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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元年,岁在戊寅,九月初八重九前,今有龙亢桓氏桓温,华亭刘氏刘浓,二子较技于野,恐刀枪生冷而不及,故而肃立此签……”

“立契者,桓温。”

桓温提着粗毫,重重的横捺最后一笔,随后便背负着双手笑看美鹤立约。不知何故,亦或冥冥中注定,自桓温初见刘浓便不喜此子风范,俩人虽同为红楼七友,但亦只是恰逢其会,而后数次聚会,桓温便越看刘浓越不顺眼,而刘浓亦同,一见桓温便暗恶,再近便心生嫌隙。至于原由难以道之以言,正合庄子一言:大相庭径,不近人情也。

朱不与墨同,墨不浑朱色。

此次校场比武,桓温原以为娇娇美鹤能有几许本事?届时,得好生教训这骄傲的白鸡一翻,以好使其知晓珠不与目同,免得此子终日混迹高门却仿似目不容物!故而当刘璠怂勇他将比武之事喧之于野,以毁刘浓之名,桓温未经思虑便即刻应允。未料此时情势却急转而下,御马虽胜却让这白鸡抢了风头,箭术更让这厮夺得一筹,莫非又将使竖子成名?

看着斜上方的明晃之日,桓温略觉眼花,微微闭了下眼,待得眼前两点黑团消散殆尽,深吸一口气,接过随从递来的乌墨长枪,快步走向校台。

“瞻箦!”

刘浓在左伯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正欲转身持剑倾赴时,谢裒慎重的低声道:“人性贵知善,人性肆亦野,切莫大意!”

“老师勿忧!”

刘浓斜眼匆匆一掠桓温雄阔的背影,持剑不便施礼,捉着剑柄朝谢裒与身侧众人弯身微揖。此时,在他的身侧环围着谢奕、谢珪、萧然、褚裒、小谢安与胖谢万,便连谢真石也明眸含忧;而远方,来福虎眼灼灼直逼昂首挺胸快步迈台的桓温;绿萝、墨璃眸子嵌于小郎君之身,不忍舍离;兰奴微歪着头。抿着略薄的唇,朝着刘浓浅浅一个万福。

“无妨!”

刘浓洒然一笑,迎着正阳之日,携着萧萧秋风。一步步跨向校台。万众之目随其而流,密集轻鼓滋其行色。

人将定于校台,“咚!”地一声重鼓。

“龙亢桓温!”

“华亭刘浓!”

枪长丈二,乌黑冷锋;剑长三尺七分,阔三指。寒光如雪。桓温斜打长枪,横眼冷视对面的美郎君;刘浓反手捉着阔剑,半眯着眼锋,直视桓温。

事已至此,两人已若箭满弓弦,莫论是非不得不战!

“瞻箦,且当心!”

“且来!”

“便来!”

桓温一声大喝,丈二长枪未见任何花哨,打横朝着刘浓扫卷,挟起一片乌影成面。而此举不过是在逼着刘浓与其角力。

刘浓岂会与他拼力气,将身一旋,转过枪锋,疾疾退在二十步外。

果然如此,桓温冷笑一声,轮着长枪大开大阖、乱砸狂抽,枪锋极险若寒星点点,时尔擦着刘浓之腰,倏尔朝天一棍砸得烟尘四起,而刘浓自始至终皆被其压制。翻转兔跃于十步之外,近不得他身。以已之长,攻彼之短,乃兵家上策。况且校台不过十丈方园。就算刘浓身形敏捷,又能躲过几次?

小半炷香过去,台上只见乌影逞雄未见寒光急闪,果真是一寸长、一寸强。

但见得,雄壮魁梧的桓温来去纵横如风卷,而身形颀长的刘浓翩若惊鸿。时击时走,就是不与桓温作正面争锋……

战得一阵,恒温表面看似威风凛凛,暗中却有苦难言,太过小觊刘浓的身法,刘浓身形若诡且一味避战,自己数番想将他逼在死角,奈何他却滑不溜湫,舞着剑绕着满场游走,稍不留神他又持剑而进!乌墨枪重近三十斤,久战不下之时,手臂便有些发酸,胸中更是气闷难当,纵枪猛地一个疾刺,须发皆张,猛然一声大吼:“岂可再逃!”

“便来!”

刘浓一声清啸,步履在校台亭柱上一踏,借力揉身挺剑直上,趁着桓温枪势已老,阔剑擦着枪身直取其手,逼其撤枪。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怠,桓温,桓七星,不过如此……

“嚓丝丝……”阔剑沿着枪身直切,一寸短、一寸险。

“嘿……”

桓温到底出身经武世家,自幼苦练枪术,岂是易与之辈!一声冷笑,怒目环瞪,眼见剑将及手之际,突然弃枪,快若闪电的朝前一纵,竟与刘浓错身而过,一把捉着乌墨枪另一头,看也不看,猛力横扫。而此时,刘浓已然避无可避!

“锵!”

金铁交接之声振耳欲聋,刘浓反手架剑,挺住枪身。

“瞻箦且接我之枪!”

“锵锵锵!”

桓温一声暴吼,倒持着枪作棍抽,绵绵如水般的打击,一棍接一棍,一浪高过一浪,将刘浓步步逼出七步开外。便在此时,桓温趁势一纵,再度抓住枪柄,未有半分停歇,猛力疾抖,枪尖颤出寒光犹若凤点头,上下左右将刘浓罩了个密不透风。

“锵!”

“锵锵……”

避无可避,何需再避,重达十八斤的阔剑犹若乱蝶穿花与寒星争雄!须臾,桓温九枪点过,枪势略弱,刘浓双手抱剑疾出,一剑斩中枪身薄弱的七寸。

“锵!”

一声巨响,乌墨枪荡开。

“唰!”

刘浓右脚跨前一步,双手持剑横切,桓温大急,但欲退已晚,竟于岌岌可危之时仰天便倒,躲过这致命的一剑,右手却犹自捉着枪,刘浓持剑欲进,桓温躺在地上,枪尖乱点如花簇,犹若困兽反噬,刘浓不得不退。而桓温则趁此机会,柱着枪站起身。

二人对视于十步外,桓温眉眼欲突死盯刘浓的右手,刘浓冷锋暗藏紧衔桓温的左肩。经得这一番较量,两人皆知对方并非弱者,桓温枪法凌厉,刘浓剑术诡异。

台上,风浸无声。台下。私语纷纷。清天白日朗朗乾坤下,若非亲眼得见,教人怎敢相信那台上持锋而立之人,乃是华亭美鹤!而方才那番风卷云雷。美鹤飘然进退的身影,不知又将出现在那些小女郎们的梦寰之中……

稍徐。

“痛快!”

桓温一声大笑,持着枪猛地一跺,激起刺耳之声盘旋于台,而他却拖着长枪奔出。声势若崩山,枪势若惊雷,直取刘浓。

“哼!”

刘浓一声冷哼,早有防备飘身避过,桓温这厮有个习惯,每每将出险招之时左肩便颤,出枪的方向与左肩颤动的方位相驳。

一击未中,桓温并不气馁,纵起乌墨长枪若游龙,抢攻。刘浓脚步转得快极。时进时退与其缠斗。而罗预之间,台上便布满乌墨与寒光。

倏然,桓温似乎力有不继,枪花慢得一瞬,右肩空门大露。刘浓阔剑搁开枪身,身形疾窜而入,直扎桓温右肩。

等得便是此时,乍然之间,桓温疾若鹰隼地向左一纵,避过剑尖。回身,狂砸!

乌墨枪!

竖砸的乌墨枪犹若一堵黑墙,竟意欲将刘浓一举拍作肉泥。而此时桓温眼中赤光尽露,犹似神魂被寐。心中只想得胜,再不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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