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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潮涌入城中,没人再去多想原因,仓皇地四散奔逃,林远傅绝望地大喊:“社首呢!?诸葛际盛呢!?”
城外大帐,八十师统制庄在意冷笑道:“诸葛际盛,你当初也是英华士子,就不怕本统制治你叛国之罪,当场把你行了军法!?”
跪在地上的诸葛际盛谄笑道:“将军玩笑了,咱们英华诸事都有法度,就算要行军法,小人也能托军中司马辩罪。再说小人不止献了常州城,还有整个江南的大义社,怎么也算份功劳吧……”
庄在意憎恶地挥手道:“功必赏,罪必究,你就安心等着吧!”
诸葛际盛出了帐,帐中一个穿着灰衣,气度沧桑的汉子咬牙道:“他是大义社的总头目!怎么能这么轻松地放过他!?”
庄在意叹气:“审裁自有法司,你我不可越俎代庖,徐茂林,城门已开,义勇军入城,你赶紧去城中坐镇指挥吧!”
徐茂林脸色稍缓,行礼告退。红衣兵开城,他们江南义勇入城清理,已经配合出了默契。江南义勇都是本地人,很清楚哪些人是死忠。当然,作为被纳入义勇军体系的剪刀会,借机找大义社报私仇,也是韩再兴默许的福利。
“出首指认大义社的免罪!”
“大义社自投者罪减一等!”
灰衣兵的喊声响彻常州城,之前在城头视死如归的人群不仅鸟兽散,还有人盯住了其他人。
“林兄,到得此时,我们更该团结一心,死战到底!”
下了城门楼,徐秀林握紧火枪,整理腰刀,沉声说着。在松江府时,因哥哥徐茂林的剪刀会危害大义社,徐秀林觉得自己背负着莫大的耻辱,跟剪刀会对敌时也分外决绝,成为林远傅的左膀右臂。眼下已是末路,他准备以死证心志。
林远傅没说话,眼见一队灰衣兵入城,他忽然丢掉手里的火枪,朝灰衣兵奔去,一边跑一边喊:“后面都是大义社的,他们强逼着我去守城!”
徐秀林等人如遭雷击,呆在当场。
接着有反应快的赶紧丢枪,高叫我也是被逼的,片刻间,就只剩下了几个呆子,包括徐秀林。
“丢枪!”
“开火!”
见这几个人还一副死硬模样,灰衣兵喊了一声就决然开枪,血huā四溅,徐秀林被打中肩膀,仆倒在地。趁这功夫,林远傅跟着其他人已经溜得没了影子。
“为什么!?为什么啊——!”
徐秀林终于明白自己被出卖了,他嘶声喊着,灰衣兵里忽然急急冲出一人。
“秀林!?”
刚入城的徐茂林在这场合下遇到了弟弟,不仅震惊,还有下意识的关爱。
“大哥?”
徐秀林只看到一个灰衣军将,离得近了才认出来。
“都是你害的……大哥,我落到这地步,都是你害的!”
他猛然跃身而起,一刀劈向哥哥,徐茂林措不及防,仓皇后退,刀刃依旧在胸口上划下一道深深血痕,他痛苦地大叫出声,这不是皮肉之痛,而是心痛。
“杀了你!杀——”
徐秀林两眼赤红,腰刀过头,疯魔一般地扑了上来,蓬蓬一阵枪响,十数发子弹打得他全身喷血,翻滚着倒地。
“不——秀林!”
徐茂林惨声高呼,不顾伤痛,扑上去抱住了弟弟。
紫禁城乾西五所,弘历住处里,茹喜叹道:“他终究是坐了十年皇位的大清皇帝,他终究为大清江山呕心沥血,怎么也不能是这般下场。”
弘历眼圈微红地道:“我已让福敏和傅清想办法给映华殿送去食水,那帮叔伯兄弟狠心不说,三哥竟然也置若罔闻,难道连一丝亲情也不顾了?”
茹喜道:“所以他坐不稳这龙椅,也不是他所看中的人选。我懂他,他一定会选你的。”
弘历烦躁地道:“他再有大能,也鞭长莫及啊,而且我也不可能公开借他之力,否则怎么服天下人心?”
茹喜微笑道:“四阿哥,此事你放心,当初他能做到,现在他照样能做到。此事不仅有十四爷能帮衬,不还有我在么?”
接着她脸上转了忧色:“问题不在这,在咱们这位光绪皇帝身上,我总觉得他……不是那种能照着常理行事的人。”
没受过帝王培养,当然没办法猜测上位后的行为,弘历不屑地撇嘴,但忧心也未消减:“那咱们……”
茹喜轻咬嘴唇,眼中泛着寒光:“这就得你下大决心……你三哥在位还不到一月,人心不齐,膝下无子。”
弘历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茹喜的意思,他连连摇头:“这怎么行?先不说根本难以办到,就说这骨肉相残的事,皇祖父都作不出来,何况我呢?”
茹喜咬牙,你爷爷作不出来,你爹倒是作了个十足十,你不先学你爹,又怎么再学你爷爷?
“可惜我非男儿身……”
接着她这么感慨,她很想翻搅风云,可惜现在她毫无势力,唯一的依凭反而是当初李肆放她北归的名义。她现在就是朝野公认的南北沟通管道,还因是女儿身,无法四下走动联络,连到几墙之隔的弘历住所来,都huā了老大力气。
两人相对默然,就觉得只能坐等南面的安排了。
几十墙之隔的乾清宫里,弘时朝福彭、衍璜和吴襄等人决然点头:“朕有大决心!为了满人江山,朕不惜大义灭亲!”
弘时一边说着,一边心想,我可不是第一回干了,之前皇阿玛在热河行宫病倒时,我就逼迫厨子去毒杀弘历了,可惜没能成功。
现在要推新政,就必须拿到权柄,而要拿到权柄,就得把威胁自己皇位的弘历解决掉,同时再……
弘时虽立年号为光绪,但还没越年,现在仍然是雍正十年,就在这一年的八月中,江南血火渐渐平息时,北京城却又掀起了另一轮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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