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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枕无忧?”朱祁镇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谈何容易啊!经此一事,朕下面的诸多臣工都已畏敌如虎,他们不但不为如何保卫我大明江山出谋划策,反而劝朕迁都以避敌锋芒......”说到这里有些愤愤然,“距太宗皇帝五征漠北不过才二十余年,我大明朝的臣子居然消磨得连血性都没了,有人奏请迁都,其他人就站在那里默默听着,连一句驳斥都没有,真是岂有此理......”杨牧云心中一动,心中暗道:“原来早餐铺里那些太学生们说的竟然是真的。”
朱祁镇察觉他神色有异,便道:“怎么,杨卿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
杨牧云躬身道:“回皇上,臣自早上回到京师,在一家早餐铺里听一位国子监的太学生在那里慷慨陈词,痛斥朝廷里那些劝皇上迁都的臣子,提出要联合所有国子监的太学生,致书祭酒、司业、监丞,要他们代为上书朝廷,请皇上一定坚定信心,万不可行迁都之举!”
“哦?”朱祁镇眼睛一亮,“我大明居然还有如此热血男儿,朕心甚慰,那个国子监的太学生叫什么名字?”
“他叫王越,”杨牧云说道:“他说鞑子的一次小小的入寇,就把一些朝廷大臣惊惧成这样,动辄迁都以避敌锋芒,说什么还都金陵,还有的要皇上仿效唐皇入蜀,驾临成都。当真恬不知耻,如真这样,我大明朝不就成了宋室南渡,弃半壁江山于胡虏了么?”
“说的好,”朱祁镇目露精光,“这个王越,朕倒真想见他一见,让他站在奉天殿上对着满朝文武说出来,羞一羞这些身居高位,尸位素餐的人,”接着一声冷笑,“还都金陵,还入蜀?何止,光禄寺少卿俞绍文还说什么当年太祖皇帝当年属意汴梁,欲迁都于此,还在那里建了宫阙,又说开封府据关河之险,为历代皇朝龙兴之地,我呸......”
看着朱祁镇激动的样子,杨牧云暗暗好笑,但事关国家大事,他也不便置喙,便在一旁住口不语。
“朕差一点儿忘了,”朱祁镇看了他一眼,“你来京的时候路经开封,在那里盘桓多日,颇受周王礼遇,怎么样,那里的宫阙跟朕的紫禁城比起来,是不是不遑多让?”
杨牧云见他神色不善,不敢乱说,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周王爷平素甚为低调,约束诸王子言行,从不干预地方政事,衣食起居也未逾制,请皇上明察。”
“你又来了,”朱祁镇嘴角一勾,“朕只是随便问问,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接着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对了,杨卿来自江南,不知对朝臣中议论还都金陵一事,有什么看法?”
“皇上明鉴,”杨牧云身躯微微一躬,满面肃容,“臣是大明朝的臣子,当忠君为国,在家孝敬父母,不敢囿于地域之分。臣事君于京师,臣父不离故土,何也,盖因祖宗之坟茔在乡,不能无人照拂。如今太宗皇帝、仁宗皇帝还有先帝三代帝王之陵寝坐于燕山,然皇上真如某些臣子所请,将帝都迁于别处,那帝陵将如何看护,百年之后,皇上又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诸位先帝?”
朱祁镇听了杨牧云一席话,身子一震,良久不发一言,末了,方长叹一声,“杨卿甚知朕心,汝父尚因祖先之坟茔无人照拂不忍离乡,朕身为天子,难道反不及一臣子的孝道,惑乱朕迁都之人,是要置朕于不孝啊!”
“皇上贵为天子,当以天下为己任。”杨牧云继续说道:“如果稍遇危难便行迁都之举,那么将置天下黎庶于何地,他们又如何看待皇上与大明朝廷?想当年,金帝离中都而就汴梁,整个黄河以北便不复听金的号令。宋室南渡,北地的万千子民便不再面南称臣。此情此景,皆历历在目,皇上乃有为之君,岂能重蹈覆辙?”
大殿中很静,静得落针可闻,朱祁镇面目凝重,抬头仰望高高的穹顶,脸上带着坚毅之色,“朕决定了,谁要再给朕上书蛊惑朕迁都,朕一定重重惩治。”
“皇上英明。”杨牧云由衷的说道。
“朕也看出来了,”朱祁镇淡淡道:“凡是给朕上书迁都的人,都是些官微职卑的小官,他们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哼哼......这些老家伙,不敢自己跳出来,竟让些小狗小猫打头阵,好探朕的口风,朕这道旨意一下,断了他们首鼠两端的念头。”接着看了杨牧云一眼,“你很好,非常好,那一番言语当真振聋发聩,待会儿朕会命人全部写到朕的旨意当中,明日早朝当众宣读......”接着若有所思的在殿中来回踱起了步子。
“皇上还有什么难处么?”杨牧云忍不住问道。
“嗯,” 朱祁镇侧目扫视了他一眼,“是有难处,不过不是朕的,而是你!”
“我?”杨牧云愕然,“臣有什么让皇上为难之处?”
“朕在想,把你安放到哪个位置更好?”朱祁镇淡然一笑,“朕把你调到兵部,是不想让你有任何闪失,这也是为了熙媛着想......”
“公主殿下,”杨牧云心道:“我去兵部难道是皇上顺着公主的意思?”
只听朱祁镇继续说道:“谁知兵部却还是把你当锦衣卫去使用,比你之前在锦衣卫南镇抚司还要惊心动魄......”转过身来对着杨牧云一笑,“也罢,你就待在朕的身边,做一个府军前卫五品带刀官吧!平时随侍朕左右,这样你就不会遇见什么危险了!”
“皇上,”杨牧云有些不解,“臣为皇上尽忠,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何皇上时刻担忧臣的危险?”
“嗯,朕是为了熙媛......”说到这朱祁镇微微一笑,转而言道:“你忠心耿耿,朕很欣赏你,怎么,待在朕的身边,你不愿意么?”
杨牧云恍然大悟,心中一惊,“如果跟公主殿下牵扯得不清不楚的话,恐非好事,这一点我还应当跟皇上讲清楚。”他双膝一弯,跪倒在地,禀道:“皇上隆恩,臣感激涕零,臣不敢有瞒皇上,臣家中已有妻室,对公主殿下,臣从未有过妄念,还请皇上明鉴!”
“你快起来,”朱祁镇眉头蹙了一下,立知他话中的意思,“怎么说着说着又大礼参拜了,你有妻室,朕知道,熙媛她也知道,勿须你言明。”
“是,皇上。”杨牧云站起来后,诚惶诚恐侍立于一边。
“朕留你在身边,不光是为了熙媛,”朱祁镇眉目舒展,和颜悦色的说道:“而是因为你这个人......很久了,从没有人如此推心置腹的跟朕说这么一番话,朕只是想找一个能跟朕说说知心话的人,这......你能明白么?”
“臣明白!”
“至于熙媛,”朱祁镇缓缓道:“她对你有好感,是因为你救过她,这中间也许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用心里太在意。她毕竟只有十二岁,等她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或许她已经忘了你......”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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