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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真阔绰,那就不多算,这里有朱钗二十枚,镯子十八对儿,耳环三十对儿,劲花三十七朵,共计六十两银子,夫人是给现银还是给银票?”

月儿掏出一张一百两得银票递过去,“不用找了,不过你得替我送回家,这些东西虽然不沉,我家路远,提回去手臂会很困的,小哥成吗?”

小伙子怔住,今日竟然白捡了四十两银子,前一阵子听说有假银票流通,这少妇给的银票该不会是假的吧!

他拿着银票瞅了老半天,看不出倪端,又将月儿打量了一番,说道,“夫人,还是给现银的好些,您也不必打赏我,六十两足以。”

月儿冷了脸,“怎么,我的银票有问题?”

“不是不是,说实在的,俺是老实人,不是俺的银子俺不能多收,夫人给六十量银子就成,要是夫人身上没带,街那头就有钱庄可以换银子,俺在这里等着。”

月儿不高兴了,将怀中一塌子银票都掏了出来,拿在手里边晃边喊,“你的意思是说俺的银票是假的,你这是在诬陷,是人身攻击,你要付王法责任。”

小伙子慌了,赶忙解释,“夫人,夫人您别喊呀,俺不是那意思,不是那意思,不属于俺的银子俺真的不能要。”

月儿更来了劲儿,拽住一名路人,“大家都来看看,看看我的银票是假的吗?他居然不收,有钱不赚,他什么意思,他就是说我的银票是假的。”

小伙子一个头两个大,平时他从未招惹过谁,今日怎么就碰见一母老虎了?不行,要让大伙儿评评理。

没一会儿的功夫,月儿和小伙子的喊叫声吸引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将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月儿的吐沫星子狂飞了半个时辰,直到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带着斗笠,轻纱遮面的瘦弱身影。

月儿装作无意的秒了一眼那身影,OK,等的就是你。

她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姑奶奶我今日累了,不想跟你这种人较真儿,你的东西姑奶奶也不想买,改日再来跟你斗嘴玩儿!”

什么,斗嘴玩儿,合着这半天她就是跟我逗着玩儿?小伙子转不过玩儿,她脑子里是不是有病?

不过这小伙子没敢问出口,这少妇看着柔弱,而实则很凶悍,背上还包裹了像剑一样的物件,说不定惹急了将他一剑砍了,罢了罢了,随她怎么说吧!

月儿挤出人群,围观的众人没了热闹可看,纷纷散开。

小伙子看看被那少妇戳腾乱的饰品,眉头皱成了麻花儿,哎,这算是什么事儿!

“嗖~”一锭白花花的银元宝不知从何处飞落在小伙子的小摊儿上,上面裹了细细的字条。

小伙子打开,“小哥,多谢!”

月儿走进一条小巷,减慢了速度,生怕那带斗笠的人跟不上。

片刻戴斗笠的人跟着进了小巷。

月儿微微侧目,没有停留,绕出巷口钻进了一家成衣店,戴斗笠的人在街上转悠了片刻也进了成衣店。

月儿拿着几件纱裙子进了试衣间不停地换,戴斗笠的人也拿了几件衣裙进了月儿隔壁的试衣间。

月儿将隔层的木板儿悄无声息的打开,一张和她八分像的小脸儿呈现在眼前。

“小音,真的是你?”

小音点点头。

两刻钟后,戴斗笠的人出了成衣店。

再一刻钟后没有背剑的‘月儿’换了一身湖水蓝的新衣裙也出了成衣店,一路向城外走去。

暗中的人尾随‘月儿’出了城,却很奇怪为何她昨日才进了城,今日这么快就出了城?

暗中的人趁着‘月儿’走进林间小道没有路人,立刻飞身而去,将‘月儿’围在中间,越靠近越却觉得哪里不对,她身上怎么少了隐藏的内力?

‘月儿’将围着她的人扫了一圈,“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你不是柳月儿,你是谁?”

“哼哼,我乃契丹太子妃萧观音,闻言大宋河山秀丽,故此前来游览,怎么还引来了一些不知名的人手?”

顷刻,山林四周冲出了众多的契丹勇士,将众人团团包围,大声喊道,“属下等路上耽搁,还请太子妃责罚。”

众人恍然,上当了。

然而当这些人再回到成衣店寻找时,真的柳月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玄月山下,一名戴斗笠的女子迈着缓慢的步子,踏上了登山的路。

沿着小路弯弯曲曲向上走去,林中每一颗植物都富有着无穷的生命力,枝叶茂密,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的花朵姹紫嫣红,活泼可爱的小动物在欢快的奔跑,有一些小动物竟然停下看月儿,就像在打量一个熟悉但又不敢认的朋友。

这个曾经待了八年的地方,给过她新生的地方,她有多久没回来过,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仿佛从未改变。

然而月儿没有心情去欣赏和回味,从她带上斗笠走出成衣店的那一刻,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鼻中每一次的呼吸,都在侵蚀着她的思想,燃烧着她的命脉,冰冻着她的灵魂,更多的是,对那男人气泵山河的爱,而无措。

昨日听大龙说有一名和她长得有八分像的女子出现在长安城,月儿便猜到可能是小音,不过不敢肯定。

今日一早月儿为掩护大龙带着小宝贝先离开,所以和左旋翼故意脚下生风走得很快,来吸引那些暗中人的注意力。

可若那与月儿八分像的女子真的是小音,她那两下子定是跟不上月儿的,故此月儿成功掩护大龙离开后,在街上和小贩斗斗嘴,停留些时候。

当戴斗笠的女子出现在人群中,月儿肯定,那女子就是小音,于是将小音引至成衣店。

而在试衣间内小音所说的话,月儿今生都不会忘记。

她问小音,“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音漠然的笑笑,“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以为是我愿意的,若不是为了他,你以为我会在这儿?”

这个他,自然是指阿奴。

月儿凝视小音,为了他?什么意思?他叫小音暗中跟踪我?他有什么企图?

“你不必瞎猜,他没有想对你怎么样,你只需要一会儿和我交换行头就行,我来替你引开那些人。”

“你不怕有危险!”

“危险?只要你不危险就好,别说那么多,快换衣裳吧!”

月儿抓住小音解衣带的手,“为何要这样帮我?”

小音低了眼帘,轻轻冷笑,“他知道你要回玄月山找你师父,此行有险,所以派人暗中保护你,不到紧要关头不可出现。

以我的容貌和你有八分相像,你的行为举止我曾在契丹替你吸引沈让注意的时候都学过,且模仿的相差无二,在关键时刻能保你更稳妥一些。”

月儿抓紧了小音的手,“小音,你···。”

小音甩开,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顾及和你的姐妹之情?还是我感谢你当年离开契丹时没除了我?笑话,老实告诉你,我恨不得你死,恨不得你早早的就死!”

小音怨恨的痛,面容微微的扭曲,不愿面对今生最大的情敌,扭向一侧。

“那你还···。”

“我是不想看到他为你的险行而忧虑,所以我跟着一起来到这里。”

“他在暗中监视我?”

小音有些想笑,不过是苦笑,随即眼中射出寒光。

“监视?呵呵,他倾尽一切被你牵绊,抛弃民生饥苦,抛弃贤德圣名,却只换来你的这两个字,‘监视’!”

月儿不明所以,越听越糊涂,跟民生饥苦贤德圣名有什么关系?

“小音,你说清楚!”

小音这次真的笑了,发自肺腑的笑。

“耶律阿里呀耶律阿里,我不知道该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到?”

“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哼!好,那我问你,你以为躲到深山老林里赵祯就不知道你的藏身之处?

你以为这三年多来你的安稳生活是怎么来的?

你以为就那么凑巧会有老妇人在你生产前晕倒在树林里?

还是你以为凭大夏李元天一个小孩子,就能将你的女儿从恶人手里救出来放在崖边等你来?

如果你这样想,那你真的很天真,天真的不像你,真不知道你原来在临潢府的那些聪明心机都去了哪儿?”

月儿发呆,看着瞪她的小音。

小音冷哼,接着说道,“若不是他三年前抛下女真族攻打契丹边境那十万火急的奏报而不顾,连续不眠不休奔波数个日夜赶去救你,怕你早就成了赵祯死士的刀下鬼。

若不是他知道你性格倔强,定不愿再难中找他,而安排一位老妇在林中与你相遇,怕你早就难产而死。

若不是他每年在暗中用契丹十万岁币,来与赵祯换取你的安慰弃百姓安危疾苦于不顾,怕你早就成了八贤王手下的孤魂。

若不是他暗中派人将你和你的女儿保护,怕是你的女儿早就和沈让一样跌落崖底粉身碎骨。

更若不是他暗中派人除掉上千名绝顶死士,怕是你挥玄月剑挥的手臂断掉,也换不来这一路的顺风顺水。”

月儿脑中静止。

月儿的表情让小音很满意,也许早该让这女人知道这些,因为那个傻男人爱的太辛苦,太伟大,伟大到让她萧观音感到自己的渺小。

萧观音以为只要这女人离开临潢府,离开契丹,凭借自己对那男人无私的付出,默默的关怀,总有一天她可以在那男人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哪怕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她也满足。

可是三年了,当她看见那男人为了眼前这女人出现困境而茶饭不思的时候,或者知道这女人一切顺利而让他开心的多吃两碗饭的时候,她就认输了,彻彻底底的认输了,她输给了这个叫做耶律阿里,叫做柳月儿的女人,并且终生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尤其在得知这女人出了大夏国境赶往玄月山时,他为她每一日的进程牵绊担忧,再也没有出现过笑脸。

于是小音便跟着一起来,她来不是为了这女人,而是为了让她爱的男人能够少些忧虑,多吃些饭,因为最近他又瘦了。

小音心中的不情愿已被磨平,即便知道那男人最爱的不是她萧观音,而是眼前的柳月儿,那又能怎样,她依旧愿意为了他的喜怒而作任何事,将他的信仰当做自己的信仰,将他爱的女人用心去保护,只要他开心,她就会满足。

小音在心里告诉自己,宝信奴,你的开心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这辈子你欠我的,只要你知道你欠我的,这就够了。

天色渐晚,走在林间小路,月儿脑中回荡着小音的话,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但又很清楚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三年来她没有变笨,依然有心机有头脑,可同时也沉浸在夫君离去的阴影里走不出来,而且她有了女儿,她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女儿身上,至于别的事,她真的没有多想过。

阿奴!

女子加快脚步向着山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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