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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三天,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可是雨总也下个不停,滴滴答答像条阴湿的棉被层层裹着这座城市,空气于是又厚又潮,闷得让人一阵阵犯困。

这样的气候是阻挡生意的,于是一到下午店里就冷冷清清,除了擦擦地板抹抹桌子,剩下的时间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我想起这几天邵慧敏始终都没再联系过我。

自从三天前的夜里她给我打来那通电话之后,我就和她没了联系。她不找我,我自然也不会再去找她,虽然那天晚上她挂断电话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看起来非常恐慌,但我已下定决心,无论她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再同这女人有任何瓜葛,以免被她再次以某些自私的目的而给我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

谁能想到自己的老同学会利用和坑害自己呢?

她是当年在学校唯一一个窥知我有‘见鬼’能力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因此而试图将她自己身上的噩运转移到我身上的人。这样自私,也难怪当初明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有相濡以沫那么多年的妻子,还一意孤行地破坏别人的家庭,到后来惹祸上身,只能说是她应得的报应。

只是每每想到她横刀抢来的那个丈夫,不由让人感到一阵发寒。

如果那天晚上江齐生前妻的鬼魂给我看到的那段场景,确确实实是她死去时的情形,那么,毫无疑问江齐生是个在逃的杀人犯。他不仅狠心杀了自己结发那么多年的妻子,还以极度残酷的手段将她分尸。

这种事不是普通人能够下得了手的,那得有一颗多残忍的心,才能做出这样冷酷的事。

而这件事邵慧敏知道么?

我想她应该是不知道的。那男人作案手段相当冷静并有条不紊,所以很显然,那具尸体和作案时留下的蛛丝马迹应该早已被他处理干净,除非有人突然想到要去追究他妻子的下落,不然,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发现那可怜的女人早已无声无息间死去了那么多时间。

所以邵慧敏一直都以为江齐生用钱打发掉了前妻,所以她很安心地同那个男人结婚,并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只是不知为什么,尽管如此,我仍能感到邵慧敏潜意识里很明显地对那男人抱有一种恐惧感,因而她会在那男人死后,总觉得自己又见到他回到了自己身边,甚至还把当时咖啡店里附在我背后的江齐生的前妻看成是他丈夫。

而这一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造成的呢?

正想得出神,门铃当啷一阵响,几个学生样的说说笑笑走了进来,在靠窗坐了,扬手对我大声道:“老板娘,三个香草软糖冰霜,两个摩卡味的!”

“哦。”我回过神应了声。

低头去找碎冰机,才想起冬天没生意,它已经被狐狸收到阁楼上去了。忙探头进厨房想叫狐狸去取,一看到里头空荡荡的,才记起狐狸一早就出门采购了。

于是只能叫杰杰先在柜台处招呼着,我解下围兜进屋蹬蹬磴上了楼。

本不情愿上去,因为铘住在阁楼。

自从那天被他喂了块不知名的东西后,我觉得自己像生了场大病,呕吐,腹泻,整整两天没有一点食欲。

狐狸说我娇气,他说那种东西麒麟吃几千年也不会拉一次肚子。

也许他以为这话能安慰我,但他不知道在听了他这句话以后,我又跑厕所里吐了两回。因为我记得狐狸曾经有意无意地跟我说起过,麒麟这种动物饿的时候,通常情况下是以一些厉鬼的魂魄为食的。

虽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细想起来,铘确实从来没正经吃过一顿饭,而倘若是真,那么可想而知被我不小心吞进肚子里去的那个玩意儿,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可真够恶心的,他怎么可以拿那种东西随便喂给人吃……

想着,原本碰到门把的手又收了回来。

正要掉头下楼,但转念一想,他姥姥的,我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三天时间,除了呕吐腹泻,我就是昏昏沉沉地在店里站着,所以一直都没再见到过铘,于是也就一直没机会去问他,当时他到底为了什么目的要朝我嘴里喂那种恶心的东西。

这会儿是不是正好可以进去直截了当地问问他?

想到这里,没再迟疑,我一拧门把将门推了开来。

谁知才走进屋,不由一怔,因为铘并没有在房间里待着。

这地方自从他住以后我就很少进来,以前堆满了杂物,现在被他收拾得很干净,一条席子和一床被子似乎是这男人唯一的家当了,它们被整齐收在靠窗的角落边,看来他的确是出门去了。

当下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我带着这种颇为复杂的情绪快步走到屋内的立橱边,打开橱门,把放在门口出的碎冰机取了出来。

抬起机器正准备出门,不知怎的又迟疑了下,我回头朝靠窗那个角落处看了一眼。

那地方一卷草席下一只黑漆漆的盒子露着半只盖子。

看上去很陈旧,上面漆水掉了许多,露出里头不知什么面料,黄澄澄的,微微闪着点光。

这令我不免有些好奇,当即放下手里的碎冰机朝它走了过去,到跟前小心翼翼将上面的草席挪开,一看,原来是只比饭盒大一点的梳妆盒。

为什么说它是梳妆盒呢?

因为差不多样子的我姥姥也有一个,红木的,比这个精致得多,盖子镂着密密麻麻的花,下面带两个抽屉,小的是放首饰的,大的是放梳妆用工具的。

除开做工,同这只简直一模一样。

这显然就是一只女人用的梳妆盒,但肯定不是我姥姥的,却出现在这个房间,这个属于铘的房间。并且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

它旧得扔在马路上都不会有人愿意弯腰去捡。

做工倒也精致,四方的盒身上压着菱形的盖子,没有姥姥那只那么花哨,盖子上简简单单一朵红花,漆水已经掉得七七八八,勉强能看到一些暗红色痕迹在凹槽间残留着,同样,那些掉了漆水的地方显露出一些黄澄澄的光。

莫非这首饰盒是用黄铜做的?我琢磨着想把它从地上拿起,没料想刚抓到手里往上一提,立马就感觉出不对了。就提了那么一点点,它嗵的声从我手里直掉了下去,几乎撞在我脚趾上,重得让我狠吃了一惊。

这盒子竟然硬生生把地板给撞出一个洞!

怎么会那么重……

当下再次仔细朝着这盒子看了过去,然后突然间,我被自己的念头给再次惊得一跳——

这只看上去旧得丢在地上都不会有人愿意捡的梳妆盒,制作的材料竟然是黄金么……

那么重,起码得有三十来斤吧。而空着双手跑到我家的铘,怎么会藏着这么贵重一样物什?

正呆想着,忽然间那盒子其中一只抽屉啪的声弹了开来,露出里头鲜红一样物什。

细看原来是把梳子。梳子半月形的,很小,刚好手掌一握的大小,通体用红漆刷得鲜亮,上面闪烁缀着几枚用透明石头拼缀成的小花,非常小,于是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玉石还是宝石。

样子着实是让人看着喜欢的,所以我忍不住伸手过去把它从那只昂贵的梳妆盒里取了出来,握在手心,也不知道那上面刷的究竟是什么漆,非常光滑,琉璃似的近乎透明。我小心翼翼地握着它,一边仔细看着上面精致无比的饰物,凑近了看可以判断哪些闪闪烁烁的小东西确实是宝石,红的蓝的绿的,细细碎碎地被一些金丝非常细致地粘连在梳子上。

不禁想起旧时那些小姐们,在把头发梳得光滑妥帖后,在把簪子以及这样的梳子往头发上一插,真是漂亮得让现在的人羡慕无比。

于是不知不觉的就也将这把梳子往头发上梳了过去,一下,两下,三下……正想着用什么方式把它绾在头发上,这时突然身后微微一阵冷风滑过,有道话音从门口处淡淡传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

我吓得一跳。

险些脱手把梳子扔在地上,慌里慌张转过身,就看到铘斜倚在门上望着我,目光隐隐有些不悦。

我忙把梳子塞回那只梳妆盒里,支吾道:“……我在找碎冰机。”

他闻言将视线转向屋中间的碎冰机,那眼神显然是在否定我的解释。

我未免有些慌。不再多说什么,只匆匆几步走到碎冰机前把它抱起,头一低试图从他身旁绕出去。

“你对这东西很好奇么。”这时忽然听见他又道。

我怔了怔。眼见他目光落在我手上,才发觉自己慌乱中忘了把手里的梳子放回原处,不由脸一阵发烫,我讪笑着把机器放回到地上,转身将梳子递到他面前:“很漂亮的梳子。”

他闻言看了看我,似乎并不急于将梳子收回,只转身慢慢踱到窗户边,将地上那只重得被我脱手砸到地上的梳妆盒拿了起来。动作轻轻巧巧的,仿佛那几十斤重的东西完全没有一丝份量似的。

“这是你的么?”我不由又脱口问了句挺傻的话。

他回头看看我,微微一笑:“不是。”

这笑容让我越发有些窘迫,当下提起地上的机器退到门口边,边走边对他道:“对了,那天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没回答,只目光微微闪烁着望着我,见我一脚跨出门,突兀道:“你不记得它了么。”

我突然觉得手里的碎冰机变得很沉。

沉得差点让我跪了下来,我不得不手一松,它砰的声从我手里滑脱,笔直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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