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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灭的时候,不仅仅是灯没有油了——”

伴随这道话声,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的一股冷风在屋里打个旋时,是差点把逐渐变的微小的火苗给卷走了。只能说,倘若这股风再大一点,再大的火苗都得灭。

“看来是时候了。”

马维听见主子这句话之后,眸子不由缩紧。

到了第二天,李敏带着表哥徐有贞进宫去看国王。一个是由于徐掌柜不在,身边给她打下手的人,无疑略懂医理的徐有贞更为合适。其次是,徐有贞想去看看这个让徐家人情感复杂的男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值得徐家人原谅。

虞世南亲自驾着大皇子的马车,到付亲王府接他们进宫。路上,不知道虞世南是不是心血来潮,和他们说起:“其实兴州这个地方,确实有许多美好的风景不为你们大明的世人所知。东边有个谷,被称之为梅花谷。那里的梅花,每年到了这会儿都会盛开。”

“有温泉吗?”

一听李敏这句问话,虞世南眯了眯漂亮的褐色瞳仁:“隶王妃看来不像是个二门不迈的。”

李敏去过的地方多着呢,当然,指的是,在现代的时候。其实,兴州这种地方,让她想起了现代的四川。四川的风景,和兴州给人的感觉差不多。

四川有些地方很特别,叫做一个地方,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景点都能看见。这样的地方,据李敏固有的知识揣测,这一带应该是两个大陆板块交际的地方。

“兴州这附近发生过地震吗?”

“地震?”

古时候地震不叫地震,叫做地动。

“地动是有。”虞世南宛如更吃惊地看了她一下,想她从哪里得知的,莫非以前有到过兴州,对兴州的地理文化,怎么觉得比高卑人还熟悉的样子。

马车入宫以后,直接行驶到了国王宫殿。这一次,没有受到皇太后的阻拦。皇太后都没有作声,熹妃根本没有这个权利,而且皇太后昨晚上都放话了。

李敏其实蛮好奇的是,昨晚上,那对兄弟在一起了。莲生突然选择到太子府与皇太子一块过了一个晚上,可谓是多年分别的兄弟好不容易敞开心怀说话,实属不易。

听虞世南上回说的是,貌似这对兄弟彼此之间一直默默彼此关注,而这一点在大明,其实都能看得出来。

“小时候。”虞世南是很愿意和她讲那对兄弟的故事的,毕竟,她和他们之间也有血缘关系,是亲兄妹,眯了眯眼,和她说了起来,“是莲生一直在照顾皇太子。”

这句话确实让人有些吃惊。怎么看,都应该是那个臭脾气的老大整天欺负善良的老二。

不过,李敏可以想象到为什么是这样,正如她昨晚上和这家皇家人说的那样,国王那个病应该是都传到了几个孩子身上。

皇太子和二皇子小时候一定身体也不怎样。只是皇太子的脾气暴躁些,生气起来身体肯定更不好。与此相比,二皇子身体或许一样不怎样,可是好在性情温和平淡。恰好,这种病,最讲究的是心性。良好的心态有助于疾病的康复。

“莲生脾气好,皇太子脾气差。每次皇太子气起来,对下人发脾气的时候,都是莲生去劝和。也只有莲生能劝服皇太子。”

虞世南说的话佐证了她的猜想。

眯眼看着她,虞世南忽然偷偷地在她耳边说:“他们都说认你了,你是不是准备认他们了?”

话不无意外,被跟在他们后面的徐有贞听见了。徐有贞心情略微沉了下来。想着表妹认了这个爹以后,需要认两个亲兄弟。他这个表哥不得往后排了让了。况且,他对这对兄弟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莲生看来还比较善良,至于那个大皇子,之前不是鲁莽到想杀了李敏吗?

李敏扬眉,同样斜着瞄了眼这个虞家的世子爷,皇太子的亲信,道:“你怎么不说你家主子昨晚上一场戏演的精彩绝伦,可惜本妃吃过你家主子的教训以后,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本妃与你家主子都没有真正地交流过,彼此之间关系只限于那场绑杀。皇太子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本妃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和皇太子准备劫杀本妃的目的一样。”

虞世南被她这番话给哽住了喉咙,幽幽地看着她,嘴角抽搐可谓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正因为是知道她这番话到底是没有错的,所以不知道怎么作答。

说是有血缘关系所以彼此亲近,之前却明知她是谁以后一度还想继续把她杀了,这会儿回心转意怎么可能真的是只因为她是他的胞妹。

不,能做得了皇太子的男人,能和那个老奸巨猾的皇太后一较高下的男人,可会是如此轻易被感情动容的男人?能听信感情的男人?

李敏对此只想冷冰冰地放声给那个冷酷的皇太子听:“本妃和皇太子以往根本都没有相处过,皇太子昨晚上一番家人之言,本妃只当皇太子是迫于无奈之举,可以理解。但是,二皇子品性善良,是真正的佛门僧人,助人无数。皇太子不该把二皇子当本妃对待,否则——”

眼看她这双眸子里都有露出匕首样凶光的痕迹,让虞世南心头一惊之时,难免升起一抹类似妒忌的情绪说:“我早说过了,本世子爷对你难道也不好吗?你当那人是狼心狗肺的,不过,如果没有他和我鼎力相助,如今你能再次踏入到这里吗?”

“各取所需罢了。”

“说话真是冷酷。隶王莫非看中的正是你这点?你这样对谁都冷冰的样子,对隶王呢?对了,听说隶王也是个没心没肺的。”

“夫妻两人都没心没肺,世子爷不觉得是天作之合吗?”

呃!虞世南感觉自己不小心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在他们身后听着的徐有贞可高兴了,乐得嘴角飞扬,只差直接吐出一句:活该!

自己做过的孽,当然得自己受。他表妹又不是个圣母玛利亚,不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些人待他们究竟是不是真心真意,当然需要长久的观察而不是只看一件事而已。想骗人,也不想想对象是谁。

齐公公早在楼下等着他们了,能再次见到李敏,这位老太监似乎有丝兴奋,屁颠屁颠地对李敏先透风说:“国王自前晚上隶王妃来过以后,似乎知道隶王妃来过,精神都好些的样子。”

国王那长睡不醒的人,所谓精神好些,不过就是脸色好些。

李敏肯定不会想着是不是自己来过的缘故,只知道那个开窗通气,是有效果的,国王确实是挺缺氧的,证明国王的心肺功能是不怎么好。

“本妃这次给国王带了些辅佐呼吸的物品,可以试试,让国王呼吸更好一些。”李敏说。

一行人上了塔楼。徐有贞留心往四周看时,只觉得一个现象令人感到怪异。不知道表妹发现了没有。那就是这里虽说是国王的宫殿,可是貌似服侍国王的只有一个老太监。国王病了,怕被人暗杀的话,理应在四周安排更多的侍卫,但是进国王宫殿以来,他们硬是没有看到一个侍卫在场。

徐有贞的疑问得到了老太监的解释说:“太后娘娘、皇太子以及熹妃娘娘都不放心其他人照顾生病的国王。所以,只有国王身边的老人,譬如杂家可以留在国王宫殿里。”

不增派人手,这算不算是高卑国内各种势力之间角力平衡的结果。

进了国王的房间,李敏满意地先点了点头:“香炉也退了,空气明显好多了。”

“是,都是听隶王妃的吩咐。”齐公公面带笑意说。

李敏看他这个笑脸,却像是看到另一个人的笑脸一样,莫非像这人说的,因为这人跟在那个生病的男人身边许久了,几乎都能变成那个不能说不能动的人的表情。

给生病的人带来了一个面罩,这个面罩,有利于提高通气率。接上管子,用薄布袋装满空气以后,如果病人感觉呼吸困难的话,加压布袋给病人加压给氧,这算是在古代现有条件下提高给氧量的一个办法了。

李敏教了齐公公怎么用氧袋。虞世南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观摩学习。

紧接,李敏用自制的简易听筒贴在自己耳朵上,给病人的心肺听诊。实际上,关于国王的这个病,她也是回去之后,在肚里孩子踢她的时候,想到老公特别关心她的病,才推断出来的。

如果之前她对自己这幅身体的推断都没有错,这幅身体与她现代的身体有百分之百的相似性。除了瓣膜因为身子消瘦出现问题以外,更重要的是遗传的主动脉弓血管畸形。这种奇特的家族遗传病,在她家里,她爸妈固然没有,可是,她大伯有,不止她大伯有,她一个堂姑也有。

不是每个孩子都遗传,可确信无疑是家族遗传。

这个病,说起来,是可大可小的事。像她大伯,只在后来年纪大了高血压的时候,医生有提过建议做手术,年轻时身体比较好,根本都不用考虑到做手术。这就好比很多人天生身体有哪些奇怪的地方,只要不涉及到性命安危,风险不足够大,根本上也不用动这种可有可无的矫正手术。

她的堂姑,是在后来生孩子的时候,曾经有发生过危险的风险,可最终挺了过来。既然挺过危机了,也就没有必要再手术了。不过她那堂姑小时候身体不好以后,去练了竞走,曾经练到了区级运动员的地步。这些都是抵御风险的基础。

要是换作她在现在的身体的话,她老师都说了,不差,可能和她堂姑一样能挺过去。可是,穿来的这幅身体,小时候吃太多亏了,现在想怎么纠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儿。犹如国王和三皇子高卓。

说到底这个病的风险之高在于处置不当的话,会带出许多并发症。致命的是并发症。

像现在病着的国王高贞,听他肺部明显已经有长期卧床的感染,急需抗炎治疗。心脏的话,日益积累的心病没有得到很好的自我调节,自身免疫力下降到情况下,导致瓣膜也出现问题了。而且问题蛮严重的。

在古代,不能动瓣膜手术,只能用中医尽可能能调节自身的体质,来化解症状,增强抵抗力。

心里有了一套可靠的治疗方案以后,李敏对徐有贞说:“我这里开了药以后,需要麻烦表哥亲自熬药,毕竟,之前国王用的药壶,已经可以看出明显出了问题。”

这话被齐公公听见以后,齐公公都不免大惊失色:“国王用的药壶出现问题?”

药不是由他煲的,是太医院的人负责的,这都是太后和几方人马协商后的结果。毕竟抓药材熬药这种东西,由专业人士来做比较好。齐公公在这方面俨然比不上专业人士。

李敏当着虞世南的面,告诉齐公公:“本妃是无意之中,发现了国王的药壶流失到了兴州民间。据本妃检查后发现,药壶每次煎药过后,并没有给予充足的清洗。”

药壶不比茶壶,不比汤煲。熬汤的煲,清洗不干净都会担心串味儿,但终究不会致人于死地。药壶却是在方面有着一些容易让人忽略的细节。如果经常用同一种药剂,倒也算了,不会引起配伍禁忌而中毒。可是,如果有人故意,把上个药方的药残留在药壶里,在下个药方开一种与上个药方有抵触的药,结果是什么可以想象得到。

齐公公震惊。虞世南那双眼珠子,像是更不可置信,在于,她对于这个事儿上次根本没有在信中和他们说明白。

李敏对此笑眯眯道:“虞世子,皇太子应该是让你第一时间把国王现在用的药壶拿到手了,我们现在再来看看,是不是的确如此?”

虞世南一眯眼,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上次她让人带信给他们,始终是怕走漏了风声,所以故意留下这手。等他们把药壶到手以后,再来确认证据。

药壶是落在他们手里的了。在她那封信到他们手里以后,或许在她在信中对于对方如何下手的手段有些说的模糊不清,但是,一旦发现疑点肯定要揪住的。当晚,高治自己亲自杀到了太医院。

把到手的药壶端上来之后,李敏打开药壶盖子,手指在药壶里一掏,果然,这个叫做煲完药清洗过的药壶,湿漉漉的,显而易见,洗药壶的人,根本无意把药壶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祛除原来的药味,想残留药材的用意十分明显。

“这种做法,是属于慢性下毒的做法。”李敏道,“即使不是药物禁忌,但是可以变着法子,把大夫所用药材的剂量加大。这样做的目的很显然。主要是因为给国王看病的大夫一变再变,各种人都有,所以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知道贿赂大夫这个行为是不通的,药材方面又肯定有专人叮嘱,还不如在洗药方面下手。”

“加大药剂的话?”

“药是三分毒。大夫用药,表明各种药材剂量,正是为了避免这一点。三分毒性或许一次性不大,但是超剂量累积的话,对病人的代谢会造成严重的影响,进而削弱了病人本身已经虚弱的身体。”李敏说完这话,随之把被子掀开,露出病人那双水肿的小腿,“肾损伤不排除部分心衰导致,另一部分,应该是药物代谢导致。因为病人的心脏,还不是到严重全心衰的地步。”

其余人只听她说话,都根本插不上嘴。

虞世南忽然想起她之前说的,她自己也有国王遗传的这个病,岂不是?深褐的眸子突然间往下沉了,眸底里甚至划过了一抹黯然的幽光。

看完病人,给病人扎了几针,开了药,接着,回去给病人开方煲药,再让皇太子的人送过来。

徐有贞跟着她忙上忙下,忙得都忘了去看床上的男人,想想,这本来是他跟来的主要目的。于是在回去的时候,他记起来时,往床上望回去。这一眼,让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虞世南护送他们回去的路上,这回骑着马,让长图赶车。

徐有贞悄声对李敏说:“我见他眼皮动了。”

李敏嘴角微扬:“上回我不是和表哥说过了吗?”

“是,我是听你说过,说他有可能是醒着的。可是,我觉得,他可能睁开眼看过你了——”

徐有贞是有些忐忑和小心吐出这话的,抬头一看对面时,发现她脸上果然一怔,心底里顿时浮现出了一种感慨:父女就是父女。

是穿来的人,本来和这些古代人是无关无葛的,什么亲生父亲,也是原来宿主的事不关她事。可是,到底是当见上了人以后,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不是像大叔说的那样呢,她,看起来是那么孤独和寂寞,所以,对于这种亲信的感觉,感情固然复杂,却不是完全不存在的。人在这个社会里,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牵扯,不管她情愿不情愿,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

重吸口气后,李敏正色道:“表哥先回去吧,我要去趟华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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