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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参天之木在别处可能还会惹人多看几眼,在照夜城却一点儿也不稀奇。照夜城邪魔聚集,那些邪魔的宅院、洞府一个比一个不守城规。
别说是院子里有一棵大树了,甚至有些邪魔的洞府本身就是一棵树——说是受不了地气,放着屋子不住,原地立了一棵树,在枝桠间做了个巨大的巢,整日就住在巢里,脚不沾地。
一切怪人怪事在照夜城都会变得稀松平常,没人会觉得一棵树有什么值得深想的。
但如今的宁怀衫不一样了。
他在封家那座高塔里,见过他家城主身前出现的神木虚影。
有那神木虚影在前,他再看院里这棵树就不一样了,总觉得这棵树跟那棵神木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他下意识拱了一下手肘,想跟方储悄悄讨论讨论,却一肘子拱在门上:“嘶——”
方储转头看他。
宁怀衫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走神了。我就是在想啊,你说这树会不会……”
方储静静地听着,似乎对这棵树有着无限耐心。
但宁怀衫话没说完,又自己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乱想的。”
封家高塔里出现的神木,仅仅是一道虚影就光华灿烂,叫人全然移不开眼,天然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仙气和神性。但院里这棵……唔。
他细想一番,笃定这树确实从来没开过花,也没结过果,甚至没有枯萎落叶的时候,好像无论何时抬头看,它总是那副郁郁葱葱的模样,就像山野里会有的常青树,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如一日,顶多冬天会积一些雪。
正因为每次看它都是老样子,才从没有引起过任何惊奇。
他对这树的唯一印象,就是明明华盖如亭却死气沉沉,从来没有鸟雀会落在上面,所以才得名“雀不落”。
这跟神木虚影相差甚远,完全是两种模样。
宁怀衫正在脑子里胡乱猜着、又胡乱推翻,忽然听见方储道:“你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有什么弄不清的,回头去问城主不就行了。”
宁怀衫下意识道:“问城主有什么用,他进了一趟苍琅北域,什么事都忘光了。现在对雀不落还没咱俩熟呢,还问他,说不定他要反过来问咱——”
“俩”字没出口,他忽然刹住了话音,笼在袖子里的手指猛地一紧!
不对啊!
宁怀衫脑中雷霆轰落——乌行雪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点他跟方储再清楚不过。方储怎么可能会说出“去问城主”这种话?!
他猛地抬了眼,眸光穿过门缝看向外面的人。
那一刻,门外的“方储”也是若有所思。他听见方储那句“城主什么事都忘光了,对雀不落还没咱俩熟”,眼眸极轻地眯了一下。
在他若有所思的时候,照夜城那座“礼”宅的主人忽然有了动静。
封薛礼原本正不紧不慢地在“弟子堂”里点灯,三十多盏精巧的笼烛将弟子堂照得光明彻亮。点到最后一盏灯时,他动作顿了一下。
下一刻,他直起身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提着灯便朝门外走。
笑狐一愣,连忙闪身跟上,问道:“少爷,这是?”
封薛礼道:“出门。”
笑狐:“去哪儿?”
封薛礼:“雀不落。”
笑狐一愣,不解道:“先前少爷不是说,不用去雀不落,那边自然有人看着?”
封薛礼:“是啊。”
笑狐:“所以现在是——”
“礼”宅大门在封薛礼脚前无声洞开,他提着灯迈过门槛,一瞬间便融进照夜城的雾里,朝雀不落的方向去了。唯有声音平静地落在笑狐耳里:“正是有人看着,才知道是时候去一趟了。”
萧复暄躯壳有损,乌行雪劫期未过。雀不落的主人还忘了所有前尘旧事。
若是等待时机,还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么……
几乎是眨眼的工夫,照夜城极南处的雀不落门前便多了两道身影,正是封薛礼和追上来的笑狐。
封薛礼抬了一下手指,雀不落的天宿结界便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在金光隆动中发出一声宛如钟罄的声响。
那声音响了三下,就像有人在彬彬有礼地敲着门。
但明白的人却知道,倘若这结界不是天宿所立。三声彬彬有礼的“敲击”结束,结界已经碎裂成灰了,立结界的人更是会一并受到重创。
不过,没等雀不落里的人有什么反应,雀不落周遭的赌坊、酒肆里的人先行遭了殃。
那些人在这三声敲门之下,灵魄就像遽然受到了极重的轰击。几乎所有人都“哗”地吐出一口血来。仅仅是一瞬间,赌坊、酒肆里的人就少了大半,退避开来。
而雀不落门前的封薛礼却依然面容平静,置若罔闻。他甚至斯斯文文地抽了一道符,随风送向结界,就像文人书生去谁府上拜访一般,还要递个名帖。
帖上省了姓氏,写道:听闻城主归来,薛礼特来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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