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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自离开池清居之后,一直在别处当差。初时夏堇吩咐丁香注意她的动向。之后见她老实本分,夏堇偶尔才会问一问她的情况。前两天,她从客栈回来当日,问过她的动向,并没任何不妥。

这一次桃红被春红的父兄抓住,夏堇虽略有惊讶,但并不觉得意外。当初,她和江世霖想把她调去娄兰阁,就是因为对她起了疑心。这会儿她被押回来,夏堇急忙使人通知江世霖。

小半盏茶之后,夏堇左等右等都不见江世霖,就连桃红及春红的父兄也不见踪影,只能命丁香出去问问,这才得知江世霖听到她的口信,匆匆忙忙带着春红的父兄离开了。至于桃红,此刻正关在倒座的杂物房。

夏堇猜想,江世霖大概觉得桃红是声东击西的诱饵,这才没来得及说一声就离开了。仔细想想,黄氏和紫鸢先前虽然有必死的决心,但江世霖对她说过,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而自杀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她们已经过了冲动期。若她们不想死,桃红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杀不了她们。

夏堇本想先去见一见桃红,又想着江世霖很快就会回来,到时与他一起去也不迟。她坐在窗前等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至过了子时,依然不见他回来,只是中途见过他派回来传话的下人。

眼见着已经丑时了,夏堇的心越跳越快,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她再也按耐不住担心,决定亲自去二门等候。她才走到池清居门口,就见来喜正由远及近跑过来。见到她,他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三奶奶……三爷回来了……受伤了……”

一瞬间,夏堇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她颤声说:“到底怎么回事?是回来了,还是受伤了?”

“三爷受伤了,这会儿快到二门口……”来喜还没说完,夏堇已经往二门跑去。来喜跟在她身后说:“三奶奶,三爷吩咐,不要惊动府中其他人,特别是老爷……”

夏堇压根听不到来喜说了什么,她满脑子都是“江世霖受伤了”这件事。她害怕看到浑身是血的他。她从没想过,他会遇上危险。平日里他进进出出,总有不少人跟着,她以为他不可能受伤。

远远看到江世霖由江福茂搀着,缓缓朝她走来,夏堇这才吁了一口气。可是当她看到他满身是血,她瞬间觉得呼吸困难。“你伤在哪里了?”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才能勉强忍住眼泪。

“过来!”江世霖伸出右手,示意夏堇扶他。

夏堇担忧地看着他的左肩。她发现那里的血迹最深。“请大夫了吗?为什么不直接去大夫那里?”

“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待会儿上一些止血的伤药就行了……”

“不行!”夏堇用力摇头。

“我让来喜先去通知你,是怕你突然看到我衣裳上的血迹,会吓到。你看,若果真伤得很严重,我能走着回来?”

夏堇一味摇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想狠狠骂他,可他都已经这样了,她怎么能怨他?“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请大夫过来诊治……”

江世霖轻笑。这种时候他不该笑的,可她的关切与紧张让他莫名高兴。

“你还笑!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夏堇怒了,“你身边难道没人陪着?怎么任由你受伤?还有,你答应过我,凡事都会小心的。”她哽咽了。

江世霖的右手紧握夏堇的左手。“傻蛋,我真的没事,这些血迹只是看着可怕而已。”他解释。

在江福茂、来喜面前,夏堇不好再说什么。她只能努力压抑情绪,不让眼泪落下。江世霖压低声音,正色吩咐:“待会儿回到池清居,你把丫鬟都遣走。除了丁香和杏红,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受伤了。父亲那边,也得瞒着。”他并非害怕江光辉担心,而是江光辉根深蒂固地认为,他身上发生的一切,皆因夏堇而起。如果知道他受伤,他肯定会迁怒夏堇。

夏堇点头应下。因为时间晚了。江福茂和来喜没有跟着回池清居。在二门口,江世霖披着来喜拿来的干净衣裳,遮盖血迹。夏堇告诉所有人,他只是喝醉了。

先前江世霖经常喝醉,日日直到早上才回来,守门的婆子并没起疑心。回到池清居,夏堇唤了丁香和杏红过来,吩咐他们不可乱说话,又让她们烧水,找伤药,准备纱布替江世霖清洗伤口。

夏堇并不懂得包扎,只能在一旁看着江世霖吩咐杏红把衣裳剪开。江世霖怕吓到夏堇,不想让她看伤口,可夏堇看到杏红的脸瞬间惨白,情不自禁几步上前,就见他的后肩血肉模糊。

“你明明说不严重的,可是……”

“别看。”江世霖伸手拉住夏堇。情急之下他伸出了左手,伤口被他不小心牵动。他痛得呲牙咧嘴,又马上恢复镇定,对着夏堇笑了笑,说道:“只是看着可怕而已,没几天就能恢复的。”

夏堇又气又怨,可她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他已经受伤的事实。江世霖见她眼眶又红了,对着她保证:“你放心,若是明天早上发烧了,我定然马上就请大夫。”

夏堇点点头,对着杏红说:“不如让我来吧,你去看看丁香,热水准备好了吗?”

“让她做吧,你陪我坐着。”江世霖拉着夏堇坐下。

夏堇没再反对。她抬头看去,就见杏红脸白如纸,牙齿紧咬下唇,正用微微颤抖的手捏着夹子,夹子上是沾了烈酒的纱布。她一点一滴,专注地擦拭江世霖的伤口,眼睛眨也不眨,仿佛周围的一切全都不存在。

夏堇心知,这种时候她不该吃醋,可杏红的表情,仿佛她才是江世霖的妻子。

“三爷,三奶奶。”丁香端着热水进屋。

“外面没什么事吧?”夏堇询问。

丁香摇头答道:“回三奶奶,奴婢烧水的时候,有几个小丫鬟被吵醒了。奴婢按您的吩咐告诉她们,是三爷喝醉了。她们没有起疑心,已经回去睡了。”

夏堇与丁香说话的当口,杏红悄悄转过头,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她跟随江世霖多年,除了上次从楼梯上摔下,他从未受这么重的伤。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夏堇,又低头深吸两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手继续颤抖,生怕弄痛了江世霖。

杏红和丁香清洗完伤口,上了药,再替江世霖绑上绷带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眼见着快要天亮了。两人退出屋子,夏堇这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是我太不小心,忘了穷寇莫追的道理。”江世霖一脸懊恼,见夏堇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知道她没有得到答案是不会死心的,只能把经过叙述了一遍。

原来,江世霖在江光辉那边听到夏堇派人送去的消息,本来他想马上审问桃红,却发现为了送她回来,黄氏和紫鸢那边只剩守门的人。他急忙带着众人折回去,结果已经迟了一步。守门的人被打晕了,而黄氏和紫鸢不见了。

“他们不是去灭口的吗?”夏堇觉得奇怪,忍不住插嘴。

“我也不知道。”江世霖摇头,“或许黄氏和紫鸢对他们还有用处,或许他们根本就是为了引我上当,总之,当时的我一心想弄清楚是谁劫走了她们,跟着现场留下的线索就带人追了过去。”说到这,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低估了幕后之人的能力,更没料到他们居然如此大胆。

夏堇看他这般,追问:“怎么了?他们埋伏着,就等你追过去?”

“不全是。”江世霖说着,眼底晃过几缕疑惑,回道:“一开始,他们只是想带着黄氏和紫鸢逃出城去,但是——你还记得和崔文麒一起的那个男人吗?他大概是被逼急了,一心想杀我。后来又来了几个人,催促着他们赶快走。我一时性急,就去追那个男人。因为其他人没来得及跟上,我被他砍了一刀。”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形,若不是有人催着那个男人快走,他很有机会杀了他。此刻想来,江世霖心有余悸。是他太莽撞,太焦急了。

夏堇听着江世霖的话,只觉得心惊胆颤,忍不住埋怨:“你为什么要追过去,你就不想想,我会担心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江世霖说着,就去揽夏堇的肩膀。夏堇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江世霖装模作样捂着肩膀大叫:“好痛,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夏堇白了他一眼。“你伤的是左肩,我打的是右肩膀,你哪里就这么痛了?”

“我受了伤,你居然狠心打我,我的心能不痛吗?”江世霖笑嘻嘻地捏着夏堇的手指,续而又恍然大悟般说:“我知道了,打是亲骂是爱,你这是在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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