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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很多个孩子呢?”
赵昰正抱着新婚妻子欢欣不已一时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他的俸禄并不算多真生了很多孩子的话其实也是养不起的。
事实上他的妻子出身富商之家开支颇大。成亲没多久赵昰便有些吃不消只能让岳家接济。
他岳翁也大方从不推脱于是赵昰终于是体会到了奢侈的生活。
直到成婚一月后杨氏请他帮娘家一个忙。
“父亲生意上遇到麻烦了?”
“嗯他有一批扇子想运到太仓港但被海关衙门刁难。他想与太仓市舶司副使赵时赏认识接连几次请见赵副使就是不肯见他。能不能请官人写一封信?”
“我?”
赵昰讶道:“可我不认识赵时赏。”
“他是大宋宗室进士出身。宋亡时他任官宣州坚守不屈直到收到祖母投降的诏书才大哭而降。若说世上有人能让他破例一回只有官人你。”
“是吧?”赵昰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有这么大面子犹豫道:“那我就……写一封信?”
“多谢官人。”
杨氏很开心甜美一笑马上便为赵昰研墨。
这感觉极好赵昰不由沉醉其间……
~~
建统二十一年六月十三日。
“哥哥不好了!”
“又出了何事?”
“今日赵七查获了我们的一批货还逮走了老六。”
“什么?!”杨发大惊而起“这小子什么来路狗嘴咬着老子不放。”
“查了就是个穷鬼的儿子上的不花钱的官学当了五年捕快就升了捕头许是龙亭知县的私生子。”
杨发冷笑道:“难怪老子给这狗知县塞了十万贯他不收死保赵七那条疯狗。”
“哥哥总不能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栽在这小泥田里娘的一个小小的县令一个小小的捕快。”
“派批忍者做了这两只王八。”
“好!三日后他会到黄河大坝慰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和劳工谈话刺杀他不难难的是怎么收场?”
“简单完事后再把那些忍者处理了伪装成倭国余孽干的。”
六月十六日是个大雨天。
如杨发等人预料中一样龙亭知县果然去了黄河大坝。
“老乡辛苦我等做的是千年大计……”
“噗。”
血在大雨中被冲刷在地。
有人惊呼起来。
“知县遇刺了!”
“知县遇剌了!”
“捉刺客……”
开封城中一杆杆锄头追向那几个灵活的刺客。
刺客纵身一跃跃入黄河。
很快数百、数千劳工愤怒起来团团围住了河岸接连的“噗通”声起追着跳进了黄河。
而在开封城中有八个人正围着一人砍杀。
“他有内甲……”有人用倭语喊叫叫声却戛然而止。
“噗。”
“噗。”
赵七已浑身浴血手中单刀不停挥动“当”地将对面一人的倭刀劈断。
他精神一振又连砍两人夺路而走。
“快追!”
有人从巷子里出来愤怒地大喊道。
他心里很清楚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的大案了在这开封城杀一个知县一旦走漏消息让朝廷震怒弄死他们这些人就像摁死蚂蚁。
然而赵七那浑身浴血的身影已消失在大雨之中。
“完了完了……”
“快走!快告诉哥哥失手了!得马上离开出海出海……”
~~
“我们要去哪里?这么大的雨。”
“不知道我们得马上走。”
赵昰不愿走大喊道:“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去哪里。”
“也许是占城也许是更西不知道天下之大总有去处。”
“出了什么事?”
门外一群人冲过来根本不管赵昰的意愿一把提起他瘦小的身子就走。
“别这样!我不能淋雨……”
马车跑得很快径直出了城。
不多久赵昰的岳父杨发领着数十人与他们汇合往河港狂奔而去。
大雨其实让他们方便了很多然而……
“砰!”
随着一声枪响有人已栽在马下。
“官军!是官军!”
杨发大惊失措。
他平时狠辣但对官军却真的害怕当即便慌了神。
“快跑啊!”
“砰!”
“大盗杨发还不就擒?!”
赵昰听着这些动静已经摔在车厢里吓得六神无主。
忽然又听杨发大喊了一声。
“松下美子!保护我!”
“嗐!勾修紧。”
车厢中那平时娇俏可人的杨氏竟倏然冲了出去。
赵昰张了张嘴只听得外面“砰”的一声像是把他的心都击碎了。
~~
建统三十二年春。
开封城南石府狱。
“嗒嗒嗒嗒……”
纺棉机发出整齐的响声一匹匹棉布被卷好。
“赵昰。”
忽然有狱卒喊了一声将正在纺棉的一个瘦小中年人喊了起来。
“我……我没做错什么。”赵昰应道。
“没说你做错什么了你的减刑批了跟我来吧。”
“我能减刑了?”赵昰先是惊喜其后却慌张起来“松下三郎出去了又回来说外面变化太快他宁肯回来纺棉我出去……能行吗?”
“你和他比?他从小住的什么样地方吃什么样东西?他觉得这里好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
“今日河南提刑使就在他亲自审理的我们这个牢房五年内的卷宗……你也认得他。”
赵昰讶然道:“我认得他?”
他其实不认得太多人。
尤其是十一年前他写了很多信给一些曾经的大宋忠臣害了不少原本忠于职守的官员。害人害己因此被很多学者在报上痛骂。
从那以后他真的失去了很多。
但当所有的价值都被那些人榨干了之后他终于能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走到公堂只见一个神色严肃脸上带着许多伤疤的红袍官员正坐在上首堂中则是一排正在处理文书的官吏。
“见过巡案。”
“赵昰记得我吗?”
赵昰摇了摇头应道:“不记得了。”
“赵七当年你被捕时我也在。”
赵七从官案后下来亲自引着赵昰在一张桌子前坐下问道:“你出去之后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我会的很少。”
“十多年间天下变化很大粮食增产海贸繁荣各种物产进来又发明了各种东西日新月异。”赵七道:“但你不用怕你不适应盛世就要来了活下去很容易想想你最擅长做什么?”
“我会……纺棉?”
“还有呢?”
赵昰想了想道:“我弹琴弹得好祖母喜欢听琴我小时常常弹给她听。”
“弹琴好啊弹琴是如今很好的营生。”赵七笑道:“我这粗人就不会弹琴。”
“可……可我是赵氏子孙。”赵昰道:“我不能侮……”
“我也是赵氏子孙。”
赵七忽然严肃起来语气铿锵地说了一句。
“看族谱绍兴南渡之前我的血脉离皇位比你那一支还近但我从不以此为荣。今我起于微末披上公服的十八年间下保百姓、上报国家凭的是实实在在的功劳披上这身绯红官服。我要让祖宗、后辈以我为傲。”
赵七言尽于此说罢挥手便让人将赵昰带了下去。
~~
建统三十九年。
开封城北黄河大坝。
有人在岸边立了一个祠堂。
每年六月十六百姓都会在这里纪念大坝修成并祭奠殉职的龙亭知县。
排着队的人中有人问道:“听说今日赵大师也会来弹琴?”
“是啊我是从苏州来的为的就是听赵大师的琴音听说他每年都会来黄河义演。”
“那你知道为何吗?看到了那边的祠堂没有……”
黄河上有一艘大船驶来停泊在岸边。
“铮……”
有琴音响起因周围有扩音器能传得很远。
听琴的人们安静下来有江南来的旅人十分诧异。
他们没有想到这位赵氏遗子弹的竟不是靡靡之音而是一首颇为大气的黄河谣。
有歌者高声跟着琴声唱和起来。
“谁谓黄河害?黄河怒浪连天来大响谹谹如殷雷。”
琴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急。
歌声也越来越高越来越振奋。
终于铮铮弦鸣中歌者们爆发出了大吼。
“谁谓黄河害?今使黄河哺盛世!”
“轰!”
一声礼炮响起黄河大坝的纪念典礼便开始了。
在船头表演的瘦小身影起身向百姓们鞠了一躬抱着琴离开。
他不过也只是这盛世芸芸众生里普普通通的一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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