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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笼子的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不过李敏知道的是,自己老公给她的这只绿鹦哥,之前由于一路上的寒风彻骨萎靡不振,到了相对天气比较良好的国都以后,不到的两天修生养性,很显然,已经恢复到超然的状态了。

从窗户里飞出来的绿鹦哥,在她头顶上一边盘旋一边叫唤:“王爷想王妃,王爷想敏儿——”

果然如自己老公说的,这鹦哥长了一张臭嘴巴,八卦的时候从来都不讲场合的,像是一张衰嘴。

李敏唤了句:“进屋去。”

那绿鹦哥却俨然同时是一只欺善怕恶的家伙。刚才凭任紫叶春梅等人怎么叫都不愿意回屋的鸟儿,现在听李敏一声,立马乖乖拍拍翅膀回到自己屋内挂着的鸟笼子里。

在鸟笼里低头整理羽毛,显得刚才好像自己都没有放肆过,很像一只乖宝宝的绿鹦哥,只有在女主子踏进屋里的时候,抬头像是小心翼翼地窥视女主子的表情。

李敏走进屋里以后,坐到榻上。

紫叶马上给她端上一杯热水。

春梅随之走上来问:“厨房里的粥,都给少奶奶热好了。”

“等会儿再吃。孟旗主呢?”

孟浩明早在院子里等着她回来了,这是遇见同她回来的徐有贞,两个男子站在走廊里商量。听到她传唤,孟浩明拂拂袖管,走进了屋里。

“少奶奶昨晚出去时,臣鲁钝,没有察觉。”

“本妃让兰燕先不要告诉你们几个的。”

孟浩明心头转的念头是,昨晚那高卑人来找她时,府里安排的守卫硬是都没有察觉。说是高卑人武功高强,还不如说那高卑人来找她的时候,因为大家都认得那人,反倒没有了戒心。

“是本妃的熟人,所以,不需要对守卫过多责怪。”李敏似乎看出了他脸上的想法,说。

“臣明白。”

李敏瞅了瞅眼前这个低头的男子,完全可以明白,这个男子之所以能博得她老公的亲睐,正因为此人的知趣。跟了才多长时间,这个人,已经摸透她李敏的脾气。不该顶嘴的时候,绝对一句话都不说,而不是像兰燕那样,她回来的时候还念叨不休。

“听说王爷来信了。”

“是的。”孟浩明随之,把袖管里的那封信取了出来,双手递交给她。

李敏看了下他左手那条袖管,道:“手完全好了吗?”

“提重物略显乏力。”

是个聪明人,知道在她李大夫面前最好不要撒谎,逞强爱表现更没有用,因为到头来如果要他做事儿却没有能做成,反而成了欺瞒的罪过。

“量力而行。”

“臣定听从王妃的话。”

李敏展开那从飞来信使脚筒里取出来的小信纸,仔细看着里面的那一行行小字。因为知道自己老公书法不怎样,所以,在这样的小纸条上写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字,真有些苦了他了。

不管怎样,他似乎也乐在其中,居然在如此重要的密信中,大肆地描绘起了自己在王府里的日常琐事,大则讲天气,小则埋怨家里厨房,说是自从她走了以后,这菜都变得不好吃了。

李敏边看,边不禁摸起了眉角边,嘴角往上勾着。

倘若不是徐有贞之前先和她说了句北燕知道了三爷受伤的事,那真的是,他这封信都快让人误以为大明人对这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清不楚的,只以为他们在这边受到高卑国的厚待。

要是高卑国不厚待她和三爷,传出去,分分钟钟都是两国兵戎相见的事。所以,那个留了伤疤的三爷,同样是只能敢怒不敢言,暂时压着那股怒火。

“王爷的人还说了什么吗?”一边回味丈夫信中的种种言趣,李敏问。

他的脾气她知道,有什么事天塌下来了都不会和她直说的。

讲正经事的信,只能是他的谋士书写。

孟浩明单只手不太好操作,拿出带来的地图,要完全平放在桌上,刚好他身边的小厮没有跟着他一块进屋里。春梅见状,马上走了上来帮他展开地图。

李敏瞧着这对男女,几乎没有什么交流的言词,却在行动之中有一种出奇的一致性可以叫做心有灵犀,不禁也是眼含笑意。

“少奶奶,这是信使从北燕带过来的。”

李敏闻言,走下卧榻,到了桌前一看,是和上次孟浩明给她看过的那张地图略显不同。对了,上次的地图,描绘的多是北燕的地形。这次的地图,很显然,大面积描绘的地形不是北燕本土了,是高卑。

其中,能看到上次他们被卢毓善误带入的魔鬼三角地带。

“真是厉害。公孙先生怎么弄到这个东西的?”

“公孙先生知道我们差点遇险以后,可能想着没有这个东西肯定不行,八成要再吃亏。听说是岳先生亲自回了趟武德,在友人手里重金买下来的。”

武德人是很厉害,很多出人意料的东西,似乎都掌握在武德人手里。

“可是,之前——”李敏猜,像公孙良生和岳东岳,肯定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同乡或许有这个东西的,只是之前没有得到手,为何这次突然能得手了。

“公孙先生发来的意思大概是说,这都是王妃的功劳。”孟浩明对此对她毕恭毕敬地说。

“本妃?”李敏顿觉怪异了,自己都从来没有去过武德,哪里来的功劳。

“王妃肯定是不知道。王妃当初在京师里不是救济过不少穷苦百姓吗?其中,有部分流荡到京师的武德人。他们多少都在生病的时候,接受过王妃和徐氏药堂的救济。所以,在听说王妃真的去了高卑,有可能被高卑人坑害时,纷纷表态,愿意主动帮忙。”

这样说,武德人的经济条件岂不是?其实,只要想一下公孙良生和岳东越此前的遭遇,都可以想到武德人是很清高的一类人,清高到可以忽视所有经济条件。

“行。”李敏爽快地算是接受了武德人慷慨的回赠,低头揣摩起这张地图。

旁边只见她看着地图像是看了良久,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

尚姑姑蹲在厨房里,见那碗粥给李敏送过去以后,再送了回来,是都吃完了,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

抬头见厨房外面王德胜经过,因此叫了一声:“王德胜。”

见到是尚姑姑,王德胜四下瞅着没人,挨近到窗户边上,问:“有事吗,尚姑姑?”

“昨晚上,主子真的是?”尚姑姑眉毛拧紧着,一想到昨晚李敏出去前分明都不和她打招呼了,这心里头简直七上八下。

“是进宫里去了。二姑娘的本事,尚姑姑应该知道,是谁,哪怕皇上太后,都不可能拿我们二姑娘怎么样的。”

尚姑姑愁眉苦脸的样子没有变。

王德胜瞥了她下,说:“主子是谁,之前,尚姑姑不是问过我吗?我心里只有二姑娘,尚姑姑该好好想想了。”说完,王德胜提脚就走。

尚姑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没动。

再说那屠二爷虞世南,把人送到了付亲王府以后,算是任务完成了一半,紧接策马来到了太子府。

大皇子高治,说是在皇宫里有太子的宫殿,理应也是该住在皇宫里。但是,不知道是谁忌讳谁,高治行冠礼以后,搬出了太子宫殿,在兴州里建了个太子府。还是皇太后亲自给他挂的牌。

这些朝野动静,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了。可以见得,皇太后很畏惧这个大皇孙子。

高治这个皇太子,要高卑人自己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一点都不像。

不像什么?倒不是说相貌不像高卑国皇帝,毕竟高治那双丹凤眼,让皇太后想做假都难。高治不像的毛病在于性格。

和父亲祖父等不同,也不清楚是不是负负得正的缘故,高治和弟弟高尧,父母虽然都是体弱多病的人,他们两兄弟出生以后,却基本都是健健康康的,不见得什么体弱多病的征兆。

健康成长的皇太子,可能因为亲眼看过自己父皇生病后的那种无助的惨状以后,心有余悸,因此自小那是自愿的强身健体。从小即拜了无数的宗师,骑射拳剑,百般武艺,可谓是样样精通。是高卑国以文王著名的历史文化中,少有的一个自小以武王著称的皇太子。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有这样一个喜欢武艺并以武为傲的主子,在皇太子身边聚集的人,一个个同样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手。

像高卑国,同样每年都会举行文武状元的考试。如果是皇太子的父亲或是祖父当朝的时候,那绝对是,文状元首屈一指,倍受皇帝的尊重和爱戴,而武状元略逊一筹。在高治当了皇太子以后,文状元依然受到皇太后的爱宠,可武状元,全部被收囊进高治的阵营里去了。甚至有人在朝廷上对着皇太后说笑:这奶奶孙子肯定是事前都商量好的。

不用说,这个开了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玩笑的人,没几天,被皇太后摘了官帽直接送哪儿流放去了。这种傻子也好疯子也好,留在朝野里肯定是对于皇太后一点用处都没有。

虞世南有个当年也是文状元到如今当上左丞相的爷爷,可是因为这个拜把子的皇太子,从小弃文从武,到现在,离开马,离开剑一刻,都会觉得周身痒痒,浑身不自在。对他的这种选择,家里或许一开始,他母亲还有点意见,后来,是一点意见都没有了。

或许虞家人自己都能察觉到,自从高贞病了以后,虞家是犹如随时可以倒下的稻草了,可能连自己两个可怜的外孙都保不住。在这个时候,在快要兵戎相见的时候,能文,能吟诵几个诗文,都顶个屁用?人家一个拳头,直把你还没有开口的嘴巴揍下去,人死了的话,什么都没用了。

这个世上,到底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事儿。

虞允文都觉得如果没有孙子在部队里掌控了一定的实权,他这个左丞相的帽子,早就被皇太后摘的干干净净,是抹了脖子了。

世人都以为是他罩着这个孙子一路平步青云,实际上,是他孙子罩着他还差不多。

虞世南边想着这些,边拿马鞭悠悠地策着马儿,是回想到那当初,他们哥俩决定从武的时候,是从谁身上学来的。

要说这事儿,如果说出去八成都没有多少人相信。是,他们是从那个叫朱隶的男人身上学来的。

大明是高卑的友邦。为了警惕这个强大的邻居,高卑人习惯起了研究大明的历史。卢毓善之前向李敏夸耀的处于高卑国子监里头的大明研究院,真的是存在的。很多高卑人,都喜欢研究大明。大明人的种种作为,一度都成为了高卑人学习借鉴的对象,大明失败的英雄们,同样成为高卑人警惕的警钟。

对于护国公和大明皇帝之间的种种对抗合作乃至到了朱隶这一代,大明皇帝看起来,是越来越没有办法压制住北燕这像是快要展翅翱翔的雄鹰了。

朱隶靠的是什么,百万大军。不仅数目庞大可以与京师的护军进行攀比,而且,朱隶的部队,那是整年都和东胡人对战,是从满身是血的战场上沐浴出来的队伍,哪里是京师里那些好吃懒做的官兵们能比的。

拳头不止要大,而且要硬。

马儿溜达到了太子府大门前。虞世南下了马。大门旁边的角门里,匆匆走出来一个人,仔细看,这人还挺熟眼的。

“奴才见过屠二爷。”那人冲虞世南一个鞠躬。

“长图,伤都养好了?”虞世南问。

对了,这人就是那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李敏给甩到了柱子上,撞到头破血流的那个人。

长图苦笑不已:“听说隶王妃到了兴州。”

“昨天到了,你不知道吗?我看你,还是早点找回她,问她是给你的脑袋使了什么妖法,导致你到至今看了多少大夫都无济于事。”

长图的嘴角直抽,跟在虞世南后面进了太子府里。

“太子在院子里射箭吗?”

“嗯。”

“这会儿?兴致这么高?”虞世南挑挑老高的眉毛,“小爷在皇宫里差点小命都丢了,他倒好,在府里闭门造车。”

两个人再往前走,穿过一片竹林,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虞世南顿时沉了脸。

长图有些小心地看了看他,道:“不是太子邀请她的,是她自己跑出来的,说是快憋死了,非要和太子比箭,看谁射的远射的准,谁输给谁,谁就得答应另一个人的条件。”

“你不知道吗?”虞世南手执没有收起的玉鞭,指到了长图的鼻尖头上,眸子里像是放出一丝嘲讽似的冷光,“十一爷的射艺,在大明皇宫里,据说仅此于护国公的胞弟。”

“屠二爷这话,是指皇太子有可能输吗?”长图不可置信地问。

伴随这道声音落地,是一声冷箭骤然冒出来的嗖,箭棱刺破冬季冷空气的声音是更显得格外清脆,合着竹林沙沙响的节奏,犹如风雨中的一道闪电。

咚的一声响,是落靶的音色。

四周似乎安静的可以听见落叶掉地上的声音了。只有一个人的高音飞到了天空里欢声雀跃:“我射中了,我射中了,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长图像木头桩子一样扎在了泥土里。

虞世南走出竹林,进到到那被半边竹林围起来的射箭场。

“虞世子!”众人见到他,都无一弯下腰来。

在空地里蹦跳欢呼的人,回头看见他的时候,眉头明显一皱,像是在说,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虞世南穿过院子边角,走到那个站在箭筒面前,摸着羽箭像是在琢磨箭的男子面前,道:“我从宫里回来了。”

“昨晚上去了一夜,不累?不回府里休息休息?”屠少边像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这话,一边,是从跪着的侍从两手抬举的箭筒里终于摸出了一支自己似乎比较满意的箭。

见到这幕,朱琪不由分说跳脚了:“你说话不算话!”

“本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本爷难道有说过,一共比几箭吗?”屠少的声音,清冷到像是一碗水。

虞世南看着,两手横胸怀抱,英俊苛薄的嘴角微勾着,像是要看起好戏。

朱琪沉着脸,见对方选好箭以后放在了自己的弓弦上,对准她刚才射中的那个靶。为此,她挑着眉毛,却也不见得一点信心都没有。毕竟刚才对方那第一箭射出去以后是完全落空了。

嗖!

箭划过空气以后,啪一声干脆落地,剪头落在她射中的红心旁边,两支箭比邻的距离是连条缝隙都没有。

朱琪当即瞪了眼,两只拳头握起来。

四周一样没有欢呼声,好像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屠少不假思索,对着那箭筒的侍卫说:“拿去给十一爷挑箭。”

这分明不是耍人吗?朱琪不干了,扔掉手里的弓。

虞世南的拳头堵着嘴巴,看着她气势汹汹的背影,一边低笑一边对完全无动于衷的屠少说:“你这戏演的也差一点,好歹让她射了上百支箭以后——”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抓只小鸡都老半天。”

说的是上回屠二爷把某人绑了的时候,费了半天劲儿,不知道在兜什么圈圈。

朱琪听他们两个人说话,当然都听出来了,猛然顿足,回头,两只眼睛像铜铃大,嘴角却那样一勾,斜笑道:“如此流氓无耻的事儿,也只有你们这种低等的高卑人能说得出口。”

一句话,让场内所有高卑人都黑了脸。

屠少冷冰冰的脸,像是镀上了一层铁青,但是,却没有像其他人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只淡淡道:“你一半的血液里,流的不也是和我们这种低等人一样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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