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自古兴亡多少事(历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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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地道的扬州人,慕解语称杨广为隋帝而不是普遍说法的“隋炀帝”。
毫无疑问,杨广是最欣赏杨州也对扬州历史贡献最大的人。
人们更熟悉的是隋炀帝三下扬州(当时又称“江都”)的风流韵事。
有人说他去扬州赏琼花,有人说他去扬州寻美色,有人说他只是贪恋扬州的秀丽风景。
后人已无法得知杨广心里的想法,但他对扬州确实情有独钟。在他还未登基之时,就在扬州驻守,怀念故地,人之常情。
喜爱加上熟悉,再加上政治、军事的需要以及扬州的地利和发展基础,隋炀帝也就成了那个真正发掘扬州潜力的伯乐。
慕解语屈起手指后,就巴巴看着许仙,等着这个“历史老师”的解读,一脸“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期待表情。
本来不想去评论杨广这个家伙的许仙于是只能侃侃而谈道:“隋朝新立,杨坚和伽罗夫妻俩并为二圣,共执天下权柄。二圣为了平定南方,征调人手,从山阳开始重修邗沟,于扬州汇入长江,并重新命名为山阳渎。
杨坚和伽罗、独孤伽罗去世后,杨广便登了大位。杨广这家伙既是一个享乐主义者,也是个深谋远虑的政治家。他明白,中原的威胁,从来都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如果不打通南北漕运,将南方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北方,不仅大一统无从谈起,等待这个王朝的也唯有面向游牧民族的卑躬屈膝或者灭亡。
整修邗沟大部分于杨广在位期间完成,扬州通向杭州的江南河也在他手下拓宽、加深。在前人基础上,隋朝仅用了六年,就使得大运河北至涿郡,西达长安,南及余杭。宽阔的河水割裂了土地,却连通了神州。
作为邗沟与江南运河衔接之地的扬州,也随着贯通神州的运河系统的建成,迎来了属于它的荣光。
不过,杨广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他总想要远迈自己的父母——伟大的开国二圣,成就千古一帝之伟业。凿运河、营东都、征高句丽无一不是需举全国之力之大事,他却不惜死伤、不恤民情蛮干求快。同时杨广拔科取士更是动了门阀士族的根本利益。
如此下有怨,上有愤,上下皆有怨愤于心,隋朝又怎么能不亡?
众多世家豪族当时冷眼旁观,已知大隋必不久矣,就等着杨广折腾尽弘农杨氏的气运和民望的同时为新王朝准备好各种基建大礼包。
最后在新一轮的帝座角逐中李家赢了,李世民踩着杨广的铺垫成了千古一帝。”
许仙叹了口气,他和杨坚、独孤伽罗相交莫逆,杨坚和伽罗的几个儿子中杨广最是俊逸聪敏,年少时甚合许仙心意,许仙甚至曾破例允许少年杨广跟随自己学习游历过数年时间。
当年杨广能斗倒太子杨勇成为储君,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杨广手段高明和杨勇不成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杨坚和独孤伽罗对许仙这位亦师亦友的大哥特别敬重,认为大哥这样的神仙人物都破例看重阿摐(杨广的小名),那阿摐可能真的更合适继承江山家国。
否则杨坚和独孤伽罗何等雄才伟略,智谋深广,又岂会看不出自家老二的野心和所谓“高明”手段?
只是争储便如养蛊,帝国基业,终究要留给最厉害的那条毒蛊。
唯有最强最狠最毒的蛊,才能在众世家门阀的虎视眈眈、野心环伺下保住夫妻俩忍辱负重、辛苦打下的江山。
只可惜,杨广虽然确实最强最狠最毒,但是他在太子兄长及二圣权威下多年隐忍,一旦登得大位,正值35岁年富力强,又无人可制,杨广心底超越父母、成就千古一帝的野望豪情过于炽热旺盛,他跑得太快了,一不留神就已跑到了绝崖死地,再无生机。
其实杨广在位时做的绝大多数重大决策都是合理正确的因此也被李唐继承接续了下来,他就是太急了。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鞭子一直抽打着这位帝王,让他不肯停下也不敢停下狂飙突进的步伐。
许仙明白这根鞭子是什么:是超迈父母的壮怀激烈,是留名青史的强盛欲望,更是对死亡不知何时到来的深深恐惧。
许仙对于自己这半个学生,还是了解的:阿摐这一生最怕的就是寂寂无名的死去。
当年那个自视甚高的少年曾明白告诉许仙:“阿摐此生,或遗臭万年或辉耀千秋,绝不屈于某页史书上,仅仅成为万千陪衬者姓名中的一个。”
当年的杨广能对许仙如此直抒胸臆,一是因为他正年少,更因为他知道许仙这样的人物绝不会给自己的父母打小报告。
当时许仙只是平静看着对面茶座上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阿摐,轻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好的,我拭目以待。”
当年他们喝茶的地方,就是江都,也就是扬州。
扬州是他们游历之旅的终点,也是他们师生缘分的结束。
公元604年,杨广登基,定年号为“大业”。
“大业”这个词充分说明了这位新帝的雄心壮志。
大业二年,公元605年,杨广在登上帝位的第二年就盛队巡扬州,计各色船只约五千二百余艘,挽船民夫八万多人,舳舻相接二百余里,照耀川陆,骑兵翊两岸而行,旌旗蔽野。
许仙明白这是杨广在告诉他,当年的少年阿摐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角了,再也不会成为史页上的陪衬者。
五年后的公元610年,杨广帝威加之四方,至扬州,邀西域27国使者相会,声威赫赫。
杨广想让自己那个遍寻不见亦不明生死的师傅,那个自己父母最敬重的人知道,我如今的成就已经超过我的父母了。
大业十二年的公元616年,起义军四起,大隋烽烟遍地,已知自己玩砸了的杨广不顾群臣及心腹的反对,又来到了扬州。
锐意尽失的隋帝在此日日醉生梦死,以醇酒和美人自戕,引镜自照,等着“好头颈,谁当斫之?”
然后在两年后的公元618年,杨广被兵变者缢弑于扬州,时年五十岁。
自扬州一别后,自觉师生缘已尽的许仙就再也没有去见过杨广,杨广的急功近利是内源于生命本心的,没有一个人包括杨广自己能够劝得动他。
师生再见,也不过是不欢而散而已,甚至可能会发生其他更不愉快的事情。
天家无父子,帝王寡人情。所以王者又称为“寡人”。
杨广乾纲独断,登基后杀了那么多有威胁的兄弟子侄以及敢于忤逆的臣子,许仙若不对他低头,这位信心爆棚的大帝未必做不出弑师的举动。
许仙当然也不可能对任何人低头。
因此,相见不如不见。
并不是所有帝王都是杨坚和独孤伽罗那样,执掌天下权柄,依然有情有义的。可能正是因为他们是真正相爱的一对灵魂伴侣,彼此扶持,无条件信任,因此才能保住了各自更多的人性常情。
毕竟他们不是“孤家寡人”,而是“二圣”,是一对。
只是伽罗死后,杨坚也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孤独可怜老人,两年后也随伽罗去了。
伽罗的死根缘于心伤情伤,缘于杨坚在夫妻四十多年婚姻生活中的唯一一次晚年“出轨”,心病难医,魂伤难治,偷偷去看望了独孤伽罗最后一面的许仙也是没有办法。
而杨坚的死根缘于愧疚、情伤和晚年的孤独,许仙看出了他的真实心意就是想早点去九泉之下陪伽罗,使独孤伽罗不致“独孤”一人太久。
许仙尊重了杨坚的心意。
临死前的杨坚屏退了所有人,看着年少时对自己夫妻多所护佑、自己一生最敬重、神通广大似无所不知的大哥,和临死前的独孤伽罗一样,问了三句如出一辙的话。
“大隋江山可存三百年乎?”
许仙观天摇头。
“可存百年乎?”
许仙负手不答。
“可,可存五十年乎?”
许仙看着将要死去却依然挂念着自己夫妻打下的基业的老人,目光露出怜悯,不言不语。
于是杨坚和独孤伽罗一样,明白了大隋和杨广的命运。
二圣的反应也是出奇的一致:长长的沉默,长叹一声,又长笑一声,揖礼拜谢许仙当年的护佑之恩,然后闭目而逝。
而许仙负手而立。
帝王已逝,二圣死时如常人无异,衰老、落寞而孤寂,只是他们远比常人从容淡定而已。
皇宫寝殿中灯火幽暗,正如那一幕幕不断反复上演的权势倾轧与谋夺。
灯火照在许仙清冷平静的身躯上,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阴影。
许仙拂了拂衣袖,于是阴影退散无踪。
许仙又看了自己的老友最后一眼,便如风一般又消失在了时光和历史中间。
只有一声轻叹在他心底悠悠响起:自古兴亡多少事?皇图霸业转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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