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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煦在打量对面的女子,心想:“幸亏她背着木剑,要是换成铁剑,雨天出门铁定遭雷劈。”听到母亲的话,他不禁叹了口气,高声重复道:“店家,来一壶茶。”
“客官,好咧。”
曾经的生存经验告诉陈煦,想要适应一个时代必须要了解这个时代,堡垒从来是从内部攻破的。这段时间他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贪财皇帝”的种种传闻,至于江湖中人倒没有过接触,眼前女子背负木剑招摇过市,也许能从她身上找到问题的突破口。
“相逢即是缘分,不才敢问姑娘怎么称呼。”陈煦抱拳问道。
女子不疾不徐的抿一口茶水,看陈煦的目光有些玩味,她说:“姐姐叫青檀。”心中想的却是,“小姑娘女扮男装,还得装成老气横秋的样子,真难为他们母女了。”
被人误会也不是第一次,微微错愕,陈煦已然明了,不过他不打算揭破,顺着她的口气继续追问道:“青檀姐姐背着宝剑,一定是惩奸除恶的大英雄了。”
陈煦自己都觉得肉麻,青檀却是微微一笑,“姐姐可不是什么大英雄。”
“才不信呢……”
青檀神色微动,扭头注视斜对角桌旁的几个汉子,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凶相毕露,他们正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陈煦顺着青檀目光望去,曾经学过“读唇”,他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小娘子很标致。”
“还有那分不出男女的小娃,用来暖床最合适。”
“找个没人的地方动手。”
“老大先挑,挑剩的给兄弟们尝尝鲜……”
“……”
陈煦缓缓的垂下头,他不愿意青檀看到他眼中的杀意。陈莺儿不知道她母子已被人惦记,从包袱里取出干粮掰开,大块的递给儿子,剩下的留给自己。
陈莺儿没存下什么私房钱,老管家赠送的十几两银子现在剩下不到三两,必须得省吃俭用。
“煦儿,你怎么了?不喜欢吃?”
陈煦抬起头,冲母亲微微一笑,他从不挑食,以前接受地狱式训练,只要能提供能量的东西都可以往嘴里塞,难道不比馒头难吃?
“馒头冷了,用热水泡一泡再吃,娘给你加点糖。”
陈莺儿接过馒头一块块的掰到粗瓷碗中,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将一些沙糖倒进碗里再浇上滚烫的茶水。这种沙糖不像后世那般经过提纯,杂质颇多,可对于拮据的母亲而言,这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给儿子加糖自己却舍不得。
“娘,我去续壶。”
陈煦提着装满开水的茶壶经过那几人身边。突然间,他仿佛被人绊了一脚似的将茶壶抛了出去,茶水将其中一人淋成可以直接褪毛的落汤鸡,惨叫声传出的同时,陈煦衣袖中滑出一根削尖的木棍,不留痕迹的甩向背对他而坐的汉子。
板凳窄而屁股大,木棍深深刺入他尾巴骨下方的部位。
“喔……”
远比刚才嘹亮的嚎叫响彻茶棚,汉子那粗壮的身体仿佛皮球似的弹起来,双手捂着屁股,红了眼的兔子似的上蹿下跳。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老大……”
“小杂种,没长眼睛?”
被开水烫的红光满面的男子瞪着陈煦破口大骂。
陈莺儿慌忙走到陈煦身边,“大哥,我煦儿还是个孩子,他不是故意的。”一边道歉一边扶起儿子。
“娘,我没事儿。”
“老二,废什么话?给我狠狠的教训这小杂碎。”老大依旧捂着屁股,菊花残,满腚伤,疼痛反应在脸上,他表情越发狰狞。
“谁敢动手!”青檀突然站起身来。
“你是什么人?休要多管闲事。”
老大客气了不少,这女人背着宝剑,看起来不像好惹的。
“悬空寺青檀!”
伴随着青檀话音落地,嘈杂的茶棚突然变得落针可闻,陈煦再抬头时,想惹事的那几人跑的比兔子还快,转眼间消失在官道远方。
悬空寺?陈煦诧异的看着青檀,她到底是什么人?
“小妹…兄弟,以后要小心些,那些人不是好人,你惹不起他们。”青檀拉着陈煦的手,亲切的仿佛邻家大姐姐,“姐姐有事要先走一步,你我有缘,日后定会再见。”顿了一顿,她又对陈莺儿道:“夫人,珍重。”
仙子飘然而去,旁人顶礼膜拜,看陈煦母子的目光都透着艳羡以至于结账时茶棚老板竟然不收钱。
“娘,这悬空寺是什么地方?”
“悬空寺又叫中土灵山、小天宫,传承已有千年,是大梁最神秘的门派。据说只有最优秀的传人才有资格代山门行走天下,匡扶社稷、除暴安良。”悬空寺乃大燕百姓顶礼膜拜的对象,陈莺儿想到了父亲,时隔多年,她甚至记不起父亲的音容笑貌,唯一的感觉是淡淡的伤感,“今天多亏了青檀仙子解围。”
在陈煦的意识中,但凡可以称之为仙子的物种都是冷清的、高高在上的存在,青檀为什么和蔼的好像任何人都可以亲似的?难道只是因为误把男儿当女郎?
母子重新上路,夕阳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京城巍峨的城门,城头三个大字——北平!
“煦儿,咱们终于到京城了。”
“怎么进城还得排队?北平还有这规矩?”
两人老老实实排队,小商小贩们忿忿不平的议论纷纷,陈煦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贪财皇帝”、“税使太监”之类的话语,大燕税收种类繁多,可也不至于有进城税吧?
队伍一点点缩短,陈煦终于知道了是怎么个情况,皇帝贪财竟于城门口设置“税卡”,进城要上税,出城也要上税,双向收费已然过分,最郁闷的是还没有起征点,小民手中“只鸡束菜”也不能幸免,穷人交不起钱就用货物抵押,只是不知道碰上挑大粪的,他们是不是也得留下一桶尝尝咸淡。
轮到陈煦母子,进城不光人上税,驴子也得交,再加上行李税,一共是二两银子。扣除税款,两人身上就剩不到三钱银子,陈煦看着一身虚肉的税使太监腰间鼓囊囊的钱袋,这东西取之于民就得用之于民,他顺手牵到了自己腰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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