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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说知道是谁了?”海琳狠狠瞪了苏滟一眼,气乎乎说:“快过年了,真不知道你们一家人是来做客的,还是来添堵的,这是什么事呀?”

苏滟平时话最多,也是嘴上从不吃亏的人。可因苏宏仁做下这种事,她自知理亏,面对海琳的质问和责难,她只能长吁短叹、噘嘴忍耐。

汶锦冲苏滟安慰一笑,又对海琳说:“是谁陷害二姑娘,想必三姑娘有怀疑的目标了。五姑娘也过来了,你们跟我一起向我父母、苏知府和萧夫人说清楚。”

“我不去,我不知道。”

“由不得你。”汶锦使了眼色,几个丫头立刻推开海琳的丫头,把她围住了。

“苏妹妹,我出去看看,你在花房里呆会儿,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汶锦扫了一眼缩在墙角、装作没事儿一样的苏六姑娘,嘴角挑起冷笑。

范成白正站在花房后面,背手望天,神态落寞孤高。汶锦走过来,也学着他的样子看天,久久遥望飘渺的天际,一种想飞的冲动由然而生。

飞到瑶池仙境,飞上九重天,终究是高处不胜寒。

汶锦冲范成白做了个请的手势,大步走在前面,范成白与他保持了几步的距离,一前一后来到下人围起的圈子外面。下人要行礼、通报,被汶锦以眼神制止。

海珂向来以才女自居,即使身为庶女,也心比天高,对四姑娘这个嫡妹向来是不屑一顾的态度。今天她遇到这种事,汶锦就想看看她如何回旋、如何自处。

那日,她无意中看到苏宏仁写给海珂的信,替海珂写了一封模棱两可的回信只是想作弄苏宏仁。没想到他竟以为海珂有意,炮制出这么一场闹剧。

萧氏连叹几声,腆脸陪笑说:“周妹妹,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我们做长辈的总要为他们善后。这两孩子的名声肯定是毁了,我还是想以最稳妥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我们仁儿做出这种事,是我对他教养不严,但总归也是他的一片心。”

海珂正低声饮泣,听到萧氏的话,她紧紧抱住秦姨娘,发出尖利的哭喊声。

周氏明白萧氏的意思,最稳妥的方式就是让海珂嫁给苏宏仁。不管别人怎么看,周氏早就看低的苏宏仁,发生这种事,她对苏宏仁更无半点好感可言了。她不喜欢海珂和秦姨娘,甚至厌烦她们,但她认为促成这门亲事还是埋汰了海珂。

“令郎表自己一片心,却弄得我们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这样的心以后还是少有为好。”周氏真不想多管,可她是海珂的嫡母,管海珂的婚事是她的责任。

“不会有了,绝不会再有,请周妹妹放心。”

周氏见海诚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让人把秦姨娘扶过来,说:“刚才我已跟你说过萧夫人的意思了,你是怎么想的,不妨跟我和老爷直说,别耽误着了。”

秦姨娘嚅嗫片刻,低声说:“妾身刚才跟二姑娘说了,二姑娘是不愿意的。”

“你怎么想?”

“妾身……”秦姨娘是愿意的,不管她心有多高,海珂庶女的身份都摆得明明白白。就算海珂是嫡长女,能嫁到苏家,也是门当户对了。

苏宏仁是嫡子,又出身勋贵之门,只比海珂大半岁,长得不错,现在就有秀才的功名了。响当当的条件摆在这里,配海珂这个小有才名的庶女绰绰有余。

海诚狠狠瞪了秦姨娘一眼,吓得秦姨娘不敢再开口。在海诚看来,苏宏仁这么无耻大胆地示爱也有海珂的责任,养女不教,这也成了他的心病。

“你去跟她说,此事由不得她。”海诚发话了,由不得海珂拒绝这门亲事。

苏宏仁今日毁了两个人的名声,做成这门亲事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苏宏仁愿意,苏知府和萧氏也不反对,不管以后怎么样,能把亲事定下来遮丑最好。

一想到苏宏仁曾跟他的嫡女定过亲,硬是退了,海诚又一次气得差点吐血。

秦姨娘抱着海珂苦劝许久,海珂一直在哭,嫁给苏宏仁,她心有不甘。

周氏来到秦姨娘母女身边,皱眉说:“二姑娘到底怎么想,跟老爷和你姨娘直说便是。咱们家很开明,要是别人家,早由父母做主了,根本不会问你的意思。”

“二姑娘,太太说得对,你就别强了。”秦姨娘终于认可了周氏一次,“二姑娘,今天的事虽不是你的错,可你的名声终究被毁了。你明年就及笄了,行完及笄礼也该定亲了,有这件事在前,哪一个有家世、有功名还会向你提亲?”

海珂双眼红肿,泪流满面,寻思许久,点头说:“我愿……”

汶锦见海珂要答应,高声道:“父亲,范大人来了。”

范成白站在人群外,没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就是来看热闹的。汶锦很是时候地把他推出来,他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神情自若地走到了圈子内。

海诚紧皱眉头跟范成白招呼问安,苏知府和萧氏也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萧氏看了看苏知府,陪笑说:“范大人来得正好,犬子胆大冒进,才惹出今天的事。现在好了,两家都消除了误会,要结儿女亲家,还请范大人做个见证。”

“好说好说,只要你们两家愿意,范某乐得做半个媒人,讨一杯喜酒……”

“我不愿意。”海珂看到范成白,眼底燃起希望之火,她推开秦姨娘,高声道:“今日之事本是登徒子侮辱我的清名闺誉,为什么还要逼我嫁给他?我与他素未谋面,无任何往来,他跑到我们府上做这种事就是他不尊重。今天父母亲人都在场,谁为我设身处地想过?范大人既然来了,就请大人为我申冤做主。”

海珂身体晃了晃,又跪在地上,以膝当脚,朝范成白移动几步,放声大哭。

“大胆,这种事是你能拿主意的吗?”海诚大怒,冲过去踹了秦姨娘一脚。

秦姨娘懵了,刚才海珂明明点头了,突然就变了卦,她也不知道原因。海珂变卦不打紧,倒霉的是她,海诚只赏了她一记窝心脚真是便宜她了。

再闹腾下去,还有更严苛的惩罚等着她。

“二姑娘,你这是……”

海珂咬牙站起来,很坚定地说:“宁做英雄妾,不做赖汉妻,父亲若逼我嫁给侮辱我的人,我就一死了之。我心已决,宁愿剃发为尼,也不嫁无耻之徒。”

说完,海珂就朝范成白身边一棵粗壮的梅树撞去,她动作并不迅速,但还是撞得头破血流。因为范成白反映太慢了,看到海珂流血倒地,他才惊呼一声。

“范大人,你怎么……快去请大夫。”汶锦满眼急切担忧,唯有抛向范成白的目光才隐含狡黠。海珂这场戏演亏了,因为她太轻看范成白了。

秦姨娘把已陷入昏迷的海珂抱在怀中,哭天抢地,连声哀嚎。海诚只冷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连一眼都没看海珂,更无半点担心可言。周氏让婆子抬来软桥,亲自带人把海珂扶上轿子,又嘱咐了秦姨娘,让下人们小心伺候。

范成白冲海诚抱拳道:“范某反映迟缓,实在是……还请海大人见谅。”

海诚很惭愧,忙回礼道:“家门不幸,让大人见笑了。”

“这种事,谁也意料不到,范某能帮大人做点什么,还请大人直言。”

“就不劳烦范大人了。”海诚挤出几丝笑容,“绣儿,带范大人去书房。”

“是,父亲。”汶锦一本正经向范成白做了请的手势。

苏知府见海珂宁愿寻死也不愿意嫁给苏宏仁,又羞愧又恼怒。和海诚做不成亲家,他们多年的交情也会毁于今日,两人还能维持表面和气就不错了。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惭愧,肺都快气炸了。看到苏宏仁不老实跪着,还向这边张望,他当即扑上去,没头没脸地踹了苏宏仁几脚。

苏宏仁的鼻子和嘴都被踹出了血,脸上也留下了深深的脚印。费尽苦心求爱未果,还被骂作无耻之徒,他的名声也毁了,还挨了一顿打,更是气愤委屈。

“老爷这是干什么?你把仁儿打死,今天的事不也发生了吗?”萧氏抱着苏宏仁哭起来,“本来丑事可以变成好事,她却拼死闹腾,可见也不是省事的。她就是个庶女,身份在那摆着呢,有什么了不起?她不愿意嫁到我们家也好,她不是宁为英雄妾,不做赖汉妻吗?我倒要看看她能给什么样的英雄为妾。”

“娘,你就少说几句吧!这本来就是哥哥的错。”苏滟性格开朗,也是明辨是非之人,“要是有人象哥哥对海二姑娘一样对我,想必娘拼了命都不会答应。”

“你少胡说。”萧氏见苏宏仁面如死灰,一言不发,又着急又心疼。

苏滟轻叹一声,又说:“父亲,我们还是向海家道个歉就回去吧!都弄成这样了,多尴尬。因为这件事,以后我和海四姑娘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做不成正好,海家的姑娘都是一路货色。”萧氏表面通情达理,其实是很护短的人,“苍蝇不叮无缝蛋,我儿子是无耻之徒,她也强不到哪去。”

苏知府瞪了萧氏一眼,带苏沁和苏滟向海诚和周氏道歉并道别。海诚和周氏脸色都不好,话说得也很重,对苏知府父女几人也无客气可言了。

苏家兴致勃勃登门,垂头丧气离开,带来的年礼不少,回礼是别想了。

回到书房,范成白面色不愉,跟汶锦闲话也少了。他催促汶锦赶快给他画那几张需要修改的支流图,图刚画好,就听说苏知府一家悻悻离开了。

汶锦收好图纸,递给范成白,满脸歉意说:“小女今日言辞无状,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勿怪。让大人看到了我们府上最不堪的一面,小女倍感惭愧。”

“姑娘视我为兄长、为益友,辛苦画图也主要是为帮我。别说你并没有冲撞于我,你就是赏我几个耳光,那也是该打,我也不嗔怪埋怨。”范成白冲汶锦拱了拱手,说:“快过年了,范某给姑娘提前拜年,以后说不定还要劳烦姑娘。”

范成白番话却说得谦恭实诚,让她听上去很舒服,听过之后又隐隐别扭。

“大人太过客气,小女愧不敢当。”汶锦冲范成白深施一礼。

“告辞。”范成白收起画好的图纸,连向海诚辞行都省略了,就匆忙走了。

送走范成白,汶锦又回了书房,闲来无事,就坐在火炉一旁看书。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她重重冷哼,海珂和海璃都不是省油的灯,那就直接掐掉灯芯了事。

“姑娘,老爷让你回正院。”

“知道因为什么事吗?”汶锦不想再搀和海珂的事,能躲就躲。

荷风摇摇头,说:“奴婢听小丫头说老爷训斥了三姑娘,还说开年之后就送三姑娘回京城。二姑娘在咱们家呆了半年多,一点都不安分,早该让她走了。”

三姑娘的生母也是海老太太的隔房侄女,海老太太很宠爱她。若是她闯的祸还能遮掩过去,海老太太也不会让人把她带到几千里外的西南省躲避。

闯了祸就想一躲了之,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汶锦沉思片刻,计上心头,“荷风,替我备两份厚礼,挑一些女孩喜欢的首饰、面料、香囊、丝帕之类,尽可能贵重,还要少占地方。”

“是,姑娘。”

汶锦主仆刚到正院的垂花门,就听下人们议论纷纷,说海诚下令打了海璃二十个耳光,还打了三十手板,都把人打昏了。叶姨娘替海璃叫冤,不知说了什么不中听和话,海诚又下令打她三十大板,直接让人把她关到花房去了。

“老爷惩罚五姑娘,肯定是因为她骂了范大人。”

汶锦轻哼道:“打得好,小惩大戒,理所当然。”

海璃确实骂了范成白,可这二十个耳光,三十个手板,打得也太重了。父母打儿女,一般情况下不打脸,怕打坏了,毁了容。海诚不管不顾,让人打海璃二十个耳光,想必是下了狠心。也活该海璃挨打,叶姨娘把她带得确实不成样子了。

海诚看到汶锦进来,便问:“范大人走了?他没说什么吧?”

汶锦笑了笑,说:“范大人说今天还要拜访朋友,先回去,年后再来给父亲拜年。他还打趣说年后再来时要多带几个朋友,不会让咱们家再省下席面。”

周氏轻哼道:“省了一桌席面,脸面都丢到太谷山上去了。”

今天的事海家确实窝囊又丢脸,吃了大亏还没处讲理去,两家的交情也彻底毁了。海珂差点一头撞死,她本身就是受害者,海诚也不能再责怪她了。

海家本来喜事连连,想全家和和美美过个年,因为今天的事,这个年也过得不舒心。年前年后亲朋走动,海诚和周氏都是能免则免,就怕见到熟人尴尬。

过完元宵节,海诚就让周氏给海琳和叶姨娘母女收拾行装,要把她们送回京城。本来他打算把秦姨娘母女也一并送走,听说苏知府把苏宏仁送回了京城,他就改变了主意。他怕苏宏仁再做非礼之事,若真那样,海珂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送走了海琳和叶姨娘母女,府里一下子安静了好多。海珂的伤好了,精神却不好,总是闭门不出。秦姨娘天天为女儿吃斋念佛,安分得好像凭空消失一样。

出了正月,西南省的春天就来了,罗夫河的桃花汛期也到了。

汶锦画的罗夫河三省支流图要派上用场了,她天天看图读书,查漏补缺。

一道圣旨送到了海家,打破了汶锦平静的生活,一家上下都紧张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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