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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衡手里那道密旨卫嫤见过,那是成亲当晚在广源楼拜堂完,端王私下里交给他的。
第二日回娘家,将此事和盘托出后,顺带他亮出过密旨。当时看完后她还惊讶过,都说皇家富贵,皇上穿的一条亵裤尚衣局也得要千把两银子,怎么皇上发出来的密旨如此亲民。所为密旨,就是折子外面包一层跟圣旨同色的布。
但这层明黄色的布,却代表了大越最高权力。
不论是袁刺史,还是凉州卫指挥使,这会都得舍下府衙内的热闹,乖乖地开大门下台阶,掀起锦袍双膝着地跪在晏衡跟前。
楚刺史是个粗壮的汉子,肤色被戈壁上的烈日晒成古铜色。作为今日的寿星公,暗红色锦袍上身,显得他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卫嫤可没他忽略他跪地时奇怪的姿势,自打她说出体弱不便有孕后,锻炼身体便再度提为日常。本应忙忙碌碌的晏镇抚,每天都能腾出时间与她一块跑步、打拳。不论酒泉还是凉州的宅子都很大,大到第三进有一块能跑马的演武场。打完拳兴致来了,他们俩就在这喂招。
她前世跟雇佣兵师傅学那些招数只攻面门、端的是阴狠;而晏衡在军中的训练,则以大气浩然为主。完全不同的体系过招很是痛快,她那半吊子水平也进步很大。
而面前楚刺史跪地时,不是先弯腰,而是两腿先往外分,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点习惯,无不彰显他扎实的功夫底子。而跪地后他抓在地上的手指,却不似为官之人的纤细,而是兵器磨出来的粗.壮有力。
单看外形楚刺史也是个懂兵之人。对上这样的人卫嫤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拉着阿彤她主动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这一大堆人的跪拜。
见此楚刺史颇为满意,不愧是镇北侯府出来的丫鬟,就是有眼力见。
跪拜行礼完,他抬头直面站着的晏衡。
“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晏衡紧紧握住密旨:“皇上升我为镇抚,就是让我秘密查探一些事。”
楚刺史了然:“哦,不知这密旨,凉州府治下可是需要协助?”
晏衡点头:“自然需要。”
楚刺史打破砂锅问到底:“究竟是要如何协助,还请晏镇抚宣读密旨,或容我等一观。”
晏衡将密旨踹回怀中,藏得严严实实一丝边角都露不出来。
“既然是密旨,当然不能随便示人。”
凉州府大半官员跪在下面,听到这句几乎要吐血。不能当场宣旨还把他们叫出来干嘛!刺史府准备的宴席很丰盛,虽然还没上,但里面不缺歌舞表演。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有俏丫鬟捏着肩,嗑瓜子看着上面水蛇腰的舞娘,他们正享受着,冷不丁被人叫出来跪在大太阳底下。
大半天就给人这么句话,这还不是坑人?
晏衡目光沉静,环视一圈跪着的官员。这些人他都见过,往日包括楚刺史在内,全都唯吴良雍马首是瞻。
等他看够了,也等楚刺史几乎要沉不住气,他终于补上一句:“不过大家日后同在凉州为官,密旨内容自然不该隐瞒。皇上很关心西北军近况,要我好生关注一二。”
就这点事?
意犹未尽半路被叫出来的众人本有些愤怒,听晏镇抚说不隐瞒密旨,他们纷纷集中精力竖起耳朵来听。然而现在,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朝廷年年都关心西北军状况,此次圣驾西巡第一要事,便是检查西北工防。从一个月前京里旨意过来,快马加鞭请示完吴尚书后他们便忙成了陀螺。乞丐必须要赶、穷人必须要迁,行宫拨专款重新修缮,就连凉州官衙的大门也重新粉刷过,这会鼻子里还满是油漆味。
不管皇上会不会来凉州,总之该花的钱一定得花了,该拔除的不和谐因素一定得除掉。
机不可失,皇上都十年不来西北了,谁知道下次来会是猴年马月。不趁这个时候花银子,平常哪有什么大借口堂而皇之的捞钱。
但现在晏镇抚说皇上密旨就是关心西北军,这种事需要特地发一道密旨?
晏镇抚一定没说实话!
这是跪在地上的所有凉州官员的共识,不信任的情绪太过强烈,晏衡不用看也感觉到了。这正是他坦然说出密旨的原因,反正这些人也不会相信。而且今日说这一嘴过了明路,日后他也好光明正大地去查一些与西北军有关的事。
摸摸胸口那道密旨,他拱拱手客气道:“身负皇命,我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日后行事,还请诸位同僚行个方便,诸位同僚快快请起。”
众人起身活动活动跪麻了的腿,望望天边日头,就这么点屁事折腾了近半个时辰。
尽管如此,晏衡胸口的明黄色密旨就如一道免死金牌。最有主意的吴将军远在京城,如今群龙无首,不管里面内容多扯淡,他们都不敢有丝毫怨怼。非但如此,他们还得如对待大爷般,恭敬地请晏衡入凉州府衙。
至于循例的下马威,所有人都聪明的忘了。
“晏镇抚,请。”
楚刺史脸色有些不好看,开口的是吴指挥使。虽然姓吴,但他不是吴家本家,而是自幼跟在吴尚书身边的小厮。当年吴尚书来西北后,想办法给他脱了奴籍做了副将,而后他鞍前马后成为吴尚书第一心腹,一步步跟着往上升。
直到吴尚书成为西北最有权势的将军,他也平步青云,成为三品凉州卫指挥使。
此刻吴指挥使脸上没有丝毫不满,他看向晏衡的眼神,甚至带着股前辈看出息晚辈的亲切。
“晏镇抚真是年轻有为,听说尊夫人也是从京城娶的,不是是哪户人家的姑娘?”
晏衡客气道:“当不得指挥使大人夸奖。”
避重就轻,跟个泥鳅似得滑不留手,吴指挥使眼中闪过一抹别样的情绪。他曾借着视察酒泉城防的功夫观察过晏衡。当时他便觉得,此子进退有度,行事看似手腕强硬,实际从来都是踩着人底线来。最要命的一点,他从来都与人为善,广为结交四海朋友,三教九流都能与他谈得来。
当时他便觉得,晏衡这人要么收为己用,要么早早让他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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