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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是庆复、讷亲和鄂善,他们还掌着近万人马,一部分是紫禁城宫卫,一部分是步军营旗兵。这些人马没什么战力,也就是摆摆样子用的,但不管是搞政变,还是压制政变,都足够了。
还好,三人都是老心腹,就惶恐地立着,该是没什么异心。
另一派以驻守锦州的武卫军后翼总统班第为首,包括不少原盛京青壮派武人。武卫军后翼已没必要驻守锦州,茹喜将他们调到盛京附近。充当盛京最后一道防线,同时为将他们跟兆惠和阿桂等人区分开,茹喜将他们改为拱圣军。
说到兆惠和阿桂,茹喜就是一肚子气。这本是去送死的混蛋,事到临头,竟然也有了各自心思。一个东奔,一个南逃,就顾着自己,还摆出一副坚决不与自己同谋的桀骜架势,等于将满人面临的压力全又推了回来。茹喜只能捏着鼻子给两人各封了将军。让其他满人以为两人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各自行动也是为了谋更多后路。
剩下这支拱圣军,兵不满万,火炮寥寥,靠他们在盛京抵挡红衣这事,与其说是期望,不如说是装样,让下面人有所安慰而已。
这安慰还是相当重要的。不如此她就难以握住数十万满人之心,同时遥制大半个辽东的百万汉人。因此她对班第等人厚加笼络,甚至还召他们作过彻夜长谈。让他们懂得她谋满人未来的苦心。
这些人头脑简单,一腔热血,而且背景单薄,应该也能安心。当然,安心的程度是在盛京城墙之外,她可不敢放这帮人入盛京,二愣子横起来,天老爷都拉不住,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接着就是高起高澄父子,噢。还有个小儿子高挚伴在皇帝身边。
看刚才高起第一个出面解释,就说明他对自己还是忠心的,这的确是个忠臣,忠于满人一族,既然自己等于满人一族,那么高起也会一直忠于自己。他手下的西山大营残兵人数虽少。但斗志坚决,与英华,与圣道誓不两立,该不会为十四的劝说所动。真有大事,连庆复、讷亲和鄂善等人都解决不了的话,还有高起可以指望。
茹喜心中稍安,只要稳住骨干,下面一般满人动摇,那可没什么好怕的。手里还有接近三万兵,收缴文书,乱言者杀,出逃者杀,这样就能把形势稳到圣道跟自己和谈的时候。
脑子里一边转着紧急处置的念头,一边拆开文书,细细看了起来,与此同时,宗室重臣们,包括高起在内,都再度偷偷对视,似有默契,又似有相争。
许久之后,就听珠帘后响起刺啦刺啦的撕纸声,紧促的喘息甚至隐隐掀动了珠帘。
高起低头,不再跟他人对视,也不敢看珠帘背后那张依稀可见,正因暴怒而狰狞的女人面孔。
太后怕已不是怒,而是惊惧……
太后出去时,这份文书凑巧递来,据说在盛京几乎已是人手一份,天知道这些文书是怎么进了盛京,又在这个关键时刻全城派发的。而趁着太后不在,他高起和宗室重臣们都已细细看过,越看越心惊甚至惶乱。
恂亲王在文中主要说了三件事,首先是澄清茹喜的身份,说她并非是当年圣道与雍正南北沟通的桥梁,而只是凑巧有所关联而已。由这源头而起,恂亲王彻底否定茹喜代言满人,与英华周旋存族的资格。从某个方面看,这也是在代圣道皇帝澄清谣言,否决茹喜与圣道进行和谈的可能性。
第二件事更为惊悚,恂亲王高举大清帝统之旗,声称茹喜扶立的道光皇帝永琪不是正统,嘉庆皇帝尚在,就算嘉庆皇帝是兄终弟及,也不算正统,还有乾隆的长子永璜、三子永璋、四子永珹在,五子永琪不仅年幼【1】,还是庶妃珂里叶特氏所出,怎么也轮不到他登基为帝,当满人之主。即便帝统合法性还可由旧时议政王大臣会议商定,可永琪登位时,却没经过这一道手续。
基于此观点,恂亲王抛出了一只巨大的震天雷,满人的未来,茹喜和永琪都无权掺和。而以嘉庆皇帝为首,以他为辅的满人宗室班子才有权裁决。恂亲王宣布,他已获得了圣道皇帝的许可,将陪同嘉庆皇帝,以及众多满人宗室重臣,在东京向圣道皇帝递交请降国书,之后再举行大清去国仪式。
一国两皇,一族两主,就这么立起来了,高起用膝盖都能想到,得知此事的满人,多半已在寻思着上路西行了。满人现在求的是跟英华和谈,挣得一个尽可能好过些的未来。慈淳太后带着道光皇帝还在软硬兼施地拼,前途茫然,而这边恂亲王扶着嘉庆皇帝,却已经搭上了线,不管两边卖的价码有什么差别,起码恂亲王这边已是一条清晰可见的路。
恂亲王谈的第三件事,就跟价码有关。
出乎意料,恂亲王开出的价码格外苛刻,甚至几乎就是英华《讨满令》的翻版,看到前文,生出西行之心的满人,怕又要踌躇一番。
所有满人男女都有罪,男子是基础的十年苦役,当然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效力赎罪。女子也有特定的十年苦籍,不仅享受不了英华国民待遇,还要纳丁口税和作一些辅工来服罪,未成年的男女也脱不了罪,不是服专为少年订下的各项劳刑,就是延到成年后服刑,总之原则是:满人一族,人人有罪。
除了这人人有奖的本罪外,英华还将设立大判廷,逐一审查他项罪名。满人文武官员、差役、兵丁,都要一一甄别,对应《讨满令》上所述的罪名,逐一定罪。罪名最重的几项有屠杀民人、参与禁毁书籍、文字狱、鼓噪和组织早前的民乱以及北伐时的团结拳之乱等等,这些都是死罪。
但这苛刻条件之外,恂亲王也留了后门,说主动伏罪之人,能得已获宽待的那些满人,包括他自己帮扶说情,免罪不可能,除了死罪之外,其他罪行都可以宽减。
末了恂亲王强调,只要满人一心入华,自省和反思满清之罪,就能在今世华夏享得国人待遇,而且不管怎样,在大英一国里,罪不及子孙,为了子孙后代,也值得痛下决心。
这价码显然是真实的,是恂亲王等人与圣道沟通过的,高起甚至都认真考虑过自己是不是伏罪的可能性,结果还是不能,他自觉与儿子在河南和直隶所行之事,认真追究的话,足以判他十次死刑,他还不想死。
很明显,圣道穷治满人之心就没变过,他只给一般满人留了生路,而跟着茹喜出逃到辽东的上层满人,几乎全够得上死刑。鞍山一战里,武卫军两翼和附从的两万朝鲜兵覆灭,红衣不仅杀了八千武卫军俘虏,一万朝鲜俘虏也一同陪葬,这足证圣道皇帝并非心慈手软的仁君。
高起也不想跑去极北的冰原之地当野人,现在这形势,似乎已经山穷水尽了,除非……
想到刚才太后不在时,猛然爆发的一场短暂争论,高起心跳加快了一拍,那可能性他不是没考虑过,实际上他已经在那一步上预先下子了,二儿子高挚跟自己汇报的那些事,有太多的文章可做。
不,还是看看太后到底能不能创造奇迹吧,说实话,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真想不明白,她难道真是靠着一腔救族热血坚持下来的吗?
高起在这边神思不属,珠帘后,将文书撕成碎片的茹喜更是心潮难平。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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