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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算账。
果然,“算账”这个词才刚刚在她心里闪过,前面的洛云锡就缓缓停住了步子。
“陶季,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洛云锡环抱着胳膊斜倚在了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陶夭夭。
个子本就娇小的陶夭夭被宽大的狐裘大氅裹着,只露出一个脑袋出来,黑色的披风衬着白色的脸,让洛云锡有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总能让他想起第一次在葡萄镇见她的情景,算算日子,认识这丫头的时间也不算长,可是他们之间,竟然发生过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
“世子,亦安哥哥,您想听我说什么?我已经道过歉了啊。”陶夭夭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又委屈地撇了撇嘴:
“要不是逼不得已,谁也不想女扮男装去给人家当书童啊!处处提防,处处小心,时刻准备着给自家主子挡刀,还得时不时防着被自家主子弄死,我容易吗我?”
这些日子,她已经将洛云锡的脾气揣摩个差不多了,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服软,第二是积极道歉承认错误,这第三嘛,就是女儿家的特权了,撒个娇耍个赖的谁还不会了?
“你……行!你还有一堆意见是吗?”洛云锡的俊脸沉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忽然闪过老板娘之前跟他叮嘱的那些话来。
“姑娘家的小日子见不得凉,吃不得辣,还千万不能累着,更不能气着了……”
还真是麻烦!
他冷哼了一声。
“好,女扮男装一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洛云锡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不生气!
他堂堂七尺男儿,犯不着跟一个小女子置气!
“没有了吧。”陶夭夭不太确定地想了想,她瞒着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她可得好好想想,得先捡着一件不太重要的拿出来打发洛云锡。
“你可得想仔细了……”看着陶夭夭那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不停地转着,洛云锡一眼就看透了陶夭夭的心思。
这个丫头,就是个撒谎精!
他倒要看看,她打算说些什么事情来打发自己。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有件事情。”陶夭夭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世子,瞒着您藏银子算吗?”
洛云锡黑了黑脸,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句:“还有吗?”
“还有……我偷偷吃好吃的事情?”陶夭夭又说,“其实我提出试菜那次,是想先品为快。”
“还有吗?”洛云锡压低了声音,努力不让自己吼出声来,“比如说,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你的本名,究竟是叫陶季,还是叫做……”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朝陶夭夭靠了过来,陶夭夭顿时感到了洛云锡身上释放出的压力。
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往后退着,后背贴在了墙上,已经退无可退。
“世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她就知道,恢复女装之时,就是她陶夭夭的身份露馅之时。
“你是自己说出来,还是等我说出来之后,将你丢到黑风山上去喂狼?”洛云锡已经将陶夭夭逼到了墙角。
“既然您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陶夭夭梗着脖子小声嚷嚷,“没错,我是逼着你跟我拜了堂,可我不还救了你嘛!两两相抵,你拜个堂,捡回一条命,你还赚了呢!可是我呢,我却因为救你而家破人亡了,难道不应该是我找你算账吗!”
说到最后,陶夭夭忽然哽咽了,伸手抹起了鼻子。
洛云锡微微皱眉,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行了,别哭了!”
他生平最讨厌谁在他跟前哭哭啼啼了。
不过,既然这丫头哭了,那龙纹玉佩的事情就回头再逼问吧,反正他已经将玉佩寻了回来。
“陶府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杀人放火的,是薛相。”洛云锡沉声说道,他觉得有必要让这丫头看清薛相的真面目。
“薛相?”陶夭夭抹着眼泪的手指微微一顿,满脸愕然地抬起头来:“怎么可能?”
“我的人已经查明了,确是薛相无疑。”
洛云锡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当时我身边带的人也不多,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加上身上有伤,所以,便没出手相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些,或许,是他不想这丫头误会什么吧。
“怎么可能是薛相……”陶夭夭低下头喃喃自语,自己的亲爹为何要杀掉自己的养父一家?他难道不应该感谢吗?
看着有些失神的陶夭夭,洛云锡心里头憋屈着的那股子郁气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哑声开口:“要下雨了,回去吧。”
“嗯,好……”陶夭夭机械地答应了一句,刚走了两步忽然回神:“世子,您不是说要今日晌午之前赶到黑风山山脚吗?难道今天不走了?”
“不走了。”洛云锡轻咳了一声说道,像是预料到陶夭夭会问原因,他又说:“下雨之后山路不好走,我已经让祁玉先行过去探路了,等他回来再说。”
“那我们今天住哪里?要找家客栈住下吗?”陶夭夭又问。
“不住客栈了,客栈里人多眼杂……不方便。”洛云锡眼神微闪,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我已经跟许记粥铺的老板说过了,这几日就住在他家了,回头多给些银子就是了。”
这丫头还真是脑袋少根筋,明知道身子不方便竟然还惦记着住客栈。
“那……好吧,我也觉得那大姐人挺好的。”陶夭夭的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笑着凑到洛云锡跟前,学着那老板娘的语调喊了一句:“上官大兄弟。”
看到洛云锡一黑到底的俊脸,她“咯咯”地笑了两声,伸手牵起了洛云锡的手。
洛云锡的手指微僵,一把从陶夭夭手里挣脱了出来:“有话又说,别拉拉扯扯的!”
“这怎么了?既然做戏,当然要做足了!”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咱们现在可是私奔出来浪迹天涯的,自然得表现得恩爱一些,不然的话,不就被那老板娘看出端倪来了?所以,在外人面前,你得对我好一些懂吗?”
“是吗?”看到陶夭夭眼底赤裸裸的挑衅,洛云锡扯了扯嘴角,下一秒,他忽然上前一步揽住了陶夭夭的纤腰,然后低下头去,在陶夭夭耳边悠悠然说道:
“那老板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们家里,就有一间客房,就算是祁玉回来,也只能住客栈呢。”
温热的呼吸骤然从耳边吹过,陶夭夭嘴角上挑衅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而且,我还跟老板娘说过,我们两个早就已经拜过堂了,是光明正大的夫妻,当然,我这也是实话实说,我当日,确实是被逼着跟你拜过堂的……”
“谁跟你是夫妻了!”陶夭夭狠狠地哆嗦了两下,一把拍开洛云锡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手,身子一扭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样……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陶夭夭俏脸微红,恨恨地跺了跺脚之后,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朝着巷子外跑去。
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洛云锡轻笑了一声,小狐狸,跟他斗,怕是还嫩着点儿吧!
“你要带我去哪里?”陶夭夭紧走了几步,见洛云锡迟迟没有跟上来,便站在了原地等他。
“西街,首饰铺。”洛云锡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店铺招牌,扔过一个简短的回答。
“怎么?您这是要给我买首饰啊?这也太破费了吧呵呵!”陶夭夭表面上推辞,心里头却乐开了花。
就算她不喜欢戴首饰,可她可以拿去换银子啊!
洛世子送人首饰,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呢!
“你想多了,我是去打听一个人。”
洛云锡淡淡地开口,陶夭夭脸上的那丝兴奋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他在心里轻嗤了一声,这破地方能出什么贵重首饰,瞧这丫头没出息的样子。
他动了出门的心思,不过是因为听老板娘说了一句,那人眼神不好,这让他想起了一件事,跟这趟出门有关的事。
切!不送就不送!谁稀罕!
陶夭夭黑着脸白了洛云锡一眼,在心里头暗骂了洛云锡一句。
她果然不能对一个有断袖之嫌的人抱太多希望。
天阴沉得有些可怕,集市上的人也不太多,洛云锡和陶夭夭二人肩并肩地在街上溜达着。
许是为了照顾陶夭夭,又或许是在想事情,洛云锡的步子并不大,速度也不快,刚刚好跟陶夭夭的步子一致。
“世子,您是在找老板娘说的那家首饰铺子吗?”陶夭夭开口说道,“要不,咱们找个人打听一下吧?”
在跟着洛云锡来来回回在同一条街走了两遍之后,陶夭夭终于忍不住了。
“难道这小小的柳叶镇还能有两个西街?”
洛云锡沉声开口,那个老板娘应该没有必要说谎吧。
刚才老板娘说的西街首饰铺,他们已经来回走了两趟了,整个西街的店面就没有一个首饰铺子。
“这位小哥,能不能问一下,西街是不是有一家首饰铺子?就是老板的手艺很好的那个?”
洛云锡正在心里头寻思,陶夭夭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回头看去,见她正在跟一个捏糖人的小贩打听。
那小贩看了陶夭夭一眼,笑了笑说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那刘瞎子的规矩你们可能还不懂。”
“刘瞎子?”陶夭夭跟洛云锡对视了一眼,又笑:“小哥说对了,我们确实不是本地人,这不是来柳叶镇探亲嘛,听家里的姐姐提了这么一句,所以才慕名而来的,你跟我说说呗。”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最上头的那个糖人,然后一把扯住了洛云锡的袖子:“相公,我想吃糖人!”
娇滴滴的声音传进洛云锡的耳朵,他身子一抖,慌忙伸手去怀里摸银子,却在刚摸到一半的时候被陶夭夭抢了去。
陶夭夭将洛云锡摸出来的银锭子装在了自己的荷包里,又从荷包里摸了几个铜版出来递给小贩,还不忘顺带着瞪了洛云锡一眼。
一个糖人而已,犯得着掏那么大颗银锭子吗?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就是太奢侈了!
那小贩见来了生意,加上陶夭夭人美嘴又甜,便收了铜板开了口。
“姑娘要找的首饰铺子,招牌上可不是写的首饰铺子。”小贩卖起了关子。
“那是什么?”陶夭夭乐了,“首饰铺子不写首饰,难不成还写问卜算卦不成?”
刚才她听这小贩提了一句“刘瞎子”,在她的印象中,瞎子好像一般都是算命的。
“姑娘真是玲珑剔透啊!这都被你猜出来了!”那小贩毫不吝啬地对陶夭夭伸了伸大拇指。
“额……这……”陶夭夭满头黑线地看了洛云锡一眼,这也能行?
那小贩似是来了兴致,又接着说道:“你们二人只管去找一个叫‘问仙阁’的铺子,烫金的大字,小字写的寻卦问卜,不过……”
说道这里,小贩稍稍停顿了片刻。
“不过怎么了?”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不过啊,那刘瞎子的首饰铺子有个规矩,必须得找他算卦才能进去挑首饰。”小贩继续说道,
“但是他给人算卦也有个规矩,不是本地人的,他一般不给看,就算他心情好答应给看了,也得多出不少银子。
所以我想劝劝二位,如果真是喜欢刘瞎子的首饰,倒不如请您那亲戚直接带你们进去。”
“好大的架子啊!”陶夭夭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又问:“那刘瞎子打造的首饰,很出色吗?”
她原本对首饰不感兴趣,这么一来,倒还真想过去会一会这个刘瞎子了。
“刘瞎子的手艺倒是其次,主要是他那里打造首饰的材料极其珍贵,据说好多都是珍品,能跟宫中御用的媲美呢!
咱们柳叶镇的好多大户人家都去他那里定做首饰,好拿出去送给那些有头有脸的亲戚。
而且,他那里不光有首饰,还有兵器,也都是些稀罕物件,好多江湖人都来他这里选兵器呢!”小贩滔滔不绝。
“原来是这样……”陶夭夭若有所思,还没等缕出头绪,忽然听到了身后一阵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洛云锡已经抬步走远。
陶夭夭看了一眼洛云锡离开的方向,对那小贩慌忙又问:“多谢这位小哥给我们讲了这么多,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刘瞎子,真的是一个瞎子吗?”
小贩摇摇头:“也不算全瞎,只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神也不太好。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刘,而且,他定做的首饰日期都很长,姑娘要是在这里待不太长时间的话,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行,我知道了,多谢!”陶夭夭再次跟小贩道了谢,转身追着洛云锡而去。
“相公,等等我!”陶夭夭气喘吁吁的喊声从身后传来,洛云锡便放缓了脚步。
陶夭夭拎着碍事的裙摆小跑着追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
“世子,那个刘瞎子的事,您怎么看?”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故弄玄虚!”
“我也觉得他是故弄玄虚,但他有什么目的呢?这柳叶镇又不是什么重镇,他要真有本事,又有那么多稀罕物件,怎么不去京城呢?”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洛云锡扯了扯嘴角说道,他看了一眼正啃糖人啃得欢实的陶夭夭,又叮嘱道:“待会进去了别说错话,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夫妻。”
“知道知道,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陶夭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暗地里却撇了撇嘴,有几个新婚燕尔的小媳妇像她穿得这样丑的。
因为已经走了两趟,所以那个叫做“问仙阁”的铺子并不难找。
站在那个不起眼的小铺前,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给你的破云针可带着了?”洛云锡问道。
陶夭夭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腰间:“带是带着呢,怎么?这里面有危险吗?”
“不知道,有备无患吧。”洛云锡正色道,“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好。”陶夭夭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跟在洛云锡的身后迈进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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