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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心思,他不能想,只要一想,就像是被堤坝挡住的洪水,只要开了哪怕一个口子,也会一发不可收拾。
“……父亲,父亲?”薛楚萧轻轻推了推薛嵩,“您怎么了?”
薛嵩回神:“没怎么,还有事吗?”
薛楚萧点点头,欲言又止。
他看了薛楚玉一眼:“时辰不早了,收拾收拾该进山了,你赶紧将母亲送回去吧,她受了惊吓,你再多陪她一会儿。”
“好。”薛楚玉压下心头的疑惑,轻轻点了点头,抬步走到了杜氏的身边。
“母亲,玉儿扶您回去歇着吧。”薛楚玉从薛楚萧手中将杜氏搀扶了过来。
杜氏点点头,用锦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在薛楚玉的搀扶下下了凉亭。
“好孩子,你爹是不是又要杀人了?”在远离凉亭的花间小路上,杜氏停了下来。
薛楚玉眼神一闪,摇摇头笑道:“母亲,您想多了,父亲和哥哥他们做的都是大事,咱们管不着,也不能管。”
“玉儿,你不用骗我,你是我的女儿,说没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杜氏正色道,“你父亲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手上沾染了无数血腥,我从未在他跟前说过什么,因为我知道劝了也是无济于事,只会惹来他的不快,可是你不一样……”
杜氏牵起了薛楚玉的双手,紧紧地捂在自己手中:“玉儿,你还小,你将来要走的路还很长,母亲不希望你手上也沾满血腥,母亲希望你将来嫁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母亲!”不知想到什么,薛楚玉瞬间红了脸,她跺了跺脚,脸上就像飞过两朵红霞,“玉儿不嫁,玉儿要一辈子守在母亲身边,好好孝敬母亲。”
“傻孩子!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我的玉儿,配得上最出色的男儿!”杜氏笑着将薛楚玉揽入了怀中。
最出色的男儿……
薛楚玉眼神微闪,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那个人,如天上月一般高高在上,又如镜中花一般扑朔迷离,骄傲如她,看得到,却又不敢靠近……
生平第一次,她在那个人面前,竟然生出了一种叫做“自卑”的东西……
……
“你支开你母亲和妹妹,想跟我说什么?”见四下无人,薛嵩进了凉亭,坐在石凳上面。
“父亲,母亲是妇人之仁,我怕她在场会不方便。”薛楚萧低了低头,又说:“秋猎一事,原先咱们计划好的,可否需要更改?”
薛嵩冷了脸,冷哼了一声,使劲拍了拍石桌:“洛云锡——”
“父亲,孩儿早就说过,咱们不能对那洛世子心软的,您看看刚才,若不是他开口,皇后根本不会叫母亲上前询问。”
薛楚萧眼中划过一丝狠意,“父亲,我们何不趁此机会……”
“你让我想想。”薛嵩似乎被薛楚萧说动了,却还没下定最后的决心。
“父亲,您时常教导孩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您可别忘了,玄幽王在西北边关,可是一直跟天晟,跟圆月教作对的,他能出兵灭了圆月教,那么我们也不用对他的儿子手下留情了!”
薛楚萧又添了一把火说道。
“住口!从现在起,你不许再提及圆月教这几个字!”薛嵩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警惕地四处看了一眼说道。
“皇上已经下令不让你参与进来了,你切记,不可再时常将圆月教挂在嘴边,连你妹妹也不能提起,你记住了吗?
还有,既然皇上要让夏远那老匹夫查圆月教,那就给他们几个圆月教徒就是了!找几个替罪羊还不好找吗?”
薛楚萧点头:“记住了父亲,只是可惜了咱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了,那原来的计划……”
薛嵩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是他洛云锡逼我的,我原不想正面与他为敌,现在看来,只有先下手为强了!你安排下去,将人手重点都调到洛云锡那边,给我盯紧了他,这一次,我要让他有去无回!”
“是!”薛楚萧应了一声,又问:“那……长公主那边的人,可还要继续吗?上一次咱们的人暗中跟踪长乐公主,正准备下手的时候,她忽然转去了醉欢楼,遇上了洛云锡的人,让那些人都无功而返。”
薛嵩冷笑:“一个女人而已,先留着她又如何?你记住,对敌之策,讲究的是逐个击破。”
“孩儿明白了!”薛楚萧答应着,父子二人逐渐远去。
辰时末,巳时初。
上林苑的东门缓缓打开,伴随着蓝泓射出的第一箭,众人发出一阵响彻山谷的欢呼声。
霎时间,人群欢呼声和马嘶声响成一片,一匹匹骏马如离弦的箭一般,由上林苑的东门,直直地奔向了上林苑以东的积云山。
在这一大片速度极快地人群当中,有一队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因为他们的速度很明显慢了其他人许多。
陶夭夭小心地伏在马上,用力拉紧了马缰绳,双腿夹紧了马肚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身下的枣红色小马驹想要撒开四蹄儿撒欢,可是碍于背上这个有些不靠谱的新主人,又不大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周围的马兄弟和马叔马婶们一个接一个地从自己身边超过去。
“我说小厨子,你家主子不是已经让祁风教给你骑马了吗?你速度怎么还这么慢?”沈玉枫优哉游哉地躺在马背上打盹。
昨晚跪了这么久,又没有好好补觉,积云山这一行,他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是却被祁风软磨硬泡地从床上拉了起来。
再加上他也实在不太放心洛云锡那小子,所以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想着到了山上安营扎寨的时候再补一觉。
可是没想到,这都出门这么久了,他们才赶了这么一点路,以这个速度,离安营扎寨的地方还远着呢,他干脆在马背上睡一觉得了。
“这能怨我吗?我这胳膊不是还受着伤了嘛!
再说了,我学骑马才学了几天啊,每天天不亮就被祁大哥揪起来了,又是跑步又是扎马步的,留给我骑马的时间能有多久,再说了,玄幽王府的马场这么小,也不够马跑的啊!”
陶夭夭对着沈玉枫嚷道。
她原以为自己的马术已经很好了,至少在葡萄镇的那些山路上,她就从来没有掉下过,后来才知道,似乎她骑马的时候,轩哥哥一直都是坐在自己背后的。
直到祁风将一匹高头大马交到她手里,让她自己上去骑,她才知道,轩哥哥是有多宠她。
她怕学功夫吃苦他就不逼着她学,她怕骑马挨摔他就一直护着她,可是真正离开了轩哥哥的保护,她却什么都不会。
“是你自己不用功,能怪得着谁!”祁风不满地小声嘀咕,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人,就算让他教个小毛孩也得比陶季强。
“我哪有不用功。”陶夭夭自知理亏,小声地嘀咕道,她看了一眼端坐在骏马之上的洛云锡:“世子爷身子不好,我是故意放慢速度的。”
众人“嘁”了一声,翻给她一个大白眼。
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在接近众人身边的时候放慢了速度。
陶夭夭不敢回头,只能支棱起耳朵听声音。
“洛世子,莫谷主。”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陶夭夭听出了是桃灼的声音。
总体来讲,她对桃灼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池中药的事情,他替自己瞒下了。
“原来是桃大人啊,这位姑娘是……”沈玉枫看了一眼桃灼,眼中划过一抹戏谑。
“这是夏大人的千金……”桃灼瞪了沈玉枫一眼,还没等介绍完,夏锦汐就自己笑着对着沈玉枫挥了挥手。
“莫谷主你好,我姓夏,夏锦汐,你可以跟桃哥哥一样叫我锦汐。”
“夏姑娘跟桃大人在一起,果然是郎才女貌,养眼得紧啊!”
沈玉枫的眼神不着痕迹地从夏锦汐身上掠过,笑得像个媒婆,却换来桃灼的一个警告的眼神。
“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夏锦汐兴奋地笑道,“他们都这么说,就是桃哥哥对我爱答不理,昨晚上小池那边这么热闹,我爹和他都不让我过去看。”
“你若是再胡闹,我就将你送到夏大人那边去。”桃灼回头瞥了夏锦汐一眼,声音沉了下来。
夏锦汐吐了吐舌头,远远地避开了桃灼。
“陶季,咱们又见面了!咦?你的马儿怎么比我的还要小?”夏锦汐打马上前,跟陶夭夭并肩而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陶夭夭撇撇嘴,回头看了一眼夏锦汐的马,“噗嗤”一声乐了。
“夏姑娘,你就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了吧?我看你这马,比我的这小红马也大不了哪儿去吧。”陶夭夭瞬间找到了心理安慰。
夏锦汐黑了黑脸,身下的这匹小马,的确有些配不上她的马技,只可惜爹爹和桃哥哥都不给她大马。
“虽然我的马小,可是我技术高啊,谁像你!”夏锦汐在马匹上讨不到便宜,便开始在技术上奚落陶夭夭,反正看这个陶季的姿势,一看就是没骑过马的。
“你技术高你怎么不跑前面去啊!为何在这里慢悠悠地陪着我?”陶夭夭呲了呲牙,她是笃定了这个夏锦汐不会离开桃灼的身边。
都说旁观者清,夏锦汐对桃灼有情,她从第一次在永安巷见到他们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只可惜桃灼却一直对夏锦汐不冷不热。
说冷吧,也谈不上,人的眼神不会骗人,看桃灼,似乎并不讨厌夏锦汐,可是要说喜欢,却也谈不上,人家姑娘都主动到这份儿上了,桃灼却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好吧,陶夭夭吐了吐舌头,在她看来,桃灼本来就是正人君子。
“洛世子身子可大好了?看起来气色不错。”桃灼看了一眼洛云锡笑道。
洛云锡心情似乎很好,他挑挑眉梢“嗯”了一声:“多亏本世子身边有个神医相伴,自然是都能逢凶化吉。”
桃灼也笑,又对着后边的沈玉枫拱了拱手:“家母的病,多亏了洛世子的引荐和莫谷主的妙手,二位都是第一次来吧?正好在下对这积云山尚有几分熟悉,若是二位不嫌弃,在下想带着锦汐一起加入到二位的队伍当中,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本谷主倒是无所谓,桃大人可以问问洛世子去!”沈玉枫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桃灼说道。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将沈玉枫和桃灼暗地里的互动全部看在了眼里:“欢迎之至。”
桃灼爽朗地笑了几声:“素闻洛世子为人清冷,不喜聒噪,今日在下身边带了锦汐过来,还请洛世子多多担待才是。”
“桃哥哥,我才没有聒噪!”夏锦汐正跟陶夭夭斗着嘴,闻言对着桃灼嗔怒了一句。
洛云锡嘴角的笑意也逐渐大了起来:“巧了,我身边正好也有一个聒噪的,正好让他俩搭伴。”
陶夭夭闻言黑了脸。
“陶季,洛世子说的是你吧?”夏锦汐乐了,赶着小马到了陶夭夭跟前。
“没有,他说的是祁风。”陶夭夭不敢松手,只得用下巴指了指打马在前方开路的祁风。
祁风:“……”
“驾——驾!”一阵清脆的打马声响起,伴随着极快的马蹄声,一红一黄两道倩丽的身影从几人身边飞驰而过,远远留下两串尘土,呛得走在最前面的陶夭夭和夏锦汐咳了好一会儿。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得了匹好马吗!”夏锦汐“噗噗”两声吐掉口中的泥土,对着那两个背影低斥了一声。
“锦汐,不许乱说话!”桃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锦汐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
“那俩是谁啊?”陶夭夭压低了声音问道。
“除了大公主和薛楚玉,还能有谁?”夏锦汐哼哼了两声,“她们每年都要争,可是每年都是薛楚玉胜出。”
“薛楚玉很厉害吗?”陶夭夭问。
“反正比大公主厉害就是了,大公主技不如人,得来的猎物还都是身边护卫打来的,其他人碍于她公主的身份无人跟她争,也就薛楚玉敢跟她比。”
夏锦汐说道,她打马紧走了几步靠近了陶夭夭,然后悄悄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桃灼,压低了声音又说:
“其实我也很厉害的,但是爹爹和桃哥哥每次都不让我参赛,只让我做些捡猎物的小事,实在是太屈才了,对了陶季,你会打猎吗?要不咱俩比一比?”
陶夭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荷包,那里面装的是洛云锡送给她的“破云针”,她怕里面的针不够用,特意趁着出府的时间去买了整整两大包绣花针备用,还偷偷在针尖上淬了轩哥哥留给她的蒙汗药。
这夏锦汐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家,竟然还敢跟她比?
她打猎是不行,可是她武器先进啊!
要是真比,这夏锦汐一定输定了!
“说话啊,你骑马不行,不会连猎也不会打吧?”夏锦汐上上下下打量了陶夭夭半天,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什么都不会,洛世子是怎么看上你的?”
陶夭夭黑着脸挺了挺胸膛:“谁说我不会了?比就比,输的学狗叫!你敢吗?”
“怎么不敢?我赢定了!”夏锦汐也挺了挺胸膛,又说:“不许找人帮忙,只能你自己猎!”
“那是自然!”陶夭夭笑了笑,“输了不许耍赖哦!我可不会怜香惜玉让着你哦!”
“谁稀罕你让着了,你等着瞧吧!我从来不耍赖!而且,我一定能赢过你!”夏锦汐举起右手,手心向着陶夭夭:“咱们击掌为誓,谁要是耍赖,就在谁脸上画王八!”
“击就击,怕你啊!”陶夭夭伸出左手掌,“啪”地一声跟夏锦汐的右手击在了一起,却忘了她原本左手扶住的马鞍。
左手乍一离开马鞍,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在马背上晃了好几晃才稳住了身子。
“哈哈哈哈,就你这样,还想跟我比赛呢?”夏锦汐被陶夭夭摇摇欲坠的样子逗乐了,在马背上“哈哈”大笑起来。
“锦汐,不得无礼。”桃灼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夏锦汐顿时坐直了身子。
她回过头看着桃灼:“桃哥哥,洛世子,你们说今年男儿组和女儿组谁能夺魁?”
桃灼笑了笑:“往年女儿组都是薛府的玉儿姑娘,今年长乐公主一来,最后花落谁家就有待斟酌了。”
“我出五十两银子,赌长乐公主胜!”夏锦汐说,“莫谷主,你呢?”
被点到名字的沈玉枫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我又没见过那个什么长乐公主,谁知道她技术如何?再说了,才五十两银子,谁要跟你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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