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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木小楼的精致摆设让章若愿雀跃不已,她左张张右望望,像一只胡乱扑腾的小麻雀,四处在房间里搜寻新鲜事物。
一旁的章若仪则兴致缺缺,看着妹妹轻松自在的神情,本来不想出声打扰,却又抵不过内心的烦忧,好几次欲言又止。打了好几遍腹稿后,她实在没忍住,淡声道。
“小愿,你跟詹景冽究竟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多久了?”
章若愿心里咯噔一下,正把玩珠帘的动作渐渐停下来。思忖着,这个躲不过的话题,终究还是来了。
见妹妹被问及后一脸难色,章若仪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动辄得咎了。停顿了片刻,以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开口,只是微微颤动的两颊,昭示着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小愿,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了解他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詹”这个姓氏,背后代表着多大的权势与地位?
詹家在b省早已达到无人敢与之争锋的高度。作为詹家继承家业的长子,詹景冽可谓众星捧月一般的人物,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称一声“皇太子”都不为过。
他周围环绕着那么多各具特色的女人,眼花瞭乱还来不及,怎么会真心待你一人?”
章若愿一直低着头,默默聆听着章若仪的话语,始终不曾出声打断。在她心中,姐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她着想。
母亲离世早,从小到大,姐姐在她生命中扮演了亦姐亦母的角色。她什么都听姐姐的,即使不赞同,也不会驳斥她的心意。
可是这一次,她抬起头,轻声辩解。
“他不是那样的人。”
任何人都可能被乱花渐欲迷了双眼,任何人都可能始乱终弃,琵琶别抱,唯独他不可能。
姐姐的烦忧,其实不无道理,其实一开始,她也不相信隐藏在殿下寡淡无情表象下的顽固而专一。
毕竟他处于那样的位置,又具备了足以让无数女人为之动心的条件,不该是一个长情的人。
而实际则不然。
她可以因为姐姐的死,恨他,怨他,排斥他,对他虚与委蛇。却无法昧着良心否认他的付出。不管在外人看来,他是如何冷酷无情,杀伐果决。她面前的詹景冽,是真的待她极好。
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但却对她永远有着超乎想象的耐心,三年如一日嘘寒问暖,不曾亏待她半分。
顾妈妈总说,殿下是打心眼儿里疼着她的,她看不透他的心眼,却能感受到那份无微不至的疼爱。
那时候,他是龙章凤姿的太子殿下,真正的天潢贵胄。色彩缤纷的花蝴蝶围绕身侧,宁肯不要姑娘家的廉耻之心,不图名分也盼得到他另眼看待。
那么多诱惑,他尚且不为所动,只守着她一个。如今,他更加不可能宠爱别人。
那些只对她一人倾尽所有的好,她无以为报,却不代表能像白眼狼一样漠视。脱口而出那一刻,章若愿压根没去想,会不会惹来姐姐更深的抵触。只是单纯不想,他被别人误会,尤其是被她最重视的亲人误会。
章若仪万万没想到妹妹会出声维护詹景冽,要知道她一向乖巧听话,就算自己被误解,也是咬紧牙关倔强得一声不吭。如今竟能毫不犹豫为詹景冽辩护到这种程度,足见两人的感情已经非同一般了。
小愿此时奋不顾身的劲头与当初为爱痴狂的自己,简直如出一辙。思及最终的结果,章若仪一身冷汗。只要一想到将来妹妹也会重蹈覆车,她忍不住寒毛直竖,不禁提高了分贝。
“好,就算他不是那种薄情寡性的人,就算他愿意娶你。可是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你嫁给他将来是要做詹家主母的,那个位置上面临着多大的压力,周围又有多少绊子,你能受得了吗?”
闻言,章若愿无奈笑笑,她曾经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三年,其间刀光剑影,枪林弹雨的滋味,远没有什么比亲身经历过更让人感同身受。
可是她从来不曾畏惧过,因为她始终相信,身边的男人有足够能力护她周全。
十里红妆,披着凤冠霞帔嫁给他那一天,两人并肩携手站在台上,接受万民膜拜。那时他与她说过一句话,
他詹御乾的妻子,什么都不用怕,只要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必定为她挡去一世尘埃。
储君之诺,一言九鼎。
她信了他,他信守诺言,别说受伤,便是东宫女人的烦扰都为她过滤得一干二净。和历任朝代储妃相比,她算是最悠闲惬意的那一个吧。
在姐姐的心中,她永远是那个不歆世事的小丫头。实际上,天真烂漫,只是她的保护色而已。
章若仪从妹妹恍惚的神色中,大概可以确定要想通过一已之力劝她打消念头,恐怕是不可能了。除了向大哥求助别无他法,她想了想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章怀豫。
从姐姐拿出手机那一刻,章若愿猜测到她的意图,急急忙把人拦住:“姐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
有太多话想说,可在章若愿张口的瞬间,所有话卡在喉咙间,没有一句可以说出口。
能说什么?
说她原本不想介入他们之间,只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和殿下保持距离,却总在不知不觉中,习以为常地去依赖他,连自己也控制不了?
还是说,她保证再也不会跟他见面,再不做出那些恋人才有的举动?
亦或者,斩钉截铁保证,自己对他从来没有那个心思,一切都是被迫?
哪一句,她都说不出口。
她内心的矛盾与挣扎,章若仪全部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也曾奋不顾身爱过一个人,自然清楚割舍时该有多疼。只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最后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倒不如一开始便彻底断了念头。
“小愿,我知道他出类拨萃,又对你很好。但这种好不一定适合你。”
就如同明亮的烛火,看起来温暖灿烈,引无数飞蛾趋之若鹜。看似簇拥住了那丝光亮,实则只是葬身火海而已。
瞥见妹妹茫然困惑的表情,章若仪脑海中飞快掠过一道亮光,她紧盯着章若愿,疾声问道。
“你老实告诉姐,你们发生关系了吗?”
章若愿眼皮一跳,立即想摇头否认,可对上姐姐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眸,那些遮遮掩掩变得毫无意义,她只能咬咬唇,直愣愣站在原地。
这种情况下的默不作声,间接等同于默认。章若仪心底一片冰凉,撕了詹景冽的心都有。
她妹妹才刚满十八岁,他怎么下得去口!
章若仪竭力平复着濒临失控的情绪,由于过度忍耐,原本过于白皙的脸庞近乎透明,隐约能看到手臂上凸起的毛细血管。半响,她钝钝点头,艰涩道。
“好,我知道了。”
紧接着,她打开行李箱,将之前才拾掇出来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重新放回去。章若愿因她这番不合常理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姐,你要做什么?”
章若仪置若罔闻,面无表情收着拾东西,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纯粹把东西往里塞。原本一件件叠放整齐的衣服,变得凌乱不堪,她却毫不在意。收拾完东西,她提起行李箱朝门口走去。
“姐,你收拾行李做什么,你要丢下我不管吗?”
章若仪依旧不发一语,那种木然而坚决的神情,让章若愿心头发慌,想也不想便冲过去,哀求道。
“姐,我错了,你别这样。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好不好?”
章若仪这才回过头静静望着她,好一会儿,朝她递过去双手。
“如果我要你跟姐姐走,我们重新找别的住处。不住这里,不欠他人情,你也听吗?”
她已经为所谓的情爱,付出了一生的代价,不能让妹妹也步她的后尘。
章若愿凝视着姐姐坚定的眼神,缓缓伸出手回握住,没有迟疑点头。
“好。”
姐姐是铁了心离开这里,她不能让她一个人身处异地。
楼下两个大男人聊了会儿感情生活,不知不觉间喝了好几壶毛尖儿,最后谁也没了困意。又接着商讨明天需要洽谈的项目细节,全部谈妥之后,打算上楼睡觉。
正准备关灯,就看到章若仪一手拎着大行李箱,一手牵着章若愿走下楼,清丽的脸上满是蕴怒。以往即使再心存不悦,脸上从不遗漏的那抹礼貌性微笑,彻底消失不见。
而身后的章若愿低头数着地板上的方格,乖顺得跟小绵羊也不承多让。
两人敏锐觉察出空气中流动得不同寻常,相互对视一眼后。楚辞率先迎上前,不动声色扣住章若仪手上的行李箱,关切道。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章若仪面色冷凝,一副公事公办的官方口吻说道。
“很感谢你们的招待,我和小愿还有事,就不过多打扰了。”
楚辞抬起手臂,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上扬眉宇纳了闷。
“现在凌晨两点一刻,这个时间点儿,你们能有什么事?”
章若仪瞥开眼不吭声,手指将行李箱握得牢牢的,无声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一旁詹景冽的目光从头至尾,未从章若愿身上移开分毫。瞧她视线低垂,耸拉着眼角不敢与他对上,猜出其中恐怕有猫腻。直身下了摇椅,三步并两步走过来。
他意态从容,慵懒而优雅中却蕴藏了无穷张力。宛如蓄势待发的猎豹,让人心存戒备,不敢掉以轻心。
章若仪立即武装全部精气神,全身戒备盯着詹景冽。在察觉到他的目标时,随即一步上前,将章若愿挡的严严实实。好像一只拼命保护小鸡仔的母鸡妈妈,任何意图不轨者上前,必定使劲浑身解数,全力反击。
如此防贼一般的姿态,让詹景冽心生不悦,沉声低斥道。
“大半夜不睡觉,闹什么!”
倘若先前还对眼前人有什么敬重与顾忌,在得知他对小愿做了什么之后,詹景冽在章若仪心中的形象,已经不值一文。她挺直了纤细的脊梁,坦然无畏直视他冷冽的眉眼,毅然决然开口。
“总裁,我不知道小愿哪里入了您的眼,只求你放过她。她还小,你想玩的那些游戏,她什么都不懂。”
难得有兴趣认真一次,却被人当游戏的滋味。呵!真是差劲极了!詹景冽没有不和女人计较的原则,倘若是寻常女人,指定二话不说直接扔出去。可眼下这个女人,他还真动不得。
詹景冽神情阴郁,耐心欠奉,对楚辞冷声道。
“管好你女人。”
楚辞跟詹景冽打了十几年交道,非常清楚他的底限在哪。如今强忍着没有发作,已经是顾念两人多年交情了。他敛眸欢心,赶在事情闹大不可收拾之前,必须将那个闯祸不嫌事大的小女人隔离起来。
瞅着不肯乖乖配合的某人,君子方式不管用,那就只能采取非常手断了。楚辞一个施力轻巧将章若仪拦腰抱起,不由分说,也不理会她不断拍打的双臂,和乱舞的身体,火速离开战争现场。
“姐!”
章若愿正要追上去,才往前迈出一步,詹景冽即刻挡住她的去路,墨色的瞳眸里冷冽如潭,脸色并不好看。
在他巨大的威压下,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如此细微的小动作,落入詹景冽眼中,格外不顺眼。他不允许眼前这个麻烦蛋怕她,即使是一点儿也不允许。
于是,他往前跨了一大步,致使章若愿别无选择,接二连三节节后退。
她每退一步,他就往前迈得更多,得寸进尺。最后逼得章若愿退无可退,后脚跟抵在台阶,犹自不觉。抬脚往后寻找支撑点不成,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
詹景冽俯身紧逼,恰好罩在她头顶上方,双臂扣住她肩膀,以半包围结构将娇小的她困在怀中,神情玩味。
“躲啊?怎么不躲了?”
如一只逮捕到猎物,不急着拆吞入腹,反而饶有兴致欣赏它从奋力挣扎,到渐趋绝望,最后再一点点享受美味的秃鹰。
“我没有躲。”
她张大的眼睛,漆黑晶亮的看着他,试图增强话里的可信度。可惜,阅人无数的詹景冽只用脚趾,便能精准解读出她的躲闪。
“怕我?”
章若愿本能摇头,仰着小脸颇有胆量望着他,似乎想证明所言非虚。无辜至极的模样,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麋鹿,娇憨可人。
不觉间,詹景冽之前的气恼消散了大半,好整以暇凑近她,存心欣赏她逃无可逃的困窘。
“那你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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