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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我。”
“是你?”楚瑞帝睁开眼,望着浑身狼狈不堪的秦落衣,一时间有些怔忪:“慕容月把你抓来了?”
“不是,是我误碰了机关,摔了进来。”打量了一下楚瑞帝浑身是血的样子,秦落衣已经分析出了大概。
慕容月逼宫了!秦落衣知道慕容家有谋反之心,只是没想到,慕容月竟然对楚瑞帝下了毒手,而且竟是如此雷厉风行!
而引他们入宫的陈公公恐怕有问题,离昕危矣!
“陛下,您失血过多,我先给您止血。有冒犯您的地方,请见谅。”比起尽快通知楚玉珩和离昕,救眼前之人才是最关键的一步。看腹部的伤势,楚瑞帝是昨晚受的伤,而且被草草上过药,可见对方并不想要楚瑞帝的命,为的就是那枚能调兵遣将的虎符。
在楚瑞帝腹部上轻点了几处大穴后,秦落衣拨开楚瑞帝的层层染血的衣服,将药粉轻轻洒在了上面,并递了一枚补血的药丸给楚瑞帝。
楚瑞帝刚抬起手臂,立即闷哼一声,满身大汗地垂了下来。
察觉到楚瑞帝奇怪的反应,秦落衣的眉头越蹙越紧,修长的手指轻轻搭着他的脉搏,目光深邃地看了看他身侧的饭菜:“陛下中了软筋散的毒,恐怕这饭菜里被下了毒。”
软筋散能使中毒者全身筋骨酸软,在未成功获得虎符前,慕容月他们并不会杀害楚瑞帝,而是囚禁他。毕竟,他们也忌惮楚瑞帝背后的军力。
想到秦逸封未去边关,却守在囚禁着楚瑞帝的地方,秦落衣心一沉,分析道:“恐怕此刻,皇宫已被他们的人团团包围了。莫非,他们早已发现了什么?”
秦落衣的心思缜密让楚瑞帝十分诧异,他点点头,声音低沉且虚弱地说:“昨夜,朕和云鹤在此暗室密谈,却被假陈德跟踪窃听,暴露了计划。陈德已遇害,罪魁祸首,正是慕容极和慕容月!”楚瑞帝说得激动时,气得急喘咳嗽着,“他们毒杀了长宁,废去了轩然,囚禁了朕,关押了云鹤,又易容成朕的面容颁布虚假的诏书……”
秦落衣倒吸了一口冷气:“父亲呢?他有没有出事?”秦云鹤和楚瑞帝一同被抓,如今只有楚瑞帝被关在暗室里,那秦云鹤呢?秦云鹤刚休了慕容兰,害得她入狱惨死,被慕容家的人恨之入骨,现在他落在慕容极的手上……
秦落衣浑身一颤,简直不敢想象。
楚瑞帝摇了摇头,眸色暗沉了下来:“朕重伤醒来后,已经未见云鹤了。”
慕容极私养死士,暗中勾结朝臣,谋逆之心蠢蠢欲动,等楚瑞帝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慕容极武功高强,身边高手无数,光是慕容家族的人都牵扯朝廷上下无数,已不是单单刺杀慕容极一人就能解决的事。
他只能谨慎小心,隐忍数年,暗中为自己的皇儿扫平障碍,然而事到如今,却仍是棋差一着。
他心中不甘:“落衣,南楚需要靠虎符调兵遣将。这些年来,朕一直控制慕容极的权势,谎称白家的虎符已在抄家之时失踪。慕容极虽收拢了白家的十万军队,但他手中无虎符。军心不稳,关键时刻也无法调发军队。”
“这些年来,朕还打造了一支十万精兵,外加白家的旧党和禁卫军总共十五万余人。对阵慕容极手下的二十五万军队,也并非无胜的可能。只是战乱,难免生灵涂炭,是朕愧对列祖列宗,枉信佞臣!”
焦急着秦云鹤的安危,秦落衣急急道:“陛下,事不宜迟,我们赶紧逃出去通知玉珩!”
见秦落衣扶着自己朝她来的出口走去,楚瑞帝出声劝阻:“落衣,在东墙第三排第九块砖那轻敲六下。”
秦落衣想到这个暗室是楚瑞帝所造,恐怕出口不止一个,立刻按照他所说,轻敲了砖块一下,发现有空鼓的声音。她迅速敲了之后五下,弹出个暗格,里面竟有一个精致的按钮。
秦落衣不假思索地按了下去,只见那面完好无损的墙壁在片刻之间完全打开,露出一条幽深黑暗的密道。
秦落衣立刻扶起楚瑞帝朝着暗道里行去,临走前不忘将门关上。
“这个暗室是我十五年前打造的,暗道的另一头通往映月宫。”半边身子被秦落衣扶着,一手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壁,楚瑞帝闭上眼,熟悉地走在这条黑暗的通道里,一瞬间心思起伏惆怅。
暗道伸手不见五指,秦落衣走起路来十分谨慎,却见楚瑞帝走得极其熟悉,不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她看不清此刻楚瑞帝满是悲伤的神色,却仍能听出他话语间的轻轻颤动。
“虎符,在映月宫里。”
虎符分为左右两半,是南楚帝王授予臣属兵权和调动军队所用的凭证。用兵时,左一半交给带兵的将帅,右一半由国君保存。要调动军队时,国君将右一半交给差遣的将领拿去和带兵将帅手中的左一半扣合,互相符合完整表示命令验证可信,方有权调动军队。
慕容极处心积虑想得到的虎符,竟在映月宫里?
秦落衣立即被这一消息惊到了。
感受到秦落衣的惊颤,楚瑞帝长舒一口气道:“落衣,你可恨我?”
秦落衣再度被楚瑞帝转换话题的方式惊到了。
“你从刚才起,一直叫我陛下。”楚瑞帝意味深长地看了身侧人一眼,“而非父皇。”
被楚瑞帝一提,秦落衣同样意识到一件事,眼前的这位帝王已经将自称从“朕”变为了“我”。
秦落衣忐忑了一下,刚要解释,却听楚瑞帝幽幽道:“你或许不恨,只是埋怨。但玉珩,却是真心恨我。自从他治好痴傻后,就再也没认真叫过我一次父皇。”
想到楚玉珩心中的恨意,以及他谈到楚瑞帝时总是用“那个男人”称呼,秦落衣不免咬了咬唇,说:“这些年,他过得不好。您伤他,太深了。”不自觉地用敬称,而非父皇,是因为得知了楚瑞帝的过去后,秦落衣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她想解开楚玉珩的心结,想让他从仇恨中解脱。
楚瑞帝闻之,神色一暗。
当年,白筱月与侍卫偷情一事,伤楚瑞帝甚深。之后,接二连三的变故更是将他打击的不轻。他等着白筱月给他解释,没想到白家的灭门一事将他们推入了深渊。
直到两年半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伤错了人。
白筱月和白家都是被人陷害的,可究竟是被谁栽赃陷害,他一直没有头绪。他怕自己独宠白筱月后,又会给她和他们的孩子带来灾难。所以对他们不闻不问,希望能借此保护他们,而暗中,他派秦云鹤调查宫中的妃子,希望能从中找出突破口。
而他派人费了半年的时间,挖出了一条密道,其中一个出口直达映月宫。那些年来,他心怀愧疚,一直不敢去见他的妻儿,只好偷偷摸摸从暗道来到映月宫,偷偷看上几眼。
只不过,楚瑞帝是每到夜深才偷偷过去,并未见到那些奴仆在白日里的嚣张跋扈,只是见他们母子三人睡在一个落魄没有暖炉的屋子里,心里疼得慌。
第二日,他便暗示暂时掌管后宫的慕容月,天凉了,可以给各宫送暖炉,希望白筱月那里同样能分得暖炉。
第三天晚上去的时候,他以为能看见白筱月母子安然的睡姿,谁知屋里仍是没有暖炉,反而那些奴仆睡在华丽的寝宫里,他的火气蹭蹭蹭地冒了出来。
他不方便出面,只好再次暗示慕容月,宫里有些恶奴不分尊卑等等。
却不知,这些暗示,让处心积虑想成为皇后的慕容月警惕了起来。慕容月一直不动白筱月,就是因为白家的兵符还未得到,慕容极怀疑在白筱月身上。所以,她不但没有和其他妃子一样去映月宫里嘲笑这位没落的皇后娘娘,反而反其道而行,偶尔还会帮白筱月说上两句话。可是观察了那么多年,整座映月宫都翻遍了,也不见白筱月与他人联系。
慕容月对白筱月示好后,明显感觉出楚瑞帝对自己的态度更好了一层。身为女子,对这方面特别敏感,哪怕楚瑞帝从未在她面前提起白筱月,她却敏感地认为,这些年来,楚瑞帝并没有忘记白筱月,反而出了那么多事后,还将她放在心里。
最让她不能忍耐的是,白筱月被打入冷宫那么久,楚瑞帝竟然迟迟不立后!
后来,见楚瑞帝不再关心,慕容月又小小松了一口气,怪自己多疑了。
楚瑞帝并非真的不关心,而是不能关心。从慕容月的重重反常中,他已经开始有所怀疑。可一想到当初慕容月为自己挡剑,几乎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怕自己再度多疑,错怪了良人,一直按兵不动。
之后一段时间的试探,他见慕容月贤良淑德,雍容端庄,处处为白筱月出面,又接着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一个个怀疑起了其余的妃子。
他怕打草惊蛇,所以,哪怕知道自己的三儿一直被其他皇子公主们欺负,也皆个忍气吞声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秦云鹤将一块玉佩递给了他。楚瑞帝认得,那是他曾送给白筱月的定情之物,那枚象征正妃之位,他从小挂在胸口的玉佩。
他同样知道,白筱月已经对他绝望,所以寄希望于秦云鹤,希望他能为白家翻案。
缓缓摸着玉佩,冰凉润滑之感令楚瑞帝浮躁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他呆呆地望着玉佩整整一天一夜,最终拿出小刀,在玉佩上刻了一个“玉”字,又将它转交给了秦云鹤。
这段时间,他一直想着自己九儿的名字。因为他出生之时,他并没出现,所以九儿到现在还没有名字,也并未被承认皇子的身份。
她唤他为玉儿。
那时,他已想好了九儿的名字——玉珩。
古玉中,玉珩是因稀有而弥足珍贵的饰品。
就如同,他是将玉珩放于心尖上。
不过有一点,楚瑞帝估错了。白筱月将玉佩给楚瑞帝,并非是她对他绝望,将希望寄托于秦云鹤。而是希望秦云鹤将玉佩给楚瑞帝,让楚瑞帝看在他们曾经是夫妻一场的份上,见她最后一面。
白筱月被囚禁在冷宫,根本碰不到楚瑞帝。只得用这么迂回的方式,将这枚象征正妃之位的玉佩交托了出去。
三年的等待,已经令她心生绝望。原是因为怀孕,不得求死。如今心如死灰,玉珩又已三岁,不再需要她的照顾,她就有了求死之心,甚至写好了遗书。
所以,在司徒氏再次见她,并将玉佩退还给她时,她整个人都呆滞了。然而,在看见玉佩上的字迹时,她身子一震,颤抖着双手一遍遍地抚摸着。
会刻下这个“玉”字,已经让聪慧的白筱月知道,楚瑞帝并没有遗忘他们,一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关注着他们,才会知道,她给自己的孩子,起了“玉儿”这个小名。
那时,楚瑞帝就在窗边偷偷地看着,看着白筱月一直摸着玉佩流泪,心里更是悔恨交加。
他很想站在白筱月的面前,将她好好地抱在怀里,告诉她,自己错了,自己一定会好好保护她和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将栽赃的佞臣绳之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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