几乎每个夜晚里面,那个白胡须、白长发的老伙子他都应该是进出于盛情园的楼阁之中为那些受了冻伤的城夫人女子们医治腿脚。
在我想到那里的时候,我就听着屋外大约北方盛情园园野之中的那个白胡须、白长发的老伙子袖中的听着有数千之多的竹签滚滚转转敲撞之声响起,清脆震耳,却渐行渐远,像是随着那个老伙子的身影。之后不多会儿的工夫,那个老伙子的警告声音就遥远到听不到了,伴同着那个老伙子袖中滚滚转转的竹签摇转之声。
再过后,我仿佛听着盛情园楼阁之中的那个庞城主大约所在的屋中依旧是那样的欢腾。仿佛是,那个老伙子听上去发自肺腑的对那个庞城主的警告声音,纵然警告过了一个夏秋,对其仍旧无济于事!也或许是,那个庞城主他同样地听过了一个夏秋的时长,其对于那个白胡须、白长发老伙子的警告声音早已经听得乏味,听得毫无感觉,就仿佛是听着如同外面潇潇瑟瑟的风声,习以为常了。
但细想的时候,我又觉得,问题的另一面倒是,那个白胡须、白长发的老伙子他就如同庞城主描述时候所提及的,其又为何放着天涯不如流浪,而专要停留在沽园城的城府之中每天里做那些可谓是毫无意义了的事情呢?他的坚持,我不懂得。
那个夜晚,说实话,我第一次从高高的东雪堂中软绵绵的睡床顶部移身,转到了盛情园的三层楼阁之中昔日里掺杂着各种心酸往事的睡房之中。房中的寒冷不说,房中睡床床板的僵硬不说,房中的阴暗凄凉不说,我住去那里的当晚,我所顾虑的是,好像是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或者是在意我返回了昔日的睡屋之内!
我就那样孤零零的一个人窝身在睡床的顶部,裹着潮湿而单薄的被子,我难以入睡。我内心烦躁不安,尤其在听到庞城主所在的睡屋里面一阵阵复起的欢呼乐叫声音。我真的很羡慕那个庞城主,天生俊帅面容,高大身躯,还头脑精明,赚得一生一世都花不完的金银……也许,那样的奢华生活他本来应该享有,我有时候想想也怪自己太过固执。对于庞城主,我感觉无力左右。
我就那样静悄悄地,黑着自己屋里的灯光,靠身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庞城主继续在盛情园的楼阁之中放纵激荡。
待到夜深的时候,我依然不眠。我孤自感受着那个睡屋里面的阴冷。我回想着那个同样的黑夜里面同样的天寒地冻,同样的寒风呼啸,我隐约里感觉自己又要回到那个史无前例的风雪茫茫之晚上,我就禁不住地紧张,越紧张越清醒。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我听着盛情园的楼阁之中一大圈,楼上楼下,楼左楼右的城夫人女子们都渐渐地陪同庞城主玩耍到疲累,到困倦了的时候,我听着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范围渐渐地缩小,到最后减弱到那间大约是庞城主所在的睡房房屋之中,我听闻到庞城主与屋中城夫人女子不再那么喧哗的嘀咕之声,再到我听闻到庞城主渐渐粗重的喘息声,鼾声……
到那个时候,到了那个寒冬的夜晚里最深的时候,我才懂得了冬天的夜晚是多么地漫长,我也才是在那个时候,不能自已地泪流。那是因为,直到那个时候,我听着庞城主终于消停下去了,我听着他的鼾声均匀而幸福,我听着他沉醉,也沉睡在了别的女子的睡床之中。而我,我从他平日里最热爱的高高东雪堂的堂屋之中搬离,搬到了我那一刻所身处的盛情园楼阁之中的阴冷的睡屋之中,我一个人静悄悄地熬受着寂寞和孤独,可是那个庞城主他,直到那个时候,都没有丝毫地察觉我的举动。他并没有关心东雪堂堂屋之中的我,他一定是没有去往东雪堂的堂屋之中看我,他一定是没有发现我已经离开了东雪堂,他变得不再那么关心我。他更是没有派人寻找我,询问我,他依旧陶醉在自己惯以为常的幸福里,享受里。而也或许是,庞城主他听闻了,或者是他自己亲眼看到了东雪堂的堂屋里面已经没有了我,但是他并不在乎那一切,他并不在乎我的身处,他甚至是不再在意我的生活。我的有与无,我过得好与坏,对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了。再或者是,我那个夜晚里,想到最坏的一种可能,那就是庞城主他知道了我离开东雪堂的堂屋之中,他也是亲眼看到了我搬离了东雪堂的堂屋之中,他并且知道了我已经搬回了盛情园的楼阁之中,所以他才不那么心急,不那么慌张,不那么命人焦切地找寻于我,他还可以如同平日里一样身拥着自己娇滴滴的城夫人女子们欢好入睡。总之,那个夜晚里面,我感觉自己心里极其委屈,我委屈到自己不敢再对比往昔,我到临近天明的时候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地强迫自己静下心去,摒弃所有,而终于不知不觉地困倦和失落而睡。
但是,清晨的时候,庞城主他带着两个城夫人女子哐的一声将我的屋门给推开。我当时困倦不已,我被强烈的推门声音给惊醒。我迷迷糊糊之中很不情愿地打开眼睛,我望见了那个有些神魂颠倒样子的,上气不接下气粗喘着的庞城主,他的满身上下表现得慌张至极。
我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他的时候,我心中的怨气喷吐着,我翻个身困倦得再次入睡。可是,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翻个身刚刚进入睡梦中的时候,我就被那个庞城主大呼小叫的声音给又一回吵醒——
芸儿,芸儿!你可把本主给吓死啦!本主以为,本主找了你一个早上,可算把你给……
我同样在迷迷糊糊之中听着庞城主粗重而响亮的呼叫之声,我被他的激动呼喊给彻底地吵醒。而在我听他的呼叫声音听到一半儿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自己原本翻身侧躺在床顶的身躯被猛然之间抱起,被一双粗壮的大手臂给抱起,我同时听到庞城主刚才没有喊完的话语——
本主以为,本主还以为把你给你丢了呢!本主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你可把本主给吓死啦!芸儿……
在述说上面的话语的同时,我的身外感觉到被那双粗壮的大手臂围抱得更紧!同时,我的枯瘦的面孔上被强烈地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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