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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独自策马于汴京的道上此刻心底烦闷至极前些日子方知制诰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但今日却连续开罪了官家和王安石好似这寒彻的秋风一下子将人吹了个透心凉。
章越打发唐九张恭二人回府自己一人骑马在街头信马由缰地乱逛。此刻冷风直吹下反而令他脑袋觉得更疼两侧脸颊好似火在烧般通红通红的。
章越心想难道作官要学邓绾那句名言‘笑骂由他好官我自为之’?
官家既是这么信任自己一切随着他就是自己多什么嘴顺顺利利拜公侯不好吗?
明知道官家非要用兵横山自己干嘛这么不长眼去反对他。
即便是横山败了也是韩绛当主要处分自己最多被牵连到一些而已。
为此而失去官家的宠信实在是不值得。
章越骑马信步街头却见一辆马车突在自己马前停下。
“娘子!”
原来十七娘见章越一人打发了唐九张恭在外闲逛不回家心底不放心便出来寻他。
十七娘眼见章越这般心疼地道了句:“官人!”
章越坐上马车此刻只觉得满心委屈然后与十七娘将事情道出。
十七娘也不说话便静静地听章越一句一句地道来。
章越握住十七娘的手道:“……我如今不是卑官了又兼骤得了舍人之位。”
“并非是高官厚禄如何如何我便为这五斗米折腰了。只是昔日我有恩德于先帝顶撞也便顶撞了但今日官家有恩德于我一直以来信任有加我如此当面与他翻脸与白眼狼何异。”
……
顿了顿章越问:“娘子你说我当如何办呢?”
十七娘道:“官人早已有了决断我又何必多言呢?你也知道家里家外的大事都是由你拿主意的。”
章越点了点头。
十七娘笑道:“官人此时清风楼新酒料想是上了你陪我去一趟吧!”
章越陪同十七娘买了清风楼新酒回到府便进了书房。
陈妈妈道:“主母蟹已是蒸好可否叫老爷……”
十七娘道:“我亲自端进去吧!”
陈妈妈劝道:“可是主母你刚有了身子……”
十七娘笑道:“些许事不妨碍的你们都别去书房打搅老爷。”
陈妈妈道:“是主母。”
陈妈妈顺着十七娘的目光看去。
秋风送晚灯火之下章越已在案头书写容色坚毅。
厨房煮好了秋时新上的新螯十七娘再配了姜醋酱及一壶新酒亲自端至章越的书房。
十七娘看见章越正全神贯注地书写扎子。
章越曾与十七娘道笔就是剑文章就是铠甲读书人搏杀于朝堂上就如同武将搏杀于疆场。
这里就是读书人的生死之地。
章越如今已位列两制两制大臣有一项权力就是可以书写扎子。札子就是专奏不必经二府直给官家御览属于大臣与官家一等私下谈话。
此刻对十七娘入内章越竟恍然不觉。
十七娘将酒蟹放在章越案头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汴京的晚上仰头望去繁星参斗落光叶子的枯枝将夜空绘制屋舍内灯火犹亮窗户纸上勾勒出一个男子奋笔疾书的影子。
……
“人臣者必须有地方之任乃可居庙堂之地。制诰者馆阁之名流读书人之表率……”
“臣没有亲历地方非蒙陛下擢拔此刻仍身在山林与草木同朽。臣对陛下知遇之恩唯有犬马以报……臣出身卑微器识不能弘远本不足以襄赞左右惟职务所在故直言上谏……
官家读毕章越的奏疏眼眶微微湿润感触道:“章卿是忠于朕的……”
章越此疏情真意切不仅再次陈述了自己用兵河湟之意反对正面夺取横山之议认为太急同时章越表示愿往边地为亲任而不是身在幕府指手画脚。
言语至此官家也反省昨日自己言辞过于激切当堂与章越发了脾气。不过官家感动归于感动还是对章越再此反对他出兵横山而感到有一些生气。
可以肯定无论是谁劝说都不能动摇他用兵横山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心。
这时候王安石来见。
官家与王安石对坐。
官家将章越的扎子给王安石过目王安石看后对官家道:“陛下臣这里也有一封章越的札子要禀告陛下。”
这封札子王安石本就是随身携带见官家奉上。之前他并不知道章越与官家因河湟与横山攻略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官家看了王安石的札子道:“太学竟公然反对新法这学生言语讽刺竟被置为上等。”
王安石道:“这苏嘉正是前舍人苏颂之子。”
官家问道:“章越管勾太学他知是不知?”
王安石道:“料是不知但难辞其咎。”
官家想了想道:“朕如今需用心西夏之事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王安石道:“陛下当有此断至于用兵西北臣以为用兵之道一奇一正夺取横山可以为正收复河湟可以为副。”
这個时空王韶虽改投韩绛帐下但王安石对河湟用兵还是保留着一个支持的态度。
官家点点头道:“可是如今枢院反对朕用兵之事。”
王安石道:“反对之人未必都是小人似司马光吕公著都是君子。但是君子之害有时候要胜过小人这就是学术不正的缘故。”
“既是陛下心底有所决断那么所论不合便是罢去。”
“所谓明主自有雄断朝廷必有法度则不足以统御也无以言出法随。臣以为陛下以往御下未免过宽了。”
官家听了王安石的话深以为然司马光吕公著与王安石都是好友但因反对变法先后罢去。那么对于反对用兵横山的章越官家也觉得必须予以训斥让他知道分寸。
王安石的话也让官家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亲近的人过宽纵了。
官家点点头道:“卿所言至善那么太学的事委卿全权处置便是。”
王安石会意在太学之事上官家之前与他有约定章越管勾太学是他的意思若他作的不好自己来责他不用王安石来办但如今官家则让王安石自行处置。
王安石是聪明人平日只是一心做事懒得去揣摩别人的心思。但对于官家王安石还是用心了解的他立即捕捉到官家这没道出的心思来。
王安石从崇政殿离开时想了想问元随道:“韩相公在哪里?”
“他有事出外但说一个时辰后会回到中书。”
王安石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一个时辰后让章越至中书见我。”
……
章越上疏后没有得官家的回复打算今日再上殿陈词将自己的意思解释清楚。当他来至閤门想要通传面见天子时一名中书属吏已等候在此。
对方向章越行礼道:“章舍人王相公有事传唤。”
章越问道:“不知何事?”但见对方道:“舍人去了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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