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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怒火丛生,正要循声破骂,却被一人抢了先。便见一褐衣老者拔剑而出,对着那败坏口德之人砍去,那人吓了一跳,跪地求饶不已。我缓缓舒了口气,恭敬对那褐衣老者道:“张老别来无恙?”那褐衣老者,便是司空氏老士族之长张世杰,就连司空长卿在世时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张阁老”,昔日司空长卿初薨,我接任金陵“监国夫人”一职,便是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此人虽然与我不对盘,个性十分守旧固执,但仍然不失是一个耿直忠诚之人。
张世杰扫了我一眼,只淡淡点了一个头以示回应,随后一脸悲伤地走到灵柩旁,苍老皱巴的手颤抖地拂着棺木边缘。张世杰是从小看着周妍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寻常,伤心难过时不自禁泣涕而下:“小妍儿,你回家了,不用再害怕了,在金陵有张爷爷在,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你做的好啊,做的很好!你是张爷爷的骄傲,是咱们金陵的骄傲!”
当下有不少大臣变了脸色,紧张地挨过去偷偷地道:“张老,慎言慎言啊!”
周妍做的那是刺杀皇帝的谋逆之事,他竟当众说她做得好,那不是公然造反么?
只有我苦笑连连,张世杰不是公然造反,他是拐着弯地骂我。
在他的心里,我的所作所为,一直都亏欠了司空家。
对此,我无法辩驳。这是事实。
周妍的灵堂就设在周家正厅,黄昏时分,周逸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换上麻衣,站在周妍的棺木旁红了眼睛,悲愤交加时,他终于忍不住扑上去将路遥怒打,边打边骂:“我把我唯一的妹妹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啊!”
路遥一声不吭,将拳头全部受下。
而周逸的那一声声怒骂听在我的耳朵里,就像是对我的怒斥,让我心痛如刀绞。
第二天,我们按照周妍的遗言,将她埋在年幼时经常玩的山坳里,墓碑就立在秦冬歌和司空明鞍的坟墓中央——他们三个人,终于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永远地在一起了,就在金陵那一方蓝天之下,不再分开。
然而,就在那天,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
那天,在周妍的墓碑前,多了一支金钗和一把剑。
金钗,是昔日秦冬歌给周妍的定情信物,秦冬歌死在路遥手里的时候亲自交给路遥的,他说:“麻烦你送去给我的妻子,告诉她不要再等我了,重新找个好人家嫁了,快快乐乐地过完这辈子。”路遥一直藏着这支金钗,直到今日才还给周妍。他怕现在不还给她,以后就没机会了。
而插在金钗旁边的那把剑,是路遥的佩剑爱你,剑锋上蜿蜒流着鲜红色的血。
剑下躺着一具尸体,是路遥的尸体。
尸体下,红色的血灌溉绿色的草,在黄色的土壤里酝酿思念的种子。
——路遥,在周妍的坟墓前自刎了。
我一直以为路遥这样的男人,会战死在沙场上,但他却死在爱的回忆里,到最后他还是辜负了萧晚风的一片心意。
按照路遥所留遗书,我将他埋葬在周妍不远处,孤零零的一座青冢,遥遥相对着那三座坟墓。
路遥说,我不想打搅他们,只想远远地看着她,陪着她。
蔚蓝色的天空之下,橙色的花瓣静静摇曳,山风吹起离别的旋律,在这片回忆燃烧的土地上,讲述着一个生死相许的爱情故事。
我想起有一种生物,叫做蜉蝣,它们只有一天的生命,朝生夕生,朝死夕死,朝夕相伴,生死相随。
也许从那以后,明鞍、冬歌、周妍还有路遥,都化作了蜉蝣,游生到死,不离不弃。
周妍和路遥相继而死,似乎对周逸的情感冲击很大,向来硬朗的人说话也哽咽了起来:“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是这样,活着不好么,为什么非要采用这种决绝的方法解决问题?我不懂,实在不懂……”我想去安慰他,却被他二话不说拉去了大将军府,也就是曲慕白的府邸。家奴丫鬟们自然都认得我们,恭恭敬敬地将我们迎进门,而周逸如入自家般拉着我直奔后院。
我觉得奇怪,问:“曲将军还没有回来,来这儿做什么?”
周逸道:“慕白这次不会回来了,他府邸后院埋着几坛好酒,夫人,我们许久未见,又逢伤心之秋,今日就来个一醉解千愁吧!”说罢,捋起袖子就开始在将军府的后院挖土了,我从旁问:“曲将军为什么不会来?”周逸动作一顿,叹息道:“他说……他没脸见夫人。”我不解,又问了声为什么,周逸道:“慕白这个人看似木讷,对凡事都不在意,其实责任心很重,有时候甚至钻牛角尖。他觉得当初若不是自己不够强大,没有为夫人守住金陵,夫人,夫人就不会离开这里,远嫁长川了。”
我沉默没有再问话了,只是心里觉得难过。曲慕白对我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是不是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藏着一些人物,伴随着不与外人道的欢欣与凄楚?
很快地,周逸便挖出两坛子酒,推开封泥嗅了嗅,那因丧妹之痛而显得苍白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浅笑:“夫人,今日咱们有福了,慕白不愧是酒鬼,居然藏了两坛二十年的竹叶青,今日咱们不喝个尽兴,怎么对得起他的好酒?”
伤心的人总是醉得特别的快,周逸抱着酒坛子依靠在院子的榕树下,沉沉地睡去了,白色的发带垂落在他的脸颊,像是一行苦涩的泪,口中喃喃地念着:“妍儿,哥哥对不起你……妍儿……”他的心里很苦,但他却没有责备我一句,我喝了一口酒,探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峰:“周将军,对不起。”他清醒的时候我不敢说,怕他听了心里更难受,现在他醉了也好,便醉在此间,将那恩恩怨怨生生死死都看淡。
我唤来福安和小荷,让他们将周逸扶去将军府的客房休息。来到中厅,我看到堂上供着牌位,牌位上写着“曲氏嫣红之位”。我痴痴地看着,便像没了魂似的怔怔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许久,我才上前为嫣红上了三柱清香,回过神的时候,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这时,小荷走出来了,看到我这样子便关心道:“娘娘怎么哭了?”我没有回话,她又看向牌位:“嫣红是谁,娘娘为什么要为她上香?”我告诉小荷,嫣红是我从前的贴身婢女,我还有另外一个贴身婢女,叫姹紫,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小荷就问:“嫣红姐姐是怎么死的?”我从怀中掏出手绢,擦着牌位上新染的灰尘,幽幽道:“她是为了救我而死的。”小荷沉默了一会儿,问:“那 ……姹紫姐姐呢?”我回答:“也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
“啊!”小荷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回头对她笑了笑:“姹紫是因为要害我,才会被我杀了,你别害怕,我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主子。”
小荷连忙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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